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者 作者:西境(上)
Tags:灵异神怪 悬疑推理
“我绝对没有看错!”金秘书眼睛一亮,“你有没有兴趣来我校开一次讲座?关于物理学方面?”
“金明啊,你该不会真以为有什么时空虫洞吧!”吕秘书冷笑两声,“起初装着不认识,再合伙演这么一出,说吧,和那三个同伙拿了钱怎么分哪?”
“这可要看情况了。”齐谐毫不反驳,“倘若骗倒了二位委托人,酬劳分他三成。”
“你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去?”
“非也,凭着小聪明出来混口饭吃,还请高抬贵手,给条生路。”
吕秘书哼一声,走了,齐谐这才收起假笑,掸了掸肩上的香灰。
“齐先生。”金明紧追不舍,“刚才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你解释一下。”
“这个不忙,先解决微音的问题吧。”齐谐扇尖一指,“上楼。”
☆、馥郁
阳五庭,四层,爬满藤蔓的格栅近在头顶,蚊虫愈加多了。齐谐来到走廊边上,将折扇收进腰间,双手一撑跃上栏杆。
丁隶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你不要命了!”
“摔不死。”齐谐踩着柱头挑出的几个假栱,利落地爬到钢格栅顶上。
丁隶二话没说跟着翻上去,踩上格栅他才有些后悔,脚下透过植物缝隙是二十米的高度,纤细的钢架显然不是为了上人设计的,随时可能踩塌。
“下次乱来之前你能先打个招呼吗。”丁隶为了分散受力,抓着钢架手脚并用往前爬。
齐谐回头:“谁让你上来的,下去。”
“就不下去。”说话间丁隶左脚一陷,一截钢梁没焊牢,颤巍巍地抖了几下。
齐谐知道拗他不过,只得叹了口气:“别走那,这边比较牢靠。”
丁隶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挪过去,齐谐却漫不经心像逛马路一样。
“上辈子一定是属猫的。”丁隶嘀咕。
“我上辈子也没有猫这个属相。”齐谐耳朵尖。
丁隶低头嗅了嗅:“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
“有。”齐谐停住,蹲下,拨开一丛枝条。
丁隶凑上前去:“这里竟然有花。”
“哪儿。”齐谐问。
丁隶一指:“你面前。”
“你真该庆幸自己看不见。”
“看不见什么。”
“巢。”
“在哪。”
齐谐一指:“你面前。”
丁隶感到奇怪:“你能看见我看不见的东西很正常,为什么我能看见的东西你却看不见。”
“因为你看见的花被我看见的几千只活的死的母虫爬满了。”齐谐从交领处掏出半支香,伸手找他要打火机。
“你到底揣了多少东西在那里。”丁隶替他点上。
齐谐没理,甩灭了香头的明火,在藤蔓间找了个缝隙插上:“现在等这些母虫被熏走。”
丁隶诧异地哦一声。
“你那是什么表情。”齐谐坐下来。
“你竟然主动解释。”
“有问题吗。”
“以前我不问你都不解释,就算问了也不一定会说,说了也是说一半留一半,说出来那一半还不一定是真的。”
齐谐笑:“你不是记不起以前的事吗。”
丁隶笃定:“就是有这个印象,你别想耍赖。”
齐谐看着一缕香雾缓缓散开:“我烧过两次日记,一次是上星期一次是七年前,关于魅那件事……”
“怎么了。”丁隶见他欲言又止。
“就算当时那老婆子没有拿你当人质,我也打算把日记烧了,因为有一天你突然跟我说,你在护城河里看到了一条长着翅膀的金色鲶鱼。”
丁隶十分意外:“你是说我也能看见怪物?”
“一度。”齐谐望向远处的铅灰天色,“正因为我从前什么都告诉你,你才会被我的思维方式影响,看见正常人不该看见的东西。”
“所以你就打算把日记烧了?老死不相往来?好让我变回正常人?”
听出丁隶言语中的不快,齐谐好似理亏低嗯一声。
“不过今后你若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原原本本告诉你。”齐谐又说。
丁隶看他一眼:“是哪里想通了?”
齐谐轻叹:“我忽然觉得自己低估了人类的记忆力,也许无论我多少次烧掉日记,你都能多少次跟着双脚,找到志怪斋的木门,在自己都不知怎么回事的情况下,抬起手敲上去。”
丁隶眨眨眼:“我上次就是这样找回你的么?”
“在‘那件事’一年后的某天。”
“好神奇。”
齐谐笑笑:“想知道刚才那把剑是怎么断的?”
丁隶兴致盎然:“你说。”
“刚才我猜那师尊没安好心,就顺便在阴九庭里找了找,看到有只铁面獠在那儿。”
“铁面獠又是什么。”
“像是披着刺猬皮的猴子,跳起来很灵活,爪子牙齿都很厉害。”齐谐笑道,“于是我把它叫过来打了个商量,说我有点麻烦,请它过去帮个忙,不然就把它杀了。”
“这个不叫商量,叫威胁。”丁隶严谨地纠正。
“接着师尊故意把我支走,我一想八成是冲方寻去的,就叫铁面獠呆在你们旁边,等他木剑刺过来的时候,一口咬断。”
“原来挥扇只是做个样子。”丁隶了然,“那个妖怪会咬人吗?”
“不会,它只吃铁锈。”齐谐知道他要说什么,“弄断那把剑已经是极限了,倘若当真动起手来,我对那道士没有一点办法。”
丁隶笑:“可是你刚才看上去好厉害。”
“那当然,这些年什么都没干,尽琢磨怎么吓唬人了,还好那师尊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齐谐说着,摘下那支香拧灭了掖回前襟。
“母虫都飞走了吗?”丁隶看着那花。
“还有两三只,不管了。”齐谐凑上去,“咦?”
“咦什么。”丁隶见他从空气里拈起一件东西。
“香味原来是它。”齐谐恍然大悟,“对了你别碰,有毒。”
“想碰我也看不见在哪。”
“也是,难怪楼里会有这么多虫,原来是被它引来的。”
“它是什么。”丁隶不明白。
“一株植物,书说它源于上古,殷商时期曾被用作宫中熏香,因宠妃误食而死,纣王命人大肆铲除以致灭绝,未料还能在这里见到。”齐谐说罢皱了皱眉头,“这下麻烦了,就算我把微音的巢移走,它们还会循着这香味回来……”
“那就把这个植物一起移走。”丁隶提议。
“它的根系很脆弱,一挪地方就死。”齐谐接着解释,“这东西叫‘馥’,形似蕨类,果实多浆,剧毒,初无香,成熟后散出浓烈气味,若不及时采摘就会引虫成灾。”
丁隶若有所思:“听你一说,怎么感觉它天生就是等着人来摘的。”
齐谐摇头:“不是人,是一种叫‘郁’的鸟妖,传说它是天地间唯一以馥果为食的怪物。”
“那它为什么不来吃这个果子?”
“因为郁灭绝了。”齐谐轻叹,“只是馥没法知道,还在这一个劲地开花结果,揣着香气等了几千年,招来了一堆虫子,也没等到郁来摘它的果子。”
丁隶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这栋楼不是叫赋育楼?难道‘赋育’和‘馥郁’有什么关系?刚才金秘书说这格局是老校长一手设计的,包括里面的花木,会不会这个草是他种的?”
“应该不是,馥没法人工培植。”
“那它怎么会长在顶棚的藤蔓上。”
“不知道。”齐谐站起身,“下去再说吧,这里也不安全,记得别踩左边那根梁,有点松。”
搭着栏杆爬下来,走廊上只剩钱助理和金秘书。
“方寻呢。”齐谐拍了拍袖口。
“他说他下楼玩一会儿,应该是找借口看格局去了。”钱助理答道。
“可能是刚才那件事想还你人情吧。”丁隶故意挑明。
“金秘书。”齐谐转问她,“这‘赋育’二字的含义老校长可曾说过吗。”
金明闻言有些意外:“这倒没有,我想是天赋教育之类的意思吧。”
“那么这格栅上的藤蔓也是他选的?”
“对,特别是阳五庭的藤蔓,说是一家机构捐给学校的,很珍贵,当时连着格栅一起运来整体吊装上去,施工那天他还抱病来现场指挥。”
齐谐和丁隶对视一眼,证实了先前的猜测。
老远听见断断续续又跑调的歌声,钱助理顺着找过去,东北角的阴二庭里,方寻正罩着耳机点着脑袋,坐在地上画些什么。
见钱思宁走过来,方寻拉下耳机竖起本子:“钱姐你看!”
“画得真不错!”钱助理好像夸奖小孩。
方寻哼哼一笑,这才满意地合上速写本。
“怎么样?这栋楼哪里有问题?”钱助理问他。
“没问题啊。”方寻爬起来拍了拍屁股,“刚才齐先生不是说了有虫子在搞鬼吗,跟楼有什么关系。”
“若不是楼中格局有异,虫子也不会搞鬼了。”齐谐踱过来,“想必是有谁发现了遗存的馥,杀了罪过,不杀招虫,恰逢此处要建新区,便托老校长将大楼布成辟邪驱虫的洛书阵法,好将长着馥的藤蔓移栽进来,又恐学生误触中毒,才吊装到屋顶上。可惜不知何时,此阵遭到破坏,才致虫蚁成灾,伤人性命。”
方寻挪开右脚:“原来你看出来了嘛!”
地砖上本应是两个黑石的图案,在踩住的地方缺了一枚。
齐谐摇起折扇:“你是顺着气的异变找过来的吗?”
“治标有时候比起治本来得更快。”方寻得意地揣进卫衣口袋,摸出一只黑曜石,扬手丢过去。
“何来标本之分,视角不同罢了。”齐谐啪地接住,“从哪里找到的。”
“花坛里,一定是哪个无聊的学生凿出来的。”方寻笑嘻嘻,“如果告诉他一时手欠弄死了四个人,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哪。”
布置考场的老师三三两两走进来,没有谁注意到迎面走出的几个人,事情悄无声息地开始,又悄无声息地结束,在这期间,四条人命不幸逝去,人们吊唁感伤;同时几百只微音死去,又几百只微音降生,无人知晓。
馥还在结它的果子,摇它的叶子。
入夜。
收拾好碗筷,齐谐照例进了书房,刚将日记锁进抽屉,灯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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