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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怪者 作者:西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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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灵异神怪 悬疑推理

  “会不会是你多想了。”丁隶宽慰道。
  吊顶上的水汽终于凝聚成一点,滴,落下来。
  “丁隶。”
  “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知道。”
  “差不多。”
  “那是因为我认识一只鬼,叫点头摇头,什么都知道的是它,不是我。”齐谐直直地望着天花,“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
  丁隶想说些什么,开口却语塞。
  “我曾经问过它归心堂的事,它不敢说,因为惹不起荀爷。”齐谐伸手关了龙头,“这就意味着在荀老板面前,它很可能已经将一切和盘托出,包括我的住处、习惯、经历、家世,所以归心堂才会那么清楚我的软肋在哪,或许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半分胜算……”
  “你别这样想,天无绝人之路。”丁隶安慰他。
  “算了。”齐谐轻叹,“明天我和钱思宁交涉一下,她应该会放你回去的,顺便告诉他们两个,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
  “那你呢。”丁隶问。
  “我的事你就不必管了……”
  滴。又一颗水珠落下,跌进头发,缓缓地滑过齐谐的前额和眉间。
  “我不会走的。”丁隶说。
  “别固执。”齐谐轻声。
  “这不叫固执。”
  “你这样我很为难。”
  “那你要我怎样?不管你就这么回去?”
  “归心堂盯上的是我,跟你没有关系。”齐谐言语平静,“其实依我的心性是怎样都无所谓的,在志怪斋也是活,在归心堂也是活,对我而言毫无区别。”
  “什么叫无所谓,什么叫没区别。”丁隶加重了语气。
  齐谐抬头望着天花板:“你信命吗。”
  “不信。”丁隶斩钉截铁。
  “我信。如果今天我死了,那就是命。”
  “陈靖,我觉得你这种活法很没劲。”
  齐谐笑了:“我可不一定是活的。”
  “前两天是谁说过不想再被动下去,要奉陪到底的?”
  他还是笑:“一时意气说了大话,忘了吧。”
  丁隶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黄昏斜进客厅,茶几上的烟灰缸渐渐塞满,齐谐也没有踏出卧室一步。
  “你要的东西。”钱助理勾着一只塑料袋,“齐先生呢?”
  丁隶抽一口烟:“在卧室。”
  两只文件夹扔到他面前:“那你转告一声,这两个案子解决之后,荀爷要亲自见他。”
  丁隶敲一截烟灰:“你们到底想怎样。”
  “不怎样,另外让他不用伤脑筋交涉了,我们暂时不会放你回去。”
  “这倒不错。”
  “后天清早出发,叫他做些准备吧,需要什么东西提前列个单子,我们都会提供。”钱助理一停,“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如果他能见到荀爷,你们就自由了。”
  丁隶抬头。
  “别激动,我是指你,卫警官,还有谢家大少爷。等他见了荀爷,归心堂就不会再拿你们的性命要挟他。”
  “那他呢。”丁隶追问。
  “那就要看他自己咯。”钱助理轻耸肩,“不过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丁隶一字一顿:“我不知道。”
  “这意味着他八成会死在案子里啊。”钱助理笑着扭身走了。
 
  ☆、诛心
 
  齐谐将两份文件静静地看过一遍,整理好,放回茶几上。
  “什么打算。”丁隶问。
  “没退路。”齐谐直视他,“而且这笔买卖很合算,我要做。”
  丁隶不言,摸起打火机又点了一根烟,刚抽两口,齐谐低咳起来,他伸手在烟灰缸里掐灭了。
  “钱助理的话我都听见了。”齐谐清了清嗓子,“不知你记不记得,方才我跟你说:明天我和钱思宁交涉一下,她应该会放你回去。而她也说:让他不用伤脑筋交涉了,我们暂时不会放你回去。”
  丁隶一顿:“我以为你之前和她谈过她才这么说。”
  “没有。”齐谐道。
  丁隶立刻环顾房顶。
  “别找了,不是窃听也不是监控,是点头摇头鬼。”
  “那究竟是什么妖怪。”
  “巴掌大小的铜绿色猴子,说它是一只也行,是一族亦可,总之它能同时出现在任一时间和空间,所以它什么都能看见,也什么都能听到……”齐谐又忍不住咳了几声。
  丁隶随手顺了顺他的后背:“呛了那么多脏水,小心吸入性肺炎。”
  “不会,十几年没生病了。”
  “通常人们一说自己好久没病都会大病一场。”
  “我又不是人。”齐谐紧紧前襟。
  丁隶没再多劝,起身走了。
  齐谐窝进沙发里,盯着暗蓝的空气不知想些什么,直到一条毛毯披上肩膀才回过了神。
  “趁热喝。”丁隶递来一碗汤水。
  齐谐收起意外,抿上一口:“什么东西。”
  “葱白连须,姜片五钱,大枣十个,红糖适量。爷爷传的老方子,驱寒专用,喝完睡觉,出汗即愈。”
  “你什么时候也会自卖自夸了。”齐谐说罢,昂首一饮而尽。
  “这是姜汤不是状元红。”丁隶托着腮帮看他。
  “我刚才想了一下,忽然明白她为什么要我去捞箭簇了。”齐谐将碗往茶几上一搁,吐出五个字,“杀人先诛心。”
  丁隶见他振奋了一点精神,总算放下心来:“这话怎么说?”
  齐谐轻哼:“小出半招就将我打回原形,姓荀的现在正得意着吧,既然家底都给他摸透,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不若摊开了牌面赌一把,我倒要看看是他死还是我活。”
  “不信命了?”丁隶揶揄。
  “你过来。”齐谐挥开毯子,站到落地窗边指着楼下,“那有一排路灯,看见了吗?”
  丁隶沿着他的指向侧过脑袋:“看见。”
  “从左数第四盏,和其他有什么分别。”
  “一半亮一半黑?”
  “为什么黑了一半。”
  “你问我?”
  “对。”
  “可能是灯罩的塑料老化了。”
  “倘若我说现在能让它亮起来,你信吗?”
  丁隶想想:“你的话我就信。”
  “为什么。”
  “不知道,总觉得你可以做出一些超越常理的事。”
  “好,我实话告诉你,那盏灯是全亮的,你觉得它黑了一半,是因为那里趴了一只叫旱鲼的怪物挡住了光,现在我把它驱走,灯就会亮起来。”
  丁隶看着齐谐闭上眼睛,默念了几句什么,剑指轻挥。呼地,一小阵风过,丁隶再看那灯。
  齐谐问他:“亮了吗。”
  丁隶犹豫了一下:“没有。”
  “对,没有。”齐谐背靠在玻璃窗上,望着黑蓝的客厅,“刚才那番话换成任何人听了,都会以为我是个神经病,可是你为什么要相信我。”
  丁隶捏着下巴思考片刻:“从主观来说我愿意相信你,客观上看,既然你能隔空劈断一把剑,点亮一盏灯也没什么奇怪。”
  “是吗。”齐谐沉吟,半晌道,“可能我今天太累了,明天再试吧。”
  说完他往书房走。
  “阿静。”背后忽然喊住。
  齐谐转身,只见丁隶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方才还半哑的灯泡蓦地跳了两下,啪,散出刺眼光束。
  丁隶愣住:“阿静你,好厉害。”
  齐谐摇摇头:“有一点你一直搞错了,厉害的不是我,是你。”
  “哈?”丁隶疑惑地张了张眼睛。
  齐谐浅笑一下,又隔着玻璃眺望出去:“你再替我找找楼下有哪里异常。”
  丁隶不明就里:“路口有辆车熄火了。”
  “这很正常。”
  “喷泉旁边有棵香樟,其他的树都好好的,只有它枯了。”
  “这也正常。”
  “嗯?”丁隶望着正下方,齐谐眯眼一瞧,三十七层的空调冷凝管裂开一截,水珠顺着外缘急速下滴,掉到二十层左右忽然一停,接着竟奇异地匀速下落,直至融进地面。
  齐谐一笑:“那是因为大楼外墙上贴了一只怪物,叫做半墨稠,它像一块巨大的深绿色凝胶,有二十层楼那么宽。那些水珠是落到了它的顶上,再顺着慢慢地滑下去,你才会看到这种现象。”
  丁隶点点头,齐谐将窗扇开到最大,夜风灌进来,吹乱他的额发。
  “你要把怪物赶走吗?”丁隶问。
  “不是。”齐谐义勇地望着楼下,“我要从这儿跳下去。”
  “你发烧了,快去睡觉。”
  “没关系,我可以跳到它顶上再慢慢滑到地面,不会有事的。”
  “不,可,能。”
  “你说过,我的话你就信。”
  “这里是三十九楼。”
  齐谐没理,纵身跃上窗台。
  丁隶赶紧拉住他:“你干什么!”
  齐谐扒着窗框:“我说了不会有事。”
  “你疯了!”丁隶瞪他。
  “只要你相信我就没疯。”齐谐抬脚就跨。
  “不行!”丁隶一把将他拖下来。
  “那算了。”齐谐终于撒手。
  长长舒了一口气,丁隶扶住他的肩膀:“齐老板,我觉得自己迟早会被你吓出心脏病。”
  齐谐拍他的胳膊:“放心,今天不跳了。”
  “明天也不能跳!”
  “是是。”他笑。
  翌日,晨,齐谐坐上餐桌沏了两盏桂花茶,看着丁隶趴在对面,脑袋埋在胳膊里。
  “怎么,没睡好吗?”齐谐语气愉快。
  “整晚做梦都是妖怪。”丁隶闷声,“大的小的,红的绿的,圆的扁的,公的母的。”
  “哦?那挺有趣。”
  “完全不有趣。”
  齐谐笑着喝茶。
  丁隶半抬起头:“今天有什么计划。”
  齐谐点点桌上的文件夹:“研究一下案子。”
  丁隶打着呵欠揉揉眼睛坐起来。
  “困的话就回去再睡一会儿。”齐谐说。
  “跟你一起研究案子。”丁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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