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翦风 作者:闻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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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金属的碰撞之声经久不绝。
如同预料之中,这时梁佶闻声闯入,一进门就见一道剑光径直扫向自己的咽喉。他暗暗惊呼一声,灵敏地侧身让开,继而腾空跃上窗台。高大的身躯遮挡住微弱的月光,屋子里顿时黑了一片。
温振和吴稹佯作与萧聿光缠斗,正打得不可开交,但细看之下,各自的攻势竟都隐隐指向梁佶一人。
沈茂才则纵臂一挥,调转剑锋,再度朝梁佶欺身而上。这一次,他的剑气已然凌厉许多,招招都极为凶险。
一旁的萧聿光马马虎虎地躲开温振的拳头,然后作势刺向吴稹,其间还忍不住偷偷地瞄了瞄梁佶。他原以为,梁佶不是武夫,倘若正面交锋,无疑处于劣势。然而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梁佶此时的凶猛是前所未见的。他的身形十分灵活,宛若一条游蛇,对着沈茂才紧追不舍,步步紧逼。沈茂才不觉间从主动转为了被动,就算侥幸得到反击的机会,出手也显得有些局促。
温振见状纵身跃去,替沈茂才暂时制住了梁佶的剑锋。转瞬之间,战况急转直下。梁佶一边费力地招架两边的袭击,一边在心底暗骂。
其他的人都干什么去了?
窗外夜色正浓。屋子里的黑影陷入一片混战,空气中也充斥着未曾间断的剑气声,以及尖锐刺耳的铿锵之音。
梁佶已经快被逼得退无可退,当下大喝一声,踢向沈茂才的下盘,紧接着连连挥刀,气势汹涌猛烈,在一阵钻心的声响中将温振的剑生生劈断!
萧聿光微微扭头朝窗外瞟了一眼,估计时机已到,便朝吴稹挑了挑眉,然后假装兵器脱手,有意无意地将剑抛向梁佶,恰巧打断了他的攻势。
吴稹见状立即上前将人擒住,剑尖直指喉结。
“别动!否则我就杀了他!”
梁佶闻声一惊,握着刀柄的手上关节不由微微泛白。他依言停止了打斗,不紧不慢地瞪向吴稹,目光凛然得令人心寒。
“放开他。”
吴稹的脸被黑巾遮着,只露出一双目光流转的眼睛,里面盈盈地淌着冷笑。
“念你官高,我们也不好杀你,”他的眼神微微一闪,笑意顿失,森然道,“实话告诉你吧。你的那些手下,我们也杀得差不多了......哎,你要是再动一下......”
说着朝温沈二人幽幽一望。顷刻之间,就有两把剑架到了萧聿光的脖子上。
“呵呵,”吴稹又邪魅地笑了起来,目光盈动而阴冷,“我就让他死无全尸。”
萧聿光不着痕迹地斜睨他一眼,然后对梁佶说:“梁大哥,你不用管我......他们要是想杀我,早就杀了,何必跟你说这么多。”
梁佶闻言眉头一动,用一种难以言明的眼神注视着他,仿佛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哼,”吴稹眯了眯眼,“梁大人公务繁忙,我们就不和你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言讫便抱起萧聿光翻窗而去。温沈两人紧随其后。三道黑影在清透的月色下疾速飞跃,很快就消失无踪了。
到了禄州酒肆,吴稹才把萧聿光放下。
“多谢,”萧聿光松了口气,脸上却仍带着几分不安,“老宅里的沧典已经全都烧掉了么?”
“放心吧,”温振摘下面巾,朗声一笑,道,“施将军的人,有什么信不过的。”
萧聿光颔首一笑,没有说话。这时,褚衡从酒肆内走了出来。步履恣意,气态安然。他见了萧聿光便迎上前去,露齿一笑:“萧大哥。”
“天澄?”萧聿光眸光一亮,喜上眉梢,“你没有受伤吧?”
褚衡淡淡地回答:“没有。是施将军的人带我出来的。”
萧聿光这才释然地舒了口气,但他很快又想起一事,对温振说道:“温大哥,眼下只有我和天澄被掳走,怕是会让梁佶生疑啊。”
温振闻言哈哈一笑:“这个你不用担心。施将军已经派人毁尸灭迹,使了个障眼法,梁佶是不会怀疑你们的。”
萧聿光不由愣了一愣,心道这个施将军还真是足智多谋,丝毫也不愧对自己受到的荣誉和优待。
一月上旬,寒意似乎有增无减。山间清冷,触目之处萧索肃杀,往昔粗壮挺拔的树木也疏瘦了许多。
褚衡怀揣着白巽,慢慢地踱到院中。
未见人影,已闻剑声。
自从他来到萧家,常常能听见或者看见萧聿光舞剑,每日早晚各一次,必不可少。
他觉得看萧聿光舞剑是一种淋漓酣畅的享受。那样轻巧灵变的身姿,那样游刃有余的步法,收放自如,逸趣无穷,将优美与豪放结合得恰到好处,使人叹为观止。
他缓缓地坐到冰冷的石凳上,看着远处纵情扬剑的翩跹身影,不由心头一动。
桌上摆着一壶微凉的淡茶,清浅见底,莹然剔透。
一刻钟之后,萧聿光倏然将剑插//进木桩。他抬手擦了擦汗,微一转头,蓦地发现褚衡正眉眼带笑地望着自己。
“......”
他忍不住咳嗽一声,故作恬然地走过去。当他发现褚衡竟然破天荒地给自己斟了杯茶,终于忍无可忍地抽了抽嘴角,开门见山地问:“有什么事啊?”
褚衡微微一笑,把茶杯推到他面前。
“没事。”
萧聿光见他依稀透着忸怩之态,不由觉得忐忑不止。
“你好像特别喜欢看我舞剑......唔,是想让我教你么?”
褚衡哼哼唧唧地别过头,嘴角一翘:“我可没这么说。”
萧聿光被他逗笑了,忍不住玩心大起:“唉,其实我也愿意教你,可是......”
褚衡听到此处暗暗一怔,表面上却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神情。萧聿光欣赏着他的脸色,竭力地憋笑:“可是这剑法是祖传的,不能授于外人。除非......除非你成了萧家人,我才能教你啊。”
褚衡闻言浑身一震,继而想到了什么,脸上倏地一红,气急败坏地把白巽往萧聿光怀里一塞,起身欲走。
萧聿光见状大笑,接着扬声喊道:“哎,你回来嘛,我有事问你。”
你还敢有事问我?褚衡愤然地在心里骂道,腿却乖乖地走了回去,嘴也很听话:“什么事?”
“衡儿,你还是个太子。这一点,你万万不能忘。”
萧聿光稍稍收起了笑意。褚衡有些措手不及地盯着他,心头陡然浮现出一种若即若离的危机感。
“我知道,我没有忘,”他的眼中掠过一丝黯然,转瞬即逝,却让人隐隐心痛,“你要问什么?”
萧聿光轻轻吸了口气,抬手支颌,眼神迷蒙地望着他:“如果有让你重夺皇位的机会,你愿不愿意......”
话未说完,就听得褚衡冷冷地道:“不愿意。”
话音之后,一阵沉默。
萧聿光在心底里吃了一惊。
褚衡的眼神平淡无波,有些疏离,有些冷漠,正因如此,才显得异常坚决。他看着萧聿光略显高深的神色,心里不禁沉了沉,停顿须臾,闷闷地开口解释:“寅帝是我的叔叔,他不仁,我却不能不义。况且......况且我无才无德,岂能担当神器之重?”
萧聿光眨了眨眼,忽而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是这样啊......我方才是想问,如果你能夺回皇位,你愿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跟着我吃香喝辣,红遍大江南北......唉,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啊。”
“喂,你......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聊啊!”
褚衡被他气得不轻,一张俊秀的脸庞顿时又添了几分血色。萧聿光见状忍俊不禁,笑道:“小小玩笑,无需介怀。”
言讫顿了一顿,又正色地说:“不过,你要有所准备,恐怕事实难以如你所愿。”
“......什么意思?”
褚衡紧皱起双眉。萧聿光轻抿着唇看向他,目光中带着五分嗟叹,五分不忍:“寅帝死了。”
他看着面前脸色惨白的人,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刺痛。
“许碧落为报杀父之仇,前天夜里色//诱了寅帝,并将其杀死于龙床之上。”
“碧落?”褚衡的嘴唇轻颤不止,气息渐渐变得急促,“这怎么可能呢......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
萧聿光看着他的模样,纵使心痛,也只能暗暗叹息。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还是......接受事实吧。”
褚衡垂着头,没有说话,紧锁的眉心笼着一层浓重的愁绪。
褚寅一死,意味着他这个消失已久的太子即将把持朝政,即将背负起国家的兴衰,更意味着他即将离开萧聿光,离开这种令他难以忘怀的生活。
“明日上午,施将军会过来接你回宫。”
“......什么?”
褚衡难以置信地抬脸瞪着萧聿光,眼神里射出令人心碎的光芒。萧聿光微微撇过头,故作淡然地饮了一口清茶,默然不语。褚衡见他似乎有些动容,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揪着眉头,楚楚可怜地道:“萧大哥,我不想走。”
萧聿光停住了举杯的手,神情随之一僵,继而仰头饮尽。
褚衡见状心里有些没底,忍不住道:“喂,你说话啊。”
萧聿光叹了声气,直直地盯着他略显怯弱的模样,终于把心一横,苦笑着说出了违心的话:“希望殿下能够解开心结,回宫登上天子之位。至于我这小小寒舍,怕是配不上您的身份了。”
这句疏离冷淡的话登时将褚衡打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他压抑着满心的失落与怒火,眼中寒气逼人,倏地起身,口不择言地骂道:“萧聿光,你怎么如此的铁石心肠!我原以为过了这么久,你应该不再把我当外人了......没想到你竟连半点情分都不顾,我真是看错你了!”
萧聿光被他劈头盖脸地羞辱了一顿,心中也是不快,正欲开口辩解,但转念一想,褚衡生出了这等误会,也并非坏事,至少可以趁机让他断绝了这番怀恋,从此走上他该走的路。
气急败坏的褚衡正等着他主动解释,却没想到他一言不发,权当默认,顿时怒火更盛,心乱之余竟然抓起桌上的茶盅,狠狠地将水泼到他脸上。
萧聿光平静地闭着眼,没有反应。清澈圆润的水珠迅速划过他的脸廓,恍然使那张英逸的脸显出几分不同寻常的苍白。
褚衡也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他看到萧聿光的眼角眉梢都在轻轻地抽搐,心里不由后怕起来,但他还是咬了咬牙,火上浇油地吼道:“你一心让我走,让我称帝为王,是不是指望我日后给你做靠山,好占我的便宜?当初把我从酒肆带回家,一门心思地对我好,也是为了拉拢我,利用我......如果我只是一个人人都看不起的贱民,你就不会管我了对不对!”
萧聿光此时蓦然睁眼,目光晦暗地凝视着褚衡,眼中的情愫不起波澜,难以言状,只有嘴边那阴冷的弧度昭示着他内心的愤怒和悲戚。
就在此时,趴在褚衡怀里的白巽突然扭了扭身子,软绵绵地叫了一声。
“你说的对,”萧聿光温柔地笑起来,脸上的湿冷刺骨寒心,“太子殿下识人有术,草民好生佩服。”
“这里容不下您的大驾,殿下还是请便吧。”
言讫便不愠不火地起身回到房中,轻轻关上了门。褚衡看着他的背影,紧咬下唇,心里一阵剧痛。这时,怀西从厨房走了出来,一脸无辜,似乎没有听到刚才的动静。
“殿下,该吃午饭了。”
褚衡抬手遮了遮眼睛:“知道了。你去叫萧大哥出来吧。”
怀西微微点头,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哦。”
褚衡吸了吸鼻子,趁着她敲门的时候偷偷地离开了。
第16章 拾陆
山间的台阶上布满了青苔。冻土之上,衰草离离,满目苍凉。
萧聿光走在一片茫茫的凉雾里,眉头轻锁,愁思深重。许久之后,一条拱桥寂然无声地映入他的眼帘。那座石桥桥型不大,线条圆润,优美精致,是冷峻山景中的一道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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