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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谢谢你的帮忙。」

　　

　　杰米朝朱利安道谢并非没有原因，先前当他昏倒在中庭时，将他抱至医务室的并非别人，正是眼前这位面恶心善的学长。

　　

　　杰米原以为对方讨厌自己，却不晓得朱利安曾经为他清整过身上的秽物，在当时对他的态度就已经由厌恶转为怜悯。

　　

　　对於杰米的道谢朱利安面无表情，他只是低头凝视著杰米，望著那张原本稚气如今却憔悴不己的脸孔问道：

　　

　　「你和希路亚吵架的理由是什麽？」

　　

　　对於朱利安的疑问杰米明显愣了一下却没答话，见他不愿说，朱利安也不想勉强，只是没想到希路亚对杰米的感情前後竟然有这麽大的反差，相较之下，自己虽然也被对方抛弃，但起码没受到那麽冷淡的对待。

　　

　　「别伤心了，那个人本来就喜欢将人放在掌心中玩弄，我和你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罢了。」

　　

　　「不，不是……」听朱利安这麽说，杰米急忙反驳：「你误会他了，这其实不是他的错……」忍耐许久的情绪终於在对方的询问下溃堤，杰米脸上开始扑簌扑簌掉落泪水。「是因为我无法回应希路亚的爱，希路亚才不要我的。」

　　

　　杰米边拭泪边回答，即使受到无理的对待也极力为对方说话，这就是受到希路亚迷惑的人的下场。朱利安虽然在心中冷笑，杰米的话却触碰到他心里最深的伤口，身为过来人的他当然理解这种心情，希路亚也曾要求他放弃一切追随在自己脚下，但朱利安做不到，他虽然深深爱著希路亚，舍身舍命地爱著他，但希路亚的要求对他而言却宛如毒药，那种抛弃自尊、背叛亲人、违反道德的事情他实在是做不到。

　　

　　正因为他做不到，因此被希路亚认定他不够爱他而离开他，不晓得眼前的小鬼被提出什麽要求，不难想像那一定十分过份。

　　

　　朱利安幽幽望著杰米水漾漾的双眼，原想轻抚那因伤心而低下的头颅，但他最终还是没伸出手，别扭的个性与自尊让他摸不下手。

　　

　　杰米对希路亚的爱和自己不同，虽然这段时间希路亚对杰米照顾有加，以一种亲密关系一起生活著，但这称不上是真正的爱情，只有他和希路亚之间那种炽热到能燃烧生命、怨恨到想吞噬对方的关系才称得上是爱情，朱利安虽然只有十七岁，充满感性的他却打从心里骄傲地这麽想。

　　

　　可惜的是，自己那麽深爱著希路亚，希路亚却不爱他，并总用爱的语言欺骗著他，明明知道一切都是谎言，他却还是甘愿被骗、被伤害，若说这不是他对他的爱奉献牺牲的证明，那又算什麽？

　　

　　「学著坚强一些，没有人能一辈子依赖别人生存。」别落得像我现在这副模样……朱利安几乎脱口说出了真心话。

　　

　　杰米露出一个落寞的微笑，随即摇头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在意。

　　

　　朱利安看著杰米，愕然发现他身上满是淤紫和伤痕，虽然过去他也曾经殴打过杰米，如今看了却觉得於心不忍。

　　

　　「下次若有人要欺负你，你可以来找我。」

　　

　　听到朱利安这麽说，杰米先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即露出浅浅笑容。他点了点头，小声却清清楚楚的回答：

　　

　　「谢谢。」

　　

　　杰米羞涩的笑容让朱利安心中涌起一阵暖意，或许从那一刻开始，他对杰米再也没有怨恨。朱利安并不是一个容易被打动心灵的人，此时的他却连杰米微笑的模样都牢牢记了起来，若不是自制力够强，说不定早就伸手抚摸那柔嫩的脸庞。

　　

　　「快走吧。」他厌烦地挥挥手。

　　

　　「嗯。」

　　

　　杰米应了应，声音中已经听不见他对朱利安最初的恐惧。然而就当他正准备转身离开时，朱利安心里却陡然浮现一股不祥的预感，连危险两个字都来不及说出口，他已经朝杰米飞扑而去。

　　

　　将瘦小的男孩紧搂在怀里，他护著杰米快速朝前方冲滚，後头随即响起硬物砸落的声音，他连忙回头察看，发觉那是由高塔上掉落的石砖，就不偏不倚砸在杰米刚刚站的地方碎裂一地。

　　

　　高塔上的石砖起码十至十五公斤重，由三楼的高度丢下足以让人致命，以石砖碎裂的角度和分散的范围来说，他敢判定这百分之百不是意外。若说是恶作剧也未免太过火了，眼前这个瘦小的家伙被什麽人盯上了吗？朱利安眼中闪过了警戒的光芒。

　　

　　杰米躲在朱利安的怀里吓得脸色苍白，直到後者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才回神过来。

　　

　　「这种事情之前发生过吗？」

　　

　　「没……没有。」杰米嘴唇直打哆嗦，连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看来对方还没真的出手……直觉有人在暗处偷窥，朱利安表面上恢复一贯自若的神色，私下却绷紧神经。莫非这和前三件命案有什麽关连？他一边将颤抖不已的杰米扶起来，一边谨慎地交待他说：

　　

　　「以後尽量别单独一个人，若遇到奇怪的事，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嗯。」

　　

　　杰米乖巧地点点头，那也是他与朱利安友谊的开始，只是当时双方都不晓得两人的命运今後将会更紧密地接连在一起，共同面对一连串严苛的考验与不幸。

　　

　　

　　（待续）

 

 

 

 

 

第十一章

 

虽然杰米表面上说自己没事，事实上思念希路亚的心情却与日俱增，患了相思病的他时常穿著单薄的衣服在空荡荡的房里走来走去，不升炉火就这麽让冰冷的空气侵蚀皮肤，有时他会倒在床上翻滚，偷偷低咽著希路亚的名字，或突然翻箱倒柜拿出希路亚没带走的浴巾裹住自己，又有时他会疯狂地大叫再咬住自己的手指紧紧不放。几次下来，杰米的精神状态变得十分不稳定，甚至开始有自虐自残的倾向。

 

明明天气已经开始变得暖和，他却时常冷得发抖，当偌大的房间里剩下自己独自一人时，杰米才了解过去那个人的怀抱有多温暖。

 

这段时间里，即使没有自己，对方的生活也丝亳不受影响。

 

希路亚和一伙人坐在中庭的长椅上谈笑，他坐在众人之中，活像个掌管爱欲的女神，两旁尽他的崇拜与追求者，等著他的垂怜与疼爱。

 

希路亚过去只疼爱他一人，当时的杰米独占了希路亚所有的注意与疼爱，但他却从不晓得珍惜，直到失去後才明白原来真正需要对方的不是希路亚，而是他自己。

 

从什麽时候开始，只要一见不到希路亚就觉得失失落落，又从什麽时候开始，只要一没有希路亚就变得浑浑噩噩……

 

过去善良纯真的杰米不在了，摧毁在那被背叛与伤害的阴影里；现在的他，心中充满了丑陋的嫉妒。

 

有时他会为自己负面的情绪感到羞愧，但只要一见到那个人被其他人拥抱、亲吻，杰米便会抓狂地捉住自己的头发，或开始用头撞击墙壁，那种不自觉的动作让他越变越阴沈、越变越憔悴，短短一个月就时间，就少掉了十二磅。

 

那天，外头难得明亮的好天气，杰米躲在长廊石柱阴暗的角落里，痴痴望著中庭里热闹的景象。那是学生们自办的下午茶会，丰富的茶桌上布满精致的糕饼与甜点，Macaron叠得像小山一样高，香甜伊比利火腿和草莓布丁则任由索取，还有学生由音乐室里搬出了钢琴弹奏，现场顿时变成风味高雅的小型社交聚会。

 

希路亚坐在众人之中，优雅的笑容宛如一朵盛开的蔷薇，然而那麽美丽的笑容却不是为了自己而绽放的。杰米失落的想著，心中充满空虚寂寞，特别当他看见自己最要好的同学洛克．帕森取代自己过去的位置，就这麽坐在希路亚身边朝他猛献殷勤时，心中复杂的情绪更是难以言喻。

 

杰米紧盯著希路亚和洛克之间的互动，就连旁人很难注意到的小细节都注意到了，那些亲密动作看得他心里一阵嫉妒，无论是谁为谁送茶端水，或是谁替谁贴心的拿掉头发上的树叶。

 

他在洛克身上看到过去的自己，从前自己亳不在乎的地位如今却渴望不已。杰米再也忍耐不下去，当洛克想如厕而离开中庭时，他鼓起勇气在四下无人的地方拦住了对方。

 

「干什麽？」挑起粗犷的眉毛，身材微胖的少年无论眼神或口气都摆明了不悦。

 

「希路亚……他还好吗？你能不能帮我对他说，请他别再生我的气了？」

 

杰米嗫嗫嚅嚅地说著，空气瞬间凝结了好一下子。

 

「洛克……」下了一番决心才说出口的话，对方却亳无反应，杰米著急地快哭了。

 

洛克终於不情愿的开口道：

 

「我办不到，我也不想。清醒吧！杰米，你和希路亚之间已经结束了。」

 

「你为什麽这麽说？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杰米几近崩溃地向前揪住洛克的衣领叫道：「我和希路亚之间并没有吵架，我们只是误会而已……为什麽你不帮我？洛克，为什麽你不帮我？」

 

「他说他对你厌倦，对你没兴趣了，这样你还不死心吗？」

 

「不……不可能的，希路亚绝对不会这麽说的。」

 

「你烦不烦！杰米，你到现在还不懂吗！希路亚不是你一个人的东西，像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若不是因为和你是室友的关系，才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用力挥开杰米的手，却不小心将对方推倒在地上，即使脑中瞬间闪过扶起对方并道歉的念头，洛克还是强忍了下来，毕竟若自己一时心软，那个人就可能离开自己，回到杰米身边也不一定。

 

他爱希路亚的程度不会比杰米少，甚至连喜欢希路亚的时间都比杰米久，好不容易等到对方垂青，就算对不起眼前的好朋友，他也不会乖乖地拱手把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白白又送回去！

 

「你还是早点放弃吧。」望著瘫坐在地上一脸沮丧的杰米，洛克心里一横，索性把话说得更绝。「希路亚已经决定和我在一起了，你若是还不死心继续来打扰我们，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语毕，洛克气愤地转身离去，杰米则呆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少年们纯粹的友谊因为爱上同一个人而开始变质，只是当时的他们无论是谁，都没料到这回的争吵竟然成了双方最後一次的谈话。

 

原本晴朗的天气陡然变调，天空下起倾盆大雨，茶会被迫移至室内，随著少年青涩的友谊宣告终止，杰米顿时失去所有的信心，人也陷入更深更浓的哀愁中。

 

 

＊　＊　＊　＊　＊　＊　＊　＊

 

 

即使头发淋湿，即使冷到全身发抖，杰米还是独自走在三月底的滂沱大雨中。他头低低地望著前方，无意识走到上回和朱利安相遇的钟楼，虽然心里没期待再次遇到对方，但此时的他再也没地方可去了。

 

突如其来的大雨导致气温遽降好几度，担心小猫们挨饿受冻的朱利安特别带来御寒的毛毯和食物，才刚喂饱饥饿的猫咪，他抬起头发觉杰米正朝这里走来，连忙撑起雨伞将杰米捉入钟楼的走廊下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