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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藤缘(出书版)+番外 作者:朱雀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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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漩答得风清云淡:"这是雷焰的地界,我不想招惹是非,先得把你的戾气封了。” 
 
陆寒江不免踌躇,“封了戾气,他不但使不出法术,运气练功部难。况且我道行浅,会解不会封啊。” 
 
谢清漩只是微笑,“练功的时候自会给他解开,只是平日里拘著他罢了,如此一路才走得太平。至于封印之法,待我指点二一,你便明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商量定了,比比划划,银光闪处,纪凌但觉脉门一寒,谢清漩又让陆寒江挽起了纪凌的袖子。 
 
说来也奇,那胳膊上的藤花竞都闭起了花办,撩牙也不见了,形秀姿清,倒也赏心悦目。 
 
恰在这时,主人过来催三人吃饭。 
 
纪凌糊涂糊涂跟到堂屋,一碗饭扒下去了,犹自忐忑,直到别了这户农家,上得马去,迎风驰骋了一程,心里才渐次清明起来。 
 
若不是瞧见了早间那一幕,纪凌恐怕也会跟陆寒江一样,把这收徒的事情,看作谢清漩的一片好意,可纪凌偏偏看到了,再明白不过,这是一个局,而自己,明知是局也一头钻入。 
 
骏马飞奔,纪凌贴在谢清漩耳边问:“以前骑过马吗?” 
 
谢清漩摇摇头,纪凌便笑。 
 
“怕吗?推一下,你栽下去,就给马蹄子踩烂了。便是封了戾气,这一下,我还给得出。”说著却把人箍进了怀里:“别怕,我舍不得。” 
 
谢清漩眉峰微蹙,背过脸去。 
 
15 
 
两骑依着谢清漩所指,一路南行,傍晚时分便到了朱仙镇。 
 
此地远比一般市镇来得繁华,掌灯时分依旧是人来客往,街边一家家酒肆饭馆菜香四溢,门幌招展。 
 
纪凌本是个爱热闹的,可自打入了暗华门,不是行走乡野,就是僻居深山,好不憋气,再会着灯红酒绿,便似重见了天日,骨骨节节合不安分。 
拣了家最大的酒楼,纪凌甩蹬下马,把缰绳往伙计手里一丢,开口便是:“雅座。有客房吧?再备上房……”眼光在谢清漩脸上转了圈:“三间。” 
 
伙计见他一副大爷派头,哪敢怠慢了,连声称是,引着三人上了楼,妤酒好菜排了一桌。 
 
纪凌打发了伙计,执起酒壶,先敬陆寒江:“我春风得意二十年,自以为相交满天下,往来无白衣,可认识了你才知道这‘朋友’二字究竟该怎么写。这一杯,我敬你!” 
 
陆寒江几曾见过他这个正经模样,倒也惊了惊,心里一热,举杯便饮。 
 
纪凌又斟了一怀:“这第二杯,谢谢你多番照应,几度相救。” 
 
陆寒江觉着他话中有异,正要开门,纪凌却先干为敬了,陆寒江只好跟着喝了。 
转眼间纪凌的第三杯酒就上来了:“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再朝前走只怕是险不可当,别为了我,搅了你撒鹰走狗的好日子,吃罢这餐,歇息一晚,明早我送你启程,这酒就权当我给哥哥饯行了。” 
 
陆寒江把个杯子顿在了桌上:“这算什么话?” 
 
纪凌也不理会,一仰脖,对着陆寒江照了照杯底,又斟了杯酒,把个瓷盅塞到谢清漩手里,“这杯我敬你,只讨你一句实话:你还恨不恨我?” 
 
谢清漩接过瓷盏,酒到杯干,“以前恨过,现在不恨。” 
 
“好!我也给你句实话。”纪凌捉住他的手,按到胸口上:“这底下的东西是你的,这条命也交给你了,你爱卖给谁便卖给谁,只是别卖得太贱。” 
陆寒江见两人这副光景,不由叹了口气:“谢清漩,你们的瓜葛,原没我插嘴的道理,可有些话,为了我这小兄弟,我也不得不问。”指头在桌上敲了两下:“你这次下山,怕是奉了师命的吧?” 
这句话问出来,谢清漩声色不动,纪凌倒是一惊。 
 
陆寒江点了点头,“你没了法术,照说该远离是非之地,可你偏偏一路南行,这朱仙镇南边便是雷焰门,是朱雀王眼皮子底下的地界,我不信你这么个聪明人,会平白到此。我斗胆再问一句:你到处给人算卦,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谢清漩淡然一笑:“果然瞒不过你。” 
 
纪凌给他们这么一点:心尖霎时透亮。 
 
黎子春表面上是逐了爱徒出门,实质上是往雷焰门中送了个探子,早上的那个白影,多半便是他们通讯的白鸽了。 
 
那张条子则是黎子春的指令,收徒的事只怕也是他的吩咐了。 
 
纪凌虽说已经猜到这是个局了,真真拆穿了,却也难受,攥着谢清漩的手,半天才问出一句:“你怎么就那么听他的?” 
谢清漩拾了眼,空蒙蒙的眸子扫了过来:“师父有恩于我,合当报偿。” 
 
纪凌气得咬牙,陆寒江对他摇了摇头,问谢清漩:“宗主到底要他怎样?下牢的时候也没封他的戾气,怕是早有安排吧?” 
“你们想得太多了,师父只嘱咐我照应他三个月,传他宕拓心法,别的一概没说。信与不信,悉听尊便了。” 
 
谢清漩的脸上淡定无波,陆寒江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长叹一声:“纪凌,这酒我喝了,只是你要给我饯行,还远不是时候。 
“谢清漩,不是我不信你,只是他待你太热,你待他太冷,我怎么都放心不下。” 
三人一时默然。 
 
纪凌闷了头自斟自饮,他酒量原是好的,却也架不住酒人愁肠,渐渐地脸泛桃花,有了三分醉意,又有些借酒装疯,揽了谢清漩问他:“别人施你恩德,你要报偿;我给你一片真心,你拿什么还我?” 
谢清漩知道他醉了,不去理他,实在闹不过了,丢他一句:“有这么算的吗?本是你一厢情愿。” 
 
纪凌酒上了头,面子什么全不要了,腆着个脸,双手拢定了他:“有欠有还,天理昭彰,你总该还我些什么。” 
陆寒江都看不过了,也过来拖他,纪凌却往谢清漩怀里软了过去,嘴里喃喃地念:“就是为你死,我也甘心,可我要死个明白……我好好一个王爷,怎么就给鬼藤上了身呢……怎么就到了这个鬼地方呢?……我不要……做个糊涂鬼……” 
 
谢清漩略一沉吟,握住他的手:“好,我定会还你个明白。” 
 
是夜纪凌醉得狠了,怎么回的房,怎么睡下的,全不记得了。 
第二天他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草草洗漱,出得房来,人还是不甚清醒,呆立在过道上,一时没了方向。 
 
小二远远瞥见了他,赶忙跑过来,把他扶进屋里,绞了热手巾,给他擦脸,又倒了杯茶,劝他喝下。 
 
说来也奇,这茶汤虽苦,下得喉去,心里却是一片清明,纪凌晓得这不是一般的醒酒茶,便问伙计。 
 
伙计嘿嘿一笑:“这茶是您同行的那个盲公子给我的,也是他吩咐我照看您的,这不,我都候了您一早呢!” 
 
纪凌赏了伙计些东西,把他打发了,又定定坐了一阵,忽听“吱呀”一声,门扉轻响,纪凌心里一动,抬头看去,进来的却是陆寒江。 
陆寒江坐过来,看着纪凌,半天叹出口气来:“你打定主意了?” 
见纪凌点头,陆寒江拧紧了眉毛,“我家宗主心思之深,非常人可比,既是给你下套,祸福难料。我也知道你放不开谢清漩,你那么待他,无非是要这人了…… 
 
“他的性子我原是不知的,可照昨晚的光景看,此人心硬如铁,情冷若冰,是个捂不热,养不熟的,我只怕你一片痴心,最后打了水漂。” 
 
纪凌刚要开口,被陆寒江一挥手阻住了话头:“这话你听与不听,我总得说,情爱总是烟云,留了这条命在,往后什么人遇不到?该放手时,还须放手。 
 
“眼下就有个大好机会,谢清漩不是要传你宕拓心法么?宕拓派有一招秘技叫‘离魂计’,据说是能度暗华门,出这暗华天。当然谢清漩未必会教你,可你不妨跟他磨磨看,真学到了手,切勿流连,速速重返人间。” BT 
 
纪凌听了,尚自沉吟,又有人来叩门,回头一看,正是刚才那个黟计,说是谢清漩有事相请。 
 
纪凌和陆寒江到了谢清漩屋里,那人已收拾停当,褡挞也背在了肩头,原来是嫌住得太招摇,想换地方。 
三人到得楼下,陆寒江叫了些菜肴,酒却是不敢点了,略略填了肚子,便让纪凌和谢清漩坐着,自己去镇上找房子。 
 
大堂比不得雅座,人来人往,喧嚣盈天。 
 
纪凌就算有话,也不方便在这个地方讲,空压了满腹心事,筷子都动得慢了。 
 
那谢清漩又是个安静惯了的,更不会主动找话,这简简单单的一餐饭,两人竟默默地吃了一个多时辰。 
 
等陆寒江回来,纪凌还不知在空碗里扒些什么,陆寒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替他难过,一时说不得话,只叹了口气,到帐台上结了帐,这才引着两个冤家出了门来。 
 
三人打马向南,穿过两条十字大街,拐进个窄巷,七转八转,在扇小小的朱门前勒住了马头,对纪凌说:“到了。” 
进得门去,纪凌四下打量,院落倒是不大,屋子也只得四间,却胜在洁净敞亮,又是单门独户,煞是清净,一带粉墙隔去了是非,左右俱是民宅,真所谓大隐隐于市了。 
 
三人这便住了下来。 
谢清漩白天走街串巷四处卖卦,纪凌跟陆寒江待在家里喝些小酒,闲来到镇上与人斗斗鸡,要要牌,快活得赛过了神仙。 
 
到了晚上,谢清漩回来,纪凌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头了。 
别看谢清漩平日里温言悦色,做起师父来却煞是严苛,他眼睛看不见,耳朵倒是极灵的,不容纪凌有半分差错,单是调息一项,就让纪凌反复练了十个晚上,通宵达旦,无止无歇。 
 
纪凌自小被人娇纵惯了的,哪挨得住这分苦?几次发狠,扔东西甩袖子,不肯往下练,谢清漩冷了脸,由着他翻天覆地。 
 
纪凌闹够了,抬眼看去,但见谢清漩守了盏油灯坐着,风过窗棂,灯蕊轻颤,恍惚的灯影下,那人的表情也模糊起来,彷佛是静水无痕,却又如倦似怨,纪凌心里便有些酸软。 
再想到他那咳血的症候,纪凌忍不住地疼惜,把个人拢到怀里,轻轻抱着,贴着他的耳根说:“我听你的。”伸手去抚他的眉头:“舒心一些,不然病什么时候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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