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言 作者:沧海一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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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公主扶着肚子走到偏院时,他便知道,一生的陪伴终于到此结束。那个一生富贵无双的女人,放下身段来请他给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一个完整的父王,他也只能漠然接受。只是可惜,未能好好告别。
在偏院时,他常常莫名睡着。那时,他在梦中还是挣扎着要醒过来,梦中他想同他说一句,你要的,只要我有,我都能给你,不能给你的,那我也会成全你。本想撑到他来的时候同他提一提,只是一直没见那人。后来,在快撑不下去的时候,终于有个台阶让他顺势而下。
这一世,已是为他而活,他不恨不怨不痴不苦,只是太累。若是再有轮回,他只想一身潇洒,从无牵挂。
“你就为了这么个人死了?”言奕嗤道,“若是好好活着,可能还有更好的人、更好的事等着你呢?“
容清摇头:“你不懂,我答应他要陪着他一辈子的,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只是当初哪里想到,一辈子,竟是这样短。”
“他这样对你,你为何不恨他?”
容清仰头看天:“哪里会不恨,可是那里又能怪他。我的人生,本该在二十三年前那个雪天里就结束,可偏偏被他救了,偏偏被他教会了爱恨,哪里舍得用他教的东西来伤他?他对我那样好。”
说到此处,他微笑起来。那一笑冰雪消融,好似从无忧患怖惧。
四遭升起荧荧流火,容清抿去最后一口酒,道:“爱一个人,总归是件麻烦事,若是两情相悦,便有患得患失,若是一厢情愿,那便肝肠寸断。若是可能,我下一世再不愿爱上谁,总要活得恣意潇洒。”
柏鸿拿着酒坛皱了皱眉:“怎么渡鬼还没来,便喝去了那么多?”
再看看一个醉倒在桌上的人,另一个勉强扶着脑袋还没倒下的人,叹了口气,摸摸自家那位的头,柔声道:“这次便让出月来摆酒吧,我带你回去。”
那一个半醉半醒的攀着柏鸿的脖子,嘴里不清不楚地道:“柏鸿……让渡鬼带他去轮回道的时候,划掉下一世的姻缘线吧……”
柏鸿愣了愣,不免看向那伏趴在桌上的单薄身影,嘴上道:“好。奕儿,我们回去。……那人是谁?”
言奕半抬眼,脸上酡红深重,一时艳色无双,却笑得薄凉:“谁?不过一个人间的傻子……”喃喃数语,终是不胜酒力,眯着眼沉沉睡去。
柏鸿轻抚手下温热的脸庞,低声道:“谁叫偏偏碰上一个人,生来便有这样叫人死心塌地的本事,纵是神仙也甘愿成了傻子,何况凡人。”
总有这么一个人,遇不上,免去了痛彻心腑的劫;遇上了,就系上了藕断丝连的结。到底劫也难逃,结也难解。
“奕儿……”柏鸿低低的唤,“奕儿……”深情如许。
“言奕……言奕!”咬牙切齿。
终是无奈了,欢喜也无奈,愤恨也无奈,这样无奈的一切是来自怀中这样没心没肺的人,好似这无奈也平白添了三分理直气壮。
站在静寂无声的山野,斑驳的树影从身旁略过,到底是“仙境”,有多少活着的生命呢,一切的变换都是无声地进行,时间流淌,斗转星移,万物变迁,都同他柏鸿没关系。
那么多年来,是如何度过这些茕然一人的日子,他已记不得了。可是他再不想回到那样的时光,纵使安然不再,也无法放手。爱的起因可能有千万种,对他来说,唯一方式却只有陪伴。可能任何一人的陪伴皆能驱除寂寞,但只有特定的那个人的陪伴才有意义。
对他来说,没有言奕也并非就活不下去,只是有了这个人,千百年的活着才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而他,贪恋这样的感觉。
长久以来压抑的感情在此时忽然汹涌而至,长夜寂寂,这人便醉在自己怀中不知人事,这样的氛围,不能不诱惑到他。
柏鸿停了下来,眯着眼搂着怀里的人,脸庞温暖柔滑的触感在手下游走,他看着那张熟悉无比的脸孔,没了调笑嚣张,没了顽劣不羁,薄唇微微抿起,只剩下骨子里透出的倔强。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孩子就长成了这副模样,继承着白虎一族的倔强,骄傲,还有适当的任性。不知是否是因为父母从小不在身边,渐渐养成了疏离的性格。不是他不能亲近别人,只是永远隔着段距离,就连他,也无法轻易触碰他脆弱的底线。
这人大部分的性格是适应周围人而表现的,只有倔强是不肯藏起来的真实,所以才显得那么任性。而他,爱这样的任性,只有这样他才感觉到,自己在他心中的独一无二。
或许爱一个人,就希望自己成为他心中独一无二的那一个,而宣称着不抱着希望的人,都是毫无希望的沉沦者。这个世界,不去争取的人只有两种,一是不屑争,二是争不到。
而自己以前想,不能连希望都磨灭掉,所以只能做个哑巴,至少还保留着争的机会。
柏鸿低下头,轻轻触上言奕的唇,一瞬间有些失神,隐隐的酒气从他唇间传来,轻易可以将他醉倒。
柏鸿捏捏手下人的脸,看着言奕水色潋滟的唇,他的唇是人间常说的薄情唇,可是白虎一族又是最为专情的上古神族,多么矛盾,可是放在这人身上又那么合情合理顺理成章。柏鸿想起言奕说为他赴汤蹈火的模样,说不离不弃的模样,可那人从不知道,他要的不离不弃,不是依赖,不是责任,不是亲情,只是独属于他的喜欢。
柏鸿在夜色里轻笑起来,揽着言奕,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轻轻地在他耳边磨蹭道:“奕儿,你不会爱人,我便教你,你试着接受我,试着给我一点说出来的机会。”
万般寂寂,无人应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八点左右上来(づ ̄ 3 ̄)づ给看官们一个抱抱~求评求评~~
☆、八荒与洞庭
言奕醒来,瞅见身旁躺着的柏鸿尚在梦乡,百无聊赖地盯着那张熟睡中的脸,越瞧越觉得柏鸿长得实在不错,言真说过,长得太过令人惊艳的人看久了自然会感觉没有初见的漂亮,但是这么些年下来,就连他这么一个挑剔的人都觉着还是好看,想来当初被这张脸骗来还是有些相当的道理的。
言奕不着边际地想了一通,再看了会儿柏鸿的脸,实在无聊得很,便对柏鸿动手动脚起来,一会儿拉拉头发,一会儿扯扯脸皮,不亦乐乎地骚扰着抱着自己的人。
“唔……”柏鸿倦意浓浓地捉住言奕捣乱的手,略一翻身,将言奕压在身下,脸也顺势埋进某人脖颈间,道:“你醒了?”
言奕挣了挣,却没挣动,只好乖乖答道:“我早就醒了,你今天倒是起得晚。”他觉得有些奇怪,柏鸿这般模样倒是千年难见一回,被人压在身下他觉得有些不舒服,却也觉不出哪里不大对。
“呵呵……”柏鸿闷声轻笑,温暖的气体轻扫在脖子上让言奕缩了缩脖子,声音里带着戏谑的意味,“我当然起得晚,前晚帮某人送了渡鬼,昨日又忙着某人交代的事情,今晨好不容易才睡下,哪里比得上一个睡了两天的人起得早。”
“什么?我睡了两天?!”言奕熟练地无视柏鸿话中的调侃,装出一副惊诧的样子来转移话题。
“两个人就喝去了一坛子冬藏,你就是想着找个理由光明正大地不做事吧。”柏鸿抬起眼来,笑着捏了捏言奕的脸。
言奕气道:“我的酒量才没有那么差!况且我便是没有理由也可以光明正大地不做事!”
柏鸿失笑道:“那可是藏了两百年的老酒,你当和平日里喝的是一样的么。我倒不知道你现在竟能不必做事了,嗯?”
“八荒的事情那么少,阿杞他们足够了,我若是插手,他们没有事情可做岂不是很可怜。”言奕理直气壮,忽然想到那天的青年,抬眼问道,“那日同我一起喝酒的人呢?你有把那个傻-子送到渡鬼那儿,交代好了么?”
柏鸿盯着言奕看了一眼道:“奕儿,你要知道,今日-你为他做的这些可能会毁掉他下一世的机缘。”
言奕也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我明白,可是我同那个傻-子投缘得很,既然陪我喝了一壶清酒,也算得上半个酒友,他既想潇洒地活一辈子,那我便成全他一世心愿。我能帮他,便成全他一个小小的心愿也不碍事,我也见不得这样的挣扎。”
他看着柏鸿沉吟的模样,道:“柏鸿,若是你可舍得我受他那样的委屈?若是我,我断不会受这样的委屈。”
柏鸿默默地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好罢。我已同月老说了,也在冥王那里改了他的命格。但是你同他喝的那些酒不知会对他下一世有没有什么影响。现下他尚未能轮回,好像有什么术法禁住了他的魂魄,冬藏酒性太烈,他还没醒过来。”
言奕眨了眨眼,打个哈欠:“缘尽于此。”
柏鸿满意地笑笑,抚了抚言奕的头。身为上神本就不应随意打乱凡人的命格,人各有命,因果循环,凡人的死生际遇皆有定数,皆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结果,以成天命。所谓天命,不过是自己选择的必然。而神魔,说到底不过是另一种生命罢了,哪里能随意擅改天命。
真正让柏鸿无奈的是言奕,不过一次偶遇,便交上一个可以让他去帮忙改动命格的朋友,他太好了,他的好好像无穷无尽,可以随意分发,那他给自己的好又是什么?他知道言奕应允的事情拼命也会做到,但是那样出于责任的做到,不是他要的。
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他的好,那么多人都会被他吸引,而自己不过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有什么特别呢?
柏鸿在心中叹了口气,言域,凰锦,到时候我会向你们赔罪,这次我决定放肆。
“上神,公子,你们可醒了?”阿杞的声音在外头响起,“醒了便可以起来了吧,洞庭水君派人送了请帖过来。”
“好——”言奕推推柏鸿,翻身起来,套起衣衫,“不知洞庭那儿派人过来是要做什么,不会又是喜宴吧?”
柏鸿起来懒懒道:“喜宴倒不是,只是上次在白帝山我答应了洞庭水君要为他解毒,虽说那毒不会伤及性命,但此番也该去瞧瞧了,总这么拖着有损我英明的形象。”
言奕想起来那个要对柏鸿以身相许的华欣,扑上床去压在柏鸿身上,哼道:“是那个华欣公主的要求嘛,我知道你看见美人就怜香惜玉的习惯,但是我不喜欢她,她长得不好看,而且总是哭哭啼啼的,若不是什么奇毒可以去找别人来救,我不想看到她。”
“你总共也就见了人家一面,她也并未哭哭啼啼。”柏鸿纠正他,又解释道,“虽说洞庭水君中的毒不致命,但是能让水君毒入肺腑的也绝不是什么简单的毒,上次我救了华欣公主是因为她中毒尚浅,可是水君不同。况且,你还从他那里强要了几尾锦鲤……”
言奕面色不豫:“我哪里是强要他的鱼!明明是你同他要来的,他不也同意了么……”
他瞅着柏鸿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不禁恼羞成怒地哼哼:“你爱去便去,我管你什么。”
“这可不行,上次谁还当着洞庭公主的面说我负心来着,若是不带上你家里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我哪里敢背着你去见什么美人,我既同你说了不离不弃,哪里舍得骗你负你。”柏鸿笑道,“家中有这样的人,模样好脾性好,哪里看得见外头有什么美人呢。”
言奕大窘:“我说这番话是同你闹着玩的!我又不是女人!”
“我晓得,我也是闹着玩的。”柏鸿安抚的拍拍小孩的头,起来更衣,又道,“只是随意说几句,怎么这样当真。不过,奕儿,我记得你最是怜惜女孩子的,华欣其实无甚过分。她虽对我存了些情意,可提出要到八荒来毕竟也有报恩的考虑。你不是向来很欣赏这样重恩义的人的么?可你如今为何这样讨厌华欣?”
言奕登时心中一沉,直觉却阻止他深入探究柏鸿话中的意思,他只是怔怔的瞪着柏鸿。柏鸿穿好衣服,看他戒备的表情,微微一笑:“好罢,不管你喜欢与否,都先用了早膳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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