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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狮 作者:bluevelv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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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理解斯蒂芬的痛苦,朱利安把一只手按到他肩上,动作轻柔温存得象秋日的蜘蛛丝。 
最终,斯蒂芬用低低的声音说:“我不知道……” 
 
 
 
伊伦娜·塞奥罗斯接到布瓦伊夫妇婚宴请柬时的第一个想法是把它撕了。不幸之人对于他人的幸福总是发自心底的憎恨。她很不幸,工厂倒闭了,最后一点儿钱用来还债,身边守着一个生病的丈夫,全部收入都来自继子尼古拉那微薄的工资。尤其不幸的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却偏偏拥有迷人的身姿和骄傲的性格。伊伦娜不愿意看安娜·布瓦伊获得自己羡慕的生活,她想撕了请柬,但突然一个念头涌进她心里,于是她赶快将已经揉皱的请柬抹平,走进塞奥罗斯的房间。 
约西夫·塞奥罗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这是一种类似死尸的姿势,他身上的衣服和罩单上的褶襞也仿佛是用冷冰冰的石头雕成的。他举目望天,呆定的目光穿透了天花板,听到开门声,他的眼睛才转动了一下。 
伊伦娜走过去,坐在床边椅子上。她什么都没说,把请柬塞到塞奥罗斯手心里。后者慢慢翻开纸页,他咧开嘴,露出无声、阴冷的微笑,紧接着他就像突然活过来一样挺起上半身,双手开始用力拉扯着请柬,想把它撕碎。伊伦娜见状猛扑过去,掰开塞奥罗斯的手指,把请柬夺了下来。 
“不、不要撕毁它,我们现在需要这东西。”她对他说。“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你一定要参加婚宴,约西夫,我和尼古拉也要去,我们就在婚宴上求布瓦伊借点儿钱,悄悄地、不为人知地祈求他。任何人都讨厌在婚礼上不愉快,他为了尽快打发走我们就会给我们钱的,我们跟他说,借钱是为了给你看病,他一定会答应的。一定要去,约西夫,一定要去。” 
塞奥罗斯开始还无精打采地靠坐着,后来他的嘴唇抖动起来,到最后,眼泪滚滚地从他眼睛里流到下巴上。伊伦娜吓了一跳,慌忙说:“我知道你很难受,不愿意去。可是我们要抓住所有机会啊,约西夫!” 
塞奥罗斯看着伊伦娜的目光充满敌意,像被激怒的蛇,但他张开口说话时,声音却那么遥远、暗哑,就像是一块块泥土撒进墓穴。“我会死的……”他说。 
“不、不,我只是要你参加一场宴会,这没什么,虽然你身体不好,可这不会要你的命。” 
“我会死的!”他大声咆哮着,喉咙里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咕噜声,像是被压抑住的号哭,又像是体内深处某个地方在哭。伊伦娜被这喊声吓呆了,她不敢相信那一直被自己鄙视的男人竟能发出这么可怕的声音,这简直不是人的声音,而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怪兽的嚎叫。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退到了房门附近,在这儿,她才敢开口说话。“那好吧……你不用去了,我和尼古拉去吧……” 
“我会去的。”塞奥罗斯说。 
伊伦娜怀疑自己听错了,站在门口盯着自己的丈夫。但后者的心思似乎早已离开了房间,他的双眼专注地望着前方,望着很远很远的前方,一直望到没有尽头的空间的最深邃的地方,而在他那令人望而生畏的脸上,却绽开了一抹微笑,顺着无数皱纹扩散开去,像阳光照射进深水潭一般照亮了他整个人。就在这一瞬间,伊伦娜发觉自己有一点儿理解塞奥罗斯了。他已经不是以前的约西夫,甚至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伊伦娜悄悄走了出去,在关门时手非常用力地握着门把手,好像她关的是一扇再也无法打开的石墙。 
 
 
 
米哈伊尔·布瓦伊和安娜·布瓦伊的婚礼如期在教堂举行。当天天气晴朗但非常寒冷,从山口吹来的风猛烈地刮着,让参加婚礼并穿着单薄的女士们暗自叫苦,新娘安娜也不得不临时找来一条白色毛披肩遮住裸露的大片胸脯。在仪式开始前不少来宾一直在谈论天气,听说接下来会有多日的暴风雪,从这天的狂风来看,暴风雪已经不远了。 
朱利安·雷蒙和几个专门来报道婚礼的记者挤在教堂角落,他想拍几张照片,放进自己的报道里去。不过他心里还想着另一件事:由安娜寄给斯蒂芬的信所揭示出来的爱情。朱利安想看看在婚礼上安娜到底会有什么表现,因此当安娜挽着父亲的手臂出现时,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凝聚在那身穿缀满宝石和手工花边礼服的美丽新娘身上。 
安娜的脸上带着优雅的微笑,在这笑容的掩盖下你无法看到她心里的东西,当她经过斯蒂芬身旁时她的微笑也没有颤抖一下,她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她掩饰的太好了,朱利安想,也因此才更显得她心中的痛苦有多么深。有很多人都是如此,当他们微笑、欢乐的时候,在他们身体里的灵魂却在哭嚎,心灵好似祭台一般在熊熊燃烧,这种痛苦是别人看不到、也因而无法理解的,没有任何人、任何生灵会回应他们的痛苦,于是这种痛苦便会长久的持续下去,致死方休。 
朱利安慢慢把镜头从眼前移开,他盯着安娜,看着她跟随司祭念颂誓言,看着她把戒指戴在年老丈夫的手指上;然后朱利安看着斯蒂芬,年轻人的脸色凝重,眼睛低垂着,朱利安最初以为他不敢看安娜,但后来他突然明白,斯蒂芬这么做是一种比内疚的注目更深沉的方式。 
婚礼仪式结束后,来宾们会各自回家换掉太过正式的礼服,准备晚上出席婚宴。朱利安走到斯蒂芬身边,把他从布留蒙特罗斯特夫妇那儿拖走,悄悄问他:“你还好吧?” 
斯蒂芬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终于发现——我并不爱她。” 
朱利安一巴掌拍到斯蒂芬肩上,用力之大几乎让斯蒂芬跌倒,“你真迟钝,搞清楚这个问题居然用了这么长时间。” 
“那你呢?你搞清楚你对莉迪的感情用了多久?” 
这无理的诘难让朱利安的笑容消失了,他感到那许多被驱赶到远方的称作“忧伤”的小野兽正在向自己奔跑过来。“很久、很久,”他回答,“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是爱她,还是不爱她。或者我爱的只是她的某个部分。我清楚莉迪有多么美好而难得,但我更清楚在我们之间缺少某种东西,某种对于爱情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 
听到这儿,斯蒂芬耸耸肩说:“我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朱利安笑了笑,眼睛看着天边渐渐阴沉的天空,想着暴风雨快要来了,嘴里却说:“在内心深处每个人都会找到一个小小的、多愁善感的‘我’。” 
 
 
 
晚上,从山谷里吹来的风愈加猛烈,夹杂着无数小雪珠,打到皮肤上像针一般刺人。虽然天气很糟糕,但雪松山丘旅店的餐厅里却灯火辉煌,温暖舒适。布瓦伊夫妇的婚宴正在进行中,全镇的人来了一多半,餐厅里的气氛热闹得有点儿乱轰轰的。如果这时有外人来到小镇,一定会对镇子的宁静和旅店的喧闹感到惊讶。在这种天气里举行的任何热闹活动都带着一股怪诞的狂喜劲儿,如同满月之夜女巫们的狂欢。 
布瓦伊夫妇感谢人们的到来并接受他们的祝福,人们称赞布瓦伊先生对本镇的贡献,称赞布瓦伊夫人年轻貌美,称赞他们的大方豪爽,一时间旅店餐厅里充满了此起彼伏的赞扬声。在这之后担任主持司仪的旅店老板赫伯特·沃恩施泰因宣布婚宴开始,欢乐的感觉围绕着每一个参加者。婚礼对于小镇来说是大事,是节庆,尤其在狂风呼啸,冰冷刺骨的大地上,它就像一堆温暖人的篝火。 
已经感到疲劳的布瓦伊夫妇在欢庆的气氛中渐渐失去了主角的位置,趁此机会他们来到连接餐厅的小房间里休息一下,此时,除了一直掌控全场情况的赫伯特·沃恩施泰因,谁也没有注意到夫妇二人走进房间时,塞奥罗斯夫妇也悄悄跟了进去。看到这一幕的赫伯特显然是知道其中的缘由,他望着那个方向,颇含深意地笑了笑。 
过了不久,房门打开,塞奥罗斯夫妇走了出来。伊伦娜·塞奥罗斯的脸上闪现着掩饰不住的快乐。正如她所料,任何人都不希望在婚礼上不愉快,于是面对她和塞奥罗斯的哭诉,布瓦伊既厌恶又心烦,恨不得立刻把他们打发走,于是痛快地签了支票,此刻支票就在伊伦娜贴身的衣兜里。她也知道,这种手段太卑鄙不堪,可是——人得活着呀!她在心里说。内心的屈辱使她拼命想在脸上表现出幸福感来,于是,她的微笑看起来带着一种奇怪的扭曲。 
与她形成对比的是身边塞奥罗斯的表情——简直说不上有什么表情。他无精打采,走路也沉甸甸的,他那围绕着黑眼圈的双眼里看不到任何思想,仿佛他是个盲人,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的确看到一些东西,一些除他之外没有任何人看到的东西——在房间角落里,坐着一个人,高大黝黑,房间里所有的阴影都好像是从那儿发出的,这个人没有面貌,没有表情,什么也没有,除了那种挥之不去的存在感,好像他一直就坐在那儿,足有几千年了,一直在等着,等着。而我居然从来没有发现他!塞奥罗斯心里说,他一直就在那儿,我早知道了,可我今天才发现他! 
啊!啊!他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咕噜声,指着那个方向。但其他人只以为他又生病了,伊伦娜立刻扶他坐下来,按摩他的胸口,过了一会儿,他平静了,但这回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犹如一具刚刚死去的尸体,心脏虽然还有气,可手脚已经冰冷。这种平静是迷惑人的,大家以为他已经没事,就又都散开去投入到宴会中。伊伦娜和尼古拉陪着他坐了一会儿,但他们哪里知道塞奥罗斯所想到所看到的呢?过不了多久,他们的心思都飞到别处去了。 
尼古拉挂念着没来参加宴会的霍斯塔托娃医生。伊伦娜则在人群中寻找着朱利安·雷蒙的身影。这些天他们都没有见过面,再加上塞奥罗斯的事情,伊伦娜满以为自己对朱利安的感觉已经冷淡了,他只不过是她随处可遇的无数男人之一,她不会再多想他,可是一旦看到他,她就完全沉浸在一种又快乐又满足的情绪里。 
于是,她忘记了身边的丈夫,独自一人起身,来到也是独自一人正在取餐盘的朱利安身边。“好久不见。”她抑制着激动说。 
“啊……是的,很久了,有一个月吧?”他说。 
“嗯,一个多月了,大概有四十天……”她为什么要纠缠在数字上呢,伊伦娜想,到底多少天又有什么关系? 
“你丈夫的病怎么样?”朱利安问。 
“啊?”她好像突然想起来一样吃了一惊,然后才说:“哦,还好,已经稳定了。” 
朱利安把盘子里盛满食物,打算端到桌上去吃,但伊伦娜却把他手里的盘子拿过去,随手放在一边。她盯着他,双眼里充满激烈的情感,像闪电、急流、雪崩,那种明灭闪烁的亮光颤抖着撞击他的心壁,同时发出既痛苦又渴望的嚎叫。 
他回望着她,带着一点儿怜悯之情。她是一个出色的女人,聪明、大胆、泼辣,她也没有怨恨自己的命运,坦然地承担它的重担。但是她对爱情的理解和那种强烈执着的欲望让她变得具有侵略性,使她的优点黯然失色。不过,她毕竟是一个特别的女人。 
伊伦娜缓缓拉住朱利安垂在身侧的手指。作为回应,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碰触的一刻某种如火如荼的欣喜在他们心中共同燃烧起来。他们走出餐厅,来到无人的走廊一角,在阴影中,朱利安把双唇贴到她的嘴上。她很高兴那诚实而热烈的嘴唇能吻着自己。她闭上眼睛,感受他搂住她腰的手臂,他躯体的热度,这些都使她浑身发热,让她感到说不出的惬意。 
“我们走、我们走,”她低声说,“离开这儿。” 
 
 
 
塞奥罗斯坐在那儿,双眼盯着餐厅对面坐着的那个黑乎乎的人影。他在那儿,好像他一直在那儿,从创世的第一天起——从未离开过,也不可能离开。他站在每一个曾经存在过、将要存在的生命身旁,守候着,等待着,像服从命令的哨兵,从不会擅离职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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