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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怪者 作者:西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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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灵异神怪 悬疑推理

  丁隶忽然跪下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是他自小所受的教育,家中的长辈从没有要求他跪过,即便是在祭拜祖父的时候。
  然而此时他跪在了一个陌生人的面前,非亲非故,只为博他开口,透露那一点微茫的线索。
  丁隶知道这个姿势有多么难看,他低着头,双拳紧紧地攥在身侧,用极力遏制着颤抖的声音说:“求你……”
  依巴索傲然背着手,面具里的眼睛向下,盯着这个卑微的年轻人。
  接着他绕过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宇立刻喊住达瓦:“我们愿意给村子捐一些农资,能否请依巴索通融一下。”
  达瓦却摇摇头:“我父亲为人非常固执,你们再怎么求情都没用的。”
  丁隶听完什么也没说,拔腿就向萨满离开的小道追去。
  地上一串脚印,前方是白茫茫的冰雪,犹记得当年陈靖被逐出家门,自己也曾这样追过他。那时他喊一声阿静,他便回过头,微笑的一瞬间,雪似乎都化了。
  然而此刻,那个人又在哪儿……
  在一座十分偏僻的大宅子前,丁隶停下了脚步,用力地叩响院门:“依巴索!拜托您!如果我惹怒了神明您怎么责罚都可以!但我一定要找到我的朋友,他和今天那个女孩一样,病得非常严重,必须尽快回去接受治疗才行!您要是不见我,我只有等在这,直到您开门为止,在那之前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半步!”
  语毕四下无声,鹅毛大雪铺天盖地降下来。
  谢宇赶到时丁隶正站在门边,这里没有任何遮蔽物,雪花直接落在他的头上,铺白了一片。
  “卫远扬已经去找其他村民打听了,看看是否有什么突破口可以说服大萨满。”谢宇说,“你在这等门也可以,不过我认为这只是一个策略,而不是你觉得亏欠齐老板,用自虐来解脱的借口。”
  丁隶带着欲哭无泪的表情笑了一下:“如果自虐就可以找回他的话,我倒是无所谓。”
  谢宇没有驳斥,只用嘲讽的语气说:“就算你要自虐也得用他们能知道的方式,那边有一个土丘,我建议你爬上去坐着,一方面可以让依巴索从院子里看见你在等,另一方面也能靠树丛挡些寒风,防止太快冻死。”
  虽然语气不善,这番话却不无道理,丁隶听从建议爬上土丘,正对大宅坐了下来,越过院墙上方望向正房紧闭的门窗。
  天气预报说,晚间有暴雪。
  心忧炭贱愿天寒,丁隶情愿风雪更大一些,尽管上下牙齿正不停地打颤,双脚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当夜色和冷空气一起压下来,他开始感到鼻咽肿胀、头脑发沉,接触衣服的皮肤些微刺痛,不需去试体温,便知道自己发了低烧。
  恍恍惚惚之中眼前好像走来了一个人,他欣喜地抬起头,却是卫远扬。
  “你在这蹲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卫远扬劝他,“咱先回去吧,要等明天再来。”
  “没关系。”丁隶固执地说,“你们回去吧,我等到他见我为止。”
  “你可别!”卫远扬拽他胳膊,“要是在这守一晚上你就真成冰棍了,我们可没那么大的微波炉给你化冻!”
  “我不回去。”丁隶嘴上逞强,心里也知道不是办法,被半拖半拉下了山,经过依巴索门前,他竟发现谢宇也站在那,不禁苦笑出来。
  “怎么。”谢宇一张脸比天气还冷。
  “这也是策略吗?”丁隶问。
  “这是战术。”谢宇说。
  “你俩都拉倒吧!”卫远扬也拽上他,“俗话说没有憋死的牛,只有愚死的汉!咱们还是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想其他辙!”
  丁隶无奈地轻叹一口气,正要走,忽然门开了。
  “父亲叫你们进去。”达瓦说着让出了路。
  正屋很大,当中有一个火塘,大萨满威严十足席地而坐,通红的火光自下到上地打在面具上,把那张阔口獠牙、暴目凸额的鬼脸映得阴晴不定。
  达瓦摆开三只碗,端起火塘上的陶罐,用木勺舀出一些热汤依次盛上。
  “这是驱寒的药汤,你们都喝一点。”他将碗一一递过去。
  丁隶入了席,双手接过来,药汤辛辣烫喉,喝下去没过多久身上就暖和起来,低烧的症状也消退了不少。
  依巴索挥了挥手,达瓦应一声,退出去关上了门。
  “你们在找一个叫齐谐的人吗。”声音从面具里传出来,沙哑而低沉。
  “您会说汉语?”丁隶一愣,随即赶紧说,“是的,您知道他的下落吗!”
  “知道,也不知道。”依巴索说。
  “这到底是知不知道啊?”卫远扬听不懂。
  依巴索许久不言。
  末了,他抬起双手,缓缓地摘下了面具……
  那是一张并不苍老的脸,皮肤有些粗黑,唇边蓄着胡须,黑长的头发捆在脑后,眼神平和而深远,左颊缀着一点熟悉的泪痣。
  对面三个人同时呆住。
  丁隶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冲上去紧紧捧住了他的肩膀,喊了一声阿静。
  那个人没有任何反应。
  丁隶感觉不对劲,使劲晃了他一下:“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丁隶啊!”
  依巴索淡然:“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齐谐的朋友。”
  卫远扬死死盯住他:“老齐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依巴索看向他:“卫远扬。”
  第一次听他连名带姓地称呼自己,卫远扬感到很别扭:“干嘛?”
  依巴索没有理会,又道:“谢宇。”
  谢宇哼一声:“看来脑子还没坏透。”
  “我的思维很正常。”依巴索说,“可我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你就是阿静!”丁隶握紧他的肩膀,瞳孔闪烁直盯着他,“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因为我以前一点都不关心你,你病得那么严重我都没发现,你心里难受我也从来没在意过,现在我知道错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他的情绪几乎难以自控,却仍旧激不起对方半点波澜:“我不是什么阿静,我是依巴索大萨满。”
  “你不是!你就是我的阿静!”丁隶吼道,两只眼眶已然泛红。
  “老依巴索在去年过世了,而后他的灵魂附进了这副身体。”对方不带情绪地陈述,“他的儿子承认我,这里的村民也信赖我,我已经成为他们的大萨满,要代替老依巴索继续照看族人。”
  丁隶明白了什么,狠狠地瞪住他:“我不管你是鬼魂还是什么东西,现在从这个身体里给我滚出去!”
  依巴索不为所动,只用了很小的力气就拨开了肩上的手,对另外两个人说:“我无法跟他沟通,你们换一个人再来跟我讲话。”
  谢宇从身后拍了拍丁隶:“既然齐老板平安无事,你也不必再紧张了,可以慢慢把事情问清楚。”
  “我——!”丁隶话音出口,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谢宇问依巴索:“你怎么在这。”
  依巴索越过丁隶望向他:“去年冬天齐谐已病入膏肓,于是他假作事故从归心堂脱身,来到此处请老依巴索用法术替自己医病。然而经过几个月的治疗,他的病情丝毫不见好转,之后老依巴索仙逝了,齐谐在弥留之际听到一个声音同他说话,要带他去见天地神明。他的尸体停了三天三夜,再次醒来过后离病便康复了,同时他也继承了老依巴索的神力,成为了村中的大萨满。”
  谢宇不以为意:“我查过一些萨满教的资料,据说一些老萨满死后不久,周围就会有人患上‘萨满病’,出现痴呆、癫颤、呓语、木僵等怪异的症状,并声称自己已经被老萨满附身,是他的继承者。然而这些新萨满仍然保有原先的记忆,附身之事可能是他们的臆想,或者博取群众信赖的戏码。”
  依巴索摇了摇头:“我的确拥有齐谐的记忆,所以能够认出你们,可我不是他,这并非臆想和作戏。”
  “阿静你……听我说。”丁隶握住他的手,勉强自己笑了一下,“你可能是精神障碍复发了,所以自我认知出现了问题,我陪你去医院看看,治疗过后就能恢复的。”
  “我没有精神障碍。”依巴索淡然,“我知道齐谐曾经有过,而且十分严重,在被萨满附身之后,这副身体获得了神祇的垂怜和关照,精神疾病已然痊愈了。”
  丁隶望着对方空洞的眼神,不禁心疼起来:“这大半年你究竟是怎么过的……”
  依巴索只说了三个字:“我很好。”
  “你一点都不好……”丁隶凝视着他,“从刚才到现在我都没见你笑过。”
  “一个人笑不代表他高兴,不笑也不代表苦闷。”依巴索回望他,眼中没有丰沛的情感,只剩无际的澹泊,“古话讲求仁得仁,对我而言,齐谐已经是过去时了,他的喜恶悲欢就像被大雨冲刷掉的泥渍,统统不复存在了。现在的我内心非常平静,再无痛苦与绝望,我从未觉得世界是如此圆满……”
  丁隶深深呼吸,问他道:“可是我们一起经历的那些事你都能忘掉吗?我们之间那么多年的情义,你都能放下吗?”
  依巴索拿起了一只空碗,举至齐眉,一松,啪地摔碎了。
  “杯子扑落地,响声明历历,虚空粉碎也,狂心当下息。”他缓缓吟念,“曾有一位虚云大师,某日被开水溅带,失手打碎了杯子,那一刹那他如梦初醒、内外洞彻,从此顿悟了。你若要问为何杯子打碎即是悟,你便未到悟的时候,那就是一刹那之间的事……山河大海,日月星空,宇宙洪荒,一刹那全部涌进心中,你就和天地万物同在了。你能够洞悉一切事物,即使在最漆黑的深夜,眼前也是一片光明,你只需侧过耳朵,便能听见云低了,听见草在长。”
 
  ☆、风雪
 
  屋里安静着,只剩火塘里微小的噼啪声。
  除去依巴索之外,剩下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三位不辞劳苦找到这里,可惜我并非你们要寻的那个人。”依巴索望了望窗外,“天色已晚,赶路不方便,我叫达瓦领你们到隔壁用餐休息,明日风雪停了便请回吧。”
  依巴索说罢,起身将手中的面具挂到墙上,又对外喊了一句,不一会儿达瓦来了,谢宇和卫远扬跟着出了门,却有一个人赖在原地不肯走。
  “我想和你说说话。”丁隶言辞恳切,“……就我们两个。”
  稍作犹疑,依巴索点了头,达瓦会意地将房门带上。
  偌大的屋子终于只剩他们二人。
  依巴索将宽大的萨满神服脱下,内里是一件青灰色束腰长袍,丁隶看出他的肩膀宽厚了一些,身形也结实了不少,不再像以往那样瘦削。
  “坐吧。”依巴索的背影说。
  丁隶没有动作,客人的坐席在火塘另一边,他好不容易站在了他的身旁,不想再退回去。取而代之地,他喊了一声阿静,轻柔的,试探的,似乎想把以往的时光唤回来。
  依巴索转回身,一双眼睛还是漠然,声音沙哑地说:“不若你先去吃饭,有话回头再谈。”
  丁隶向前走了一步,将他们的距离缩短至抬手即可拥抱:“你的嗓子怎么成了这样。”
  依巴索毫不在意:“先前喝了一些烈性的药汤,灼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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