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者 作者:西境(上)
Tags:灵异神怪 悬疑推理
“你又不会害我。”丁隶看一眼那边二人,放低声音,“他们好像不太服你。”
“不急。”齐谐轻笑,“我自然会给他个下马威。”
说话间那边的装备已经准备妥当,齐谐第一个套上绳索,丁隶见他的身影蹬着崖壁缓缓下滑,不多久落到那个石头平台,一个闪身竟没了踪影。跟在后面降下去,丁隶才发现旁边的崖壁有个一人宽的洞,后面连着一条漆黑的通道,提起军用搜索灯照了照,那洞壁并不光滑,坑坑洼洼的,不像是人工开凿。
马昌跟在后面探进洞来,背后东西多,走到一半卡住了,被梁冬生连人带装备一脚踹进去摔了个狗啃泥,他骂骂咧咧刚要抬头,眼睛一瞟便吓了一跳。
面前竟齐刷刷停着五口棺材!
“这什么鬼地方!”马昌爬起来。
“闹鬼的地方。”齐谐不以为然,抬起灯光环顾一圈。这是个宽敞的石室,除了棺材还有一方石桌,摆着一些破烂的坛罐,远处顶上挂着一大片蝙蝠,在光线的照射下瞪着无数双亮晶晶的红眼。
碰,肩膀被轻撞了一下,是后退的丁隶。
“那个……”丁隶望着黑漆漆的角落。
两束光打去,梁冬生立刻按住军刀,马昌也一脸惨白地抄起了工兵铲。
“那个什么?”齐谐试探地问。
“鬼吧……”丁隶的声音有点抖,望着那个白衣长发飘然的背影。
“那只是个看门的,别惊了她就好。”齐谐钻进女鬼脚下的门洞,走了几步却发现那三人完全怵在原地,于是笑道,“你们还不过来,是要等她回头看看长相如何吗?”
梁冬生闻言啐了口吐沫,攥紧军刀一个猫身进了门洞,丁隶深吸一口气跟在后面,马昌定了定神,刚要跑过来,却见女鬼真的回过了头!惨白一张脸,眼窟流着鲜血,张着大嘴就向自己俯冲过来!
马昌顿时汗毛倒竖!大叫着举起工兵铲一阵乱劈,惊得蝙蝠全部飞起!梁冬生正要冲回去,忽然感到一股力道按上肩膀!一个身影借力窜出,扬手掷出一张符!
“散!”
剑指挥过,鬼影抽搐两下化了,只留洞里的半声哀嚎!
蝙蝠一阵扑棱飞了出去,石室终于安静下来,齐谐低眼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家伙,极尽嘲讽地冷笑一声。马昌整个傻在那,直等梁冬生骂句孬种又狠踢了一脚才回过神,捡起搜索灯去找脱手的工兵铲。
对面的丁隶站在门洞旁,前方是另一个石室,中间也停着好几口棺材,木板全部干裂了,其中一口底部劈了个大缝,一截枯骨隐约可见。见到齐谐回来,丁隶默默退到他的身后,微微指了指棺材上空:“那个又是什么。”
齐谐漫不经心瞟一眼:“也是鬼。”
“哦。”丁隶又跟紧了一点。
“你不是不怕吗。”齐谐笑。
“我没怕啊。”丁隶嘀咕,“就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有点不适应。”
“这么多是几只?”
“三。”
“还不错。”
“为什么我能看见。”
齐谐对着他耳边道:“因为药。”
“你说那瓶是——”
“嘘。”齐谐抵唇看了看身后。
丁隶会意点头,不再问了,马梁不久跟了上来,四人又穿过几间石室,来到一个祭室似的地方。挪开一只摆着五供的石桌,齐谐捡了个石子沿桌后的岩壁摸了一遍,画出个一米多高的方形:“这里有块石板,把它撬开。”
马昌不再废话了,拔出军刀刮开表面的黄泥,后面果然分毫不差地立着一块石板,沿着缝隙一点点撬松搬下来,一条通道出现了。丁隶跟在齐谐身后钻进去,猫着腰走了十多分钟,前面出现了微弱的光,再几步拨开丛生的杂草,一个探身便出了洞口。
新鲜的凉风吹过来,开阔山坳间,一片村庄尽收眼底。
“屠家村。”齐谐说。
“这就到了吗?”丁隶问。
“方才那是墓葬区,停的都是村里有名望的人,我们是借了它的路,否则多走几个小时也未必能找到这。”说罢齐谐回头,冷冰冰看向马梁,“你们需要休整吗,还是直接进村。”
梁冬生一见自己被小觑,眉间又阴了几分:“不用!”
“那走。”齐谐踏上下山的路。
☆、外来者
屠家村的村口站着一棵百年老树。
树干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可惜已经枯死,一根根乌黑的枝桠七扭八拐地戳向天空,几只同样乌黑的大鸟零碎地停在上面,不时扑一下翅膀,叫得沙哑凄厉。
齐谐在树下住脚,负手道:“或许钱助理已经转达了注意事项,我再强调一遍。这次过来的目的是解决村里的怪病,由于病因尚不清楚,为防万一不要太亲近村民,也不要吃村里的任何东西,包括水。”
三人应了,便往里走。
村中莫名地刮不进一点风,透着一股浓重的潮气,混合着枯枝烂叶的味道闷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路很窄,夹道是清一色的石头房子,最高不过三层。那石头的颜色说深蓝也不是,说熟褐也不是,还长着大片的青苔,斑斑点点地混在一起显得脏兮兮,又被雨水常年侵蚀着,铁锈般的物质从不规则的石缝流下来,看上去就像渗着血一样。
一路上人烟稀少,偶尔遇到三两村民都用极其戒备的眼神看着他们,齐谐穿过几条巷弄,找到了委托者的院门。
敲敲,没人应。
“屠村长!”他喊,还是没人。
齐谐又使劲地叩了两下门环,忽然几只大鸟从头顶扑过带起一阵气流,霎时间,四人同时闻到了一股不详的味道。
“翻进去开门!”齐谐说罢,马昌立刻搭了个手梯,梁冬生踩着跳过两米多高的院墙,从里面卸了门栓。
门口歪着两只鸡,已经蹬了腿,梁冬生用脚扫到一边,才发现那鸡身硬得像石头一样。再往里躺着一条死猫,双眼大张,几只苍蝇停在浑浊的瞳孔上,紫黑的舌头挂在嘴外,一大堆蛆虫在牙缝间爬进爬出。
齐谐没多看,绕过去推开房门,不禁掩上了口鼻。
一股恶臭扑来,熏得马昌干呕了几声,走进堂屋,桌上是早已馊掉的饭菜,一抬头,五张遗照并排挂在正前方,四张略旧的都是老人,一张崭新的是个妇女。
右边的门半掩着,齐谐伸出手缓缓地将它推开。
吱呀——
一具尸体,两具尸体,三具尸体,四具尸体。
凌乱的屋子里一个男人倒在门口,一个大孩子躺在炕上,两个小孩子歪在炕边。
男人已高度腐烂,如院里的死猫一般口眼大张,佝偻着一把枯骨,手脚极度扭曲,脖子僵直地前伸,痉挛成一个正常人绝对摆不出姿势。孩子们腐败程度要轻些,脑袋软软地耷拉着,脸上几块青斑,嘴边流着血。
“撤吧,委托人都死了,案子也没必要继续了。”齐谐退出里屋,却见丁隶蹲下去检查门口那具尸体,担惊之下一把将他拽开,“告诉你不要乱碰了!”
丁隶的目光没离开尸体:“从死者的症状看很可能是重金属中毒,如果能进一步检查——”
“别把你的西医知识用在科学之外的地方。”齐谐打断,“这村子的事不是你该管的,你也管不了。”
“为什么不能管,这病明明能治!”丁隶坚定地望着他。
“那你是准备给他们治病吗?”齐谐不以为意。
“至少可以找找污染源,或者说服村民去城里就医,而不是让他们期待着从风水鬼怪这些方面解决问题。”
“这些方面?”齐谐呵一声,“这些方面怎么了,愚昧无知?还是迷信可笑?”
“这是两码事。”丁隶语气很硬,“也许有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你可以解决,可是这个病明明能去正规医院治疗,为什么要这样延误病情!”
齐谐冷笑:“倘若医院能治村长还找我做什么。”
“你在怀疑医学的能力吗。”
“是你先怀疑怪事物的能力。”
“我没有怀疑,只是不想见死不救。”
“那我也没有,只是懒得多管闲事。”
丁隶皱眉:“你觉得救人是多管闲事?”
齐谐扫一眼尸体:“生死有命,若他要死那就是他的命到了,天想收他,与我何干。”
“阿静,我很失望。”丁隶直接说,“本来以为我们在这件事上的想法是一致的。”
“看来并不一致。”齐谐毫无退让之意,转身就走。
“站住!”梁冬生忽然开口,“荀爷没说撤,谁也不能撤。”
“荀爷?”齐谐回头,“委托人都死了他还准备义务劳动吗,莫非你们归心堂是慈善机构。”
梁冬生不为所动:“荀爷说要解决怪病,那就要解决。”
见他按在军刀上的手,齐谐叹了口气,看向丁隶嘲讽道:“这下你高兴了?”
“我有什么好高兴的……”丁隶嘀咕一句,跟着他出了院门。
往村子更深处走,沿路见不到半个人,空气也更加湿闷起来,丁隶擦了擦额头的汗,抬手间却见远处有个诡异的影子一闪而过。
——褐色的巨大青蛙。如果要形容他只能这么说,问题在于这青蛙足有一米高!并且是缩着前腿站立着两条后腿、急速地跑着前进!
丁隶以为是自己一时眼花,晃了晃脑袋,刚定下神,身后突然飞出一只三翼巨鸟!一只翅膀就有门板那么宽,大力扑棱着,落下却不是羽毛而是鳞片,再一细看,它身后拖着的竟是一条鱼尾!那半鱼半鸟盘旋了两圈,啸叫着冲过头顶唰地消失在巷口,不一会儿一个仰飞冲上天际,嘴里叼着什么,居然是刚才那只大青蛙!丁隶愣愣地目送着它飞进深山,忽然又听到一阵怪笑,咯咯咯的,又像婴儿又像蛤蟆,先是一声,再是重叠的几声,最后身前身后汇成一片!那声音直传到他脑子里,好似额叶被植入了两个环绕立体声音箱,吵得他头疼不已,连脚下的弹石路都扭曲起来。
“喂。”肩膀忽然被扶住了。
丁隶终于回过神,是齐谐在看着他。
“那声音是一种食尸气的妖虫发出的,别刻意去听,一会儿就适应了。”齐谐说。
丁隶点点头,却发现一旁的马昌和梁冬生没有半点反应。
“现在你该明白我不让你接近的原因了。”齐谐沉声,“那些东西只有我们能看见。”
“你说那些都是……”
“怪物。”齐谐松开手,“青蛙似的那只就是‘步疾’,鸟身鱼尾则是‘朋昆兽’。”
丁隶搜索着记忆,想起从赋育楼回来那天齐谐确实说过这两种妖怪,只是此刻亲眼所见,远比道听途说来得切实,和震撼。
“还能走吗?”齐谐问他。
丁隶说行,怪笑声已经没那么刺耳了。
“现在我们去老村长家看看,总要找个话事人才好行动。”
丁隶嗯一声,打起精神跟上去,一路上不时看见墙角屋顶树梢间躲着蹲着挂着各种东西,努力回想着,都是从齐谐那听说过的怪物。
一座老宅院前,齐谐敲响木门。
“请问老村长在家吗?我们是屠村长叫来的,想给村里的人瞧瞧病。”他对院子里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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