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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人格分裂怎么办? 作者:谷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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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年下 悬疑推理

  程言一眼就断定,武晓菁是那种抗压能力很强的姑娘。她身上那种大方干练的气质并不仅仅是与生俱来的,更是在职场上千军万马中拼杀砥砺多年积累而成。他父母也都是商人,程言虽说并不感兴趣,可多多少少被逼着接触过一些商业场合,所以看人还有点准头。武晓菁是所有企业高管都会偏爱的员工,既不过分张扬,又有一定想法,不会唯唯诺诺,混吃等死。哪怕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她刚刚的叙述依旧条理分明,不慌不忙。这不是一般职场新人能达到的境界。
  然而这也说明了,武晓菁的描述绝无夸张,此事相当棘手,已到了让她濒临忍耐极限,不得不向李冬行这个充其量只是萍水相逢的点头之交求助的地步。
  “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苦笑了下,程言注意到她搁在膝上的食指和拇指在不自觉地相互摩擦,“阿敏是我的好朋友,我其实并不害怕梦见她。但我们所有人只要一午休,就都会梦见她……”
  程言问:“你们具体梦见了什么情形?”
  武晓菁摇摇头:“这个大家都不一样。有的人说他梦见阿敏就坐在原先的座位上工作,有人说看见阿敏在咖啡机那边走来走去,而我……我梦见阿敏躺在休息室沙发上,就是我睡的位置,两条腿搭着茶几,一边玩手机一边跟我说着下半年的旅行计划。”
  她说着摸了摸后颈,声音更飘忽了些。
  “那感觉,就好像她还和我们在一起,做着未完成的工作,想说没说完的话。”
  穆木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搓着自己的胳膊,说:“那个,要是你们觉得是你同事是在人间是有些心愿未了……来找我们也不会有用吧?”
  武晓菁勉强笑了笑,说:“我有同事提议,让我们找人一起为阿敏办个法事,说要是她真有什么心愿未达成,好歹我们同事一场,只要能办到的都会尽力去做。”
  穆木也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这主意听着就不错啊。”
  “可是,我不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武晓菁抿了抿嘴唇,她的嘴唇本来就比旁人薄些,这个动作让她看着更多了一丝坚毅,“阿敏已经去世了,我不相信是她在折磨我们。这些事,一定还是我们自己的心在捣鬼。”
  她说的是“心”,手指却轻轻指了下自己的太阳穴。
  程言:“所以你来找我师弟。”
  武晓菁点点头,抬起脑袋,细细的脖子昂成倔强的弧度。她又问了一遍:“你们愿意帮忙么?”
  程言摸着茶杯没说话。
  李冬行却开了口:“我明天中午没事,可以去你们公司看看。”
  程言敲着杯沿的手指停了。
  武晓菁说了好几遍谢谢之后出了门,脸色看着比刚来时候轻松不少,就好像绝望之中终于抓住了一根稻草。
  而那根不知是否合格的稻草正忙着瞅程言。
  “哟,还挺行呐。”穆木看热闹不嫌事大,捅了捅李冬行胳膊,“你还懂抓鬼呢?”
  李冬行连连摇头:“没。”
  他的眼睛仍盯着程言,就好像程言要是说个“不”字,他就不去了一样。
  程言吐出一口气,问:“你看上人家了?”
  李冬行一愣,急得声音都大了些:“没有!”
  “没有就没有,这么激动干嘛。”程言就是想再逗逗李冬行,可抬头瞧了眼,见他脸色非但不红反而还白了,心里嘀咕了下这小子心思真难琢磨,随手把茶杯递过去,“给我泡杯茶,明天一起去。”
  李冬行如释重负,捧着程言的茶杯,就跟捧了个宝似的,颠颠地转身倒水去了。
  “出息。”穆木嫌弃地看了小师弟一眼,回到自己座位上,把剥好的开心果抛到自己嘴里,“我就不去了啊,瘆得慌。”
  程言:“少了个麻烦,幸好。”
  穆木作势要把开心果壳当暗器发射出来,被程言躲开。
  自从李冬行把余小鱼的事揽了过来,程言就知道有一必有二,师弟这助人为乐的爱好算是戒不了了。武晓菁特意上门相求,又是旧识,以李冬行那性子,会拒绝才是意外。
  徐墨文不在,程言作为为数不多的知晓李冬行病情的人,自觉地担上了照看师弟的重责,尤其是当仁不让地成了小未的监护人。李冬行揽了别人的活,他又揽了李冬行的活,那就意味着这也成了他的活。
  拜李冬行所赐,程言这辈子管的闲事加起来都没这几个月多。
  第二天中午,他和李冬行吃过午饭,就按照约定往武晓菁他们公司去了。
  那栋写字楼所在的高新技术开发区就在李冬行之前打工的工地附近,离好吃家常菜也不远,难怪李冬行会送外卖过来。至于他和武晓菁为何会结识,李冬行说是由于有一回他顺手解决了下武晓菁电脑蓝屏的问题,武晓菁就问他是不是专门学过,李冬行老老实实地说他不学计算机学的是精神病学,武晓菁大为惊讶,又很好奇,就稍稍多聊了几句,于是便认识了。
  “我其实连她的长相都不记得了。”李冬行一脸诚恳地对程言说,“不过师兄,武小姐她居然信任现代科学,而不是一味迷信,我还挺感动的。”
  程言无语。
  这小子,有漂亮姑娘找上门来,他居然为了对方信任科学而感动?
  程言突然有点担心起师弟的终身大事来。就这觉悟,李冬行就算招再多桃花,最后都是流水无情随波而去吧?
  写字楼里公司不少,时值中午,大堂里到处都是挂着不同工卡的员工往来进出。李冬行给武晓菁打了个电话,两人站在电梯间等着,这时后面突然有人叫了一声。
  “李冬行!”听声音是个男人,咬字还不大清楚,语气里带着几分惊讶。
  李冬行与程言齐齐回头。
  有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穿过人群,挤到他们面前。
  他个子挺高,可能比李冬行还要高一些,就是背驼得厉害,加上人特别瘦,比一般人都窄了半圈,看着简直像跟一头弯曲了些的细长竹竿。
  “还真是你。”他眯了眯一双小眼睛,厚厚的嘴唇一发音就像含了口水似的,“你咋会来这里?”
  李冬行看了他十秒,说:“薛湛。”
  男人挺了挺驼着的背,故意一扶制服帽子:“就是我!我现在可是这儿的保安!你要不好好交代,我可不让你进楼里。”
  他舔舔嘴唇,一双小眼睛盯着李冬行,滴溜溜转着,怎么看都不像盛着好意。
  李冬行没说什么,程言倒想解释解释,就是还没来得及说话,电梯门开了。
  “我去,李冬行!”又有一个人亮嗓子叫了声,“你他妈怎么也在这儿?”
  程言皱了皱眉,抬眼看过去。
  那是个穿着警服的男人,按理说从形象上该是十分可靠的人民公仆,可偏偏梳着个油光水滑的三七分头,瞧着非但不老实,还颇像个民国剧里跑出来的汉女干小白脸。
  那小白脸站直了身体,瞅了瞅站在边上的武晓菁,又瞅瞅李冬行,跟吃了口烂了七天的芒果似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他伸出一根手指,做戏一样颤巍巍地指了指李冬行,对武晓菁说:“你说的那个请来的什么专家,该不会就是这个臭小子?”
 
  ☆、诡梦(三)
 
  “王警官,原来您与李先生是老朋友啊。”武晓菁是个人精,自动忽视了男人话里显而易见的敌意,笑着打起圆场来,“真没想到这么巧。您是人民警察,李先生是专家,有您二位帮忙,我们同事心里都有了底。”
  “帮什么忙?”那姓王的警察并不买账,抬腿就往电梯外头走,与李冬行擦肩而过的时候,鼻孔朝天哼了句,“晦气。”
  门口候着的保安薛湛跟个狗腿似的跟上去,嘴里念叨着:“王哥,你看这事……”
  王警察抡起手里的警帽敲了他肩膀一记,骂了句:“我看你是脑子进面汤了!这种邪门事,找警察他妈的能有什么用?老子又不是道士,哪会驱鬼?还害我撞见那臭小子,今儿个出门真没翻黄历!”
  薛湛明明比他高大半个头,却被骂得直不起腰来,本来就驼着的背看着更佝偻了,声音里带上几分委屈:“王哥,我真不知道他也会来……”
  他边说着边瞥武晓菁,仿佛仍不甘心自己请来的人就此罢手。
  王警察拍拍帽子上不存在的灰,给自己戴上,嚷嚷着说:“走了走了!”
  说完他就扬长而去。
  薛湛差点就像跟着走,走了几步大致想起自己仍在值班,只好灰溜溜地站回大厅门口,也给自己正正帽子,又偷偷觑了眼电梯里的武晓菁。
  武晓菁自然不会注意到来自这小保安的格外关心,她一边带着李冬行和程言上楼,一边向他们道歉,只说王警官是对白跑一趟表达不满,言语之间妥帖至极,似是唯恐李冬行也不高兴,就此甩手而去。
  程言刚没吭声,等上了十三层,瞅着武晓菁去跟部门经理打招呼的空当,皱着眉问李冬行:“那俩谁啊?”
  这会没旁人,他的脸倏地就拉长了,就跟给雷劈开的雨云一样,藏在不动声色背后的鄙夷与恼火悉数现了形状。
  李冬行立刻嗅出了师兄不爽的信号,连忙交代:“那个警察叫王沙沙,保安叫薛湛,他们都是我初中同学。唔……以前关系不大好。”
  就刚刚那情况,关系好才叫有鬼。
  程言大致明白过来,脸更阴了些:“他们欺负你?”
  李冬行想了想,说:“没吧。”几秒后又略带困惑地说:“可能,他们觉得是我欺负人?”
  “……你还会欺负人?”程言一脸难以置信,紧跟着蹙了蹙眉,压低了声音问,“难道是……那家伙?”
  李冬行明白他的意思,摇头说:“我那时候藏得挺好,没让他在学校出来过。”
  可能太好了些。
  远在李冬行学了点精神病学的知识,给自己诊断为疑似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之前,他就知道自己有些地方异于常人。
  很小的时候,他就会莫名其妙失去一些记忆,比如上一刻他还蹲在舅舅家楼下院子里写作业,下一刻他就跑到了那颗大槐树上,掌心捏着几颗热烘烘的鸟蛋,其中一半还是碎的,黄白褐相间糊了他一手。只要他一失忆,身边就常常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被捏碎的鸟蛋还算好的,如果碎的是家里的碗,他就会被舅妈用鸡毛掸子狂抽一顿。
  李冬行倒是不怕疼,舅妈的力气也不大,打不了他一刻钟就会嫌胳膊酸消停了。可是舅妈叫他“没良心的败家仔”,他就有点不服气了。从小受到的教育都让他要做个诚实的人,于是他试图辩解,说干坏事的人不是他。舅妈起初不信,说他还学会撒谎顶嘴了,骂得更凶,又拿着鸡毛掸子比往日多抽了十分钟。
  之后有一回,她亲眼见着了李冬行是怎么“失忆”的。那天李冬行清醒过来的时候,平常舅妈拿来揍他的那个鸡毛掸子断成了光秃秃的几截,往日里锃亮的鸡毛灰扑扑散了一地,连舅舅舅妈的床上都是,乍一看挺像个凶杀现场。
  舅妈看李冬行的眼神,就好像他不是刚刚谋杀了一根鸡毛掸子,而是她最心爱的公鸡,甚至更夸张,就仿佛他杀了个人一样。她怔怔地在李冬行面前站了十几分钟,既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而是冲出去把他那一直在埋头做木匠活的舅舅扯回了家。
  在舅妈带着惊恐与仇恨的喋喋不休中,他的舅舅一直蹲在地上,烟抽了一根又一根,就是闷着一言不发,只有在舅妈尖叫着说要把李冬行送走的时候,缓慢而坚决地摇了摇头。
  李冬行茫然地在地上坐着,觉得嘴里痒痒的。
  他从牙缝里拽出了几根鸡毛,突然觉得一阵近乎恶心的恐惧涌了上来,让他哇地一声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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