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心理 作者:长洱(一)
Tags:悬疑推理
刑从连站在桌边,看了两人一眼,总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他咂了咂嘴,付郝跟着王朝落在后面,走进办公室时,付教授看见林辰身边坐着的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瞪得眼珠都快掉下。
他拼命朝林辰挤眼,林辰却像没看见似的,开始闭目养神。
因为几人到来,原本有些嘈杂的办公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林辰靠在椅子上,看着陆续有人落座,椅子又多摆了一圈。
刑从连最后拉开椅子坐下,警队政委清了清嗓子,道:“9.10杀人案的调查有了新的突破,我们请刑队长来说一说。”他官腔十足,摆明了,是说给空降的那位督察听。
“根据林先生的分析,我们追查出,冯雪娟之子儿子有重大作案嫌疑……”
刑从连话未说完,便被政委打断:“老刑,不是我说你,你这回也太武断了,我们办案讲求证据!”政委轻轻拍了拍桌,批评道,“就因为冯沛林的母亲冯雪娟自杀身亡,你就认定冯沛林是凶手?那于燕青呢?从物证上来看,于燕青才有重大作案嫌疑,你不能因为有无关人员随意揣测,就对案情妄加判断。”
像是被谁推了推,林辰勉强睁开眼,发现所有人都围坐在一起,会议秘书在沙沙不停地写着写什么,其余人手里拿着叠资料,目光都齐聚在自己身上。
空调嘶嘶地突出凉气,办公室里温度霎时更低了。
林辰微抬了眼,并没有因为政委夹枪带棒的话语而动怒,毕竟他比谁都清楚,一切基于心理分析的推论,都无法作为切实的证据。
“我们需要专家。”政委用手敲了敲桌,说,“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称作专家。”
这话说得委实重了,刑从连刚想反驳,林辰抢先开口:“您需要什么?”
“你能证明,于燕青认识冯沛林吗?”寂静中,黄泽蓦然开口。
“你们俩是情侣吧。”
林辰没看黄泽,反而盯着政委,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你说什么?”
“你和那位姑娘,你们是很亲密的情人吧,虽然办公室的人都不知道,你们经常在下班以后偷偷约会吧。”林辰指着一旁做笔录的女文秘。
办公室顿时开始了窃窃私语,女文秘把头埋得低低地,政委那张黝黑的脸上,也显出了尴尬的神情。
“找一个于燕青和冯沛林同时出现的镜头。”林辰心下了然,转头对正在CAO作电脑的那位年轻技术员说道,他的手肘不由自主撑在扶手上,以便支起沉重的脑袋。
王朝闻言,赶忙调出个镜头,按下回车键后,把笔记本转了个方向,对着众人。
屏幕上,于燕青正拿着拖把,弯腰从冯沛林身边经过,冯沛林让开了身子,于燕青偷偷看了他一眼。
“就是这样。”
林辰温和地望着女文秘。
秘书的头低得很下,眼睛却不由自主看自己的秘密恋人,眼神羞涩钦慕又甜蜜,正好被捕捉住到。
屏幕外的眼神,和屏幕内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老蒋,你连这都瞒着我!”刑从连边拍桌子边笑,头一回看到队里这位铁面政委吃瘪,真是值回票价啊。
“行了行了,你们别取笑小陈。”政委赶紧挥手,“讨论案子……讨论案子!”
办公室外传来蹬蹬的鞋跟声,张小笼拿着一叠资料,跑进办公室。
她脸色苍白,左顾右盼,显得有些惊魂未定。
“怎么了小笼?”刑从连问。
“您刚让我去查冯沛林,资料上显示,冯沛林和于燕青的确认识,不仅认识,还很熟。”
“怎么说?”
张小笼说话间,下意识看向林辰,然后咬了咬嘴唇,继续说下去:“冯沛林曾经是于燕青的语文老师,而冯沛林现在,就在市实小当老师。”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林辰如遭雷击,怔愣地望着还在不停说着什么的女警。
“于燕青因为家庭原因,读完初中就外出打工,当时,冯沛林曾是她的语文老师,三年前冯沛林来到市实小任教……”
第15章 旧事
窗外风雨渐大,狂风和枝叶拼命敲打窗棱,张小笼在很恰当的时刻住嘴。
屋内数十道目光,再次汇集在林辰身上。
那些目光中带着怀疑和惊愕,像是在质疑林辰为什么能轻易推测出于燕青和冯沛林的关系,仿佛罪魁祸首另有其人,令人非常难堪。
林辰双目轻闭,不为所动。
付郝很气愤,他磨了磨牙,想开口,却被刑从连按住。
“看起来,得请冯先生来喝杯茶了,您说是不是啊,政委?”刑从连揉了揉胡子,将所有人注意力从林辰身上拉回。
政委的脸很红,却还是故作深沉,沉吟片刻后,说:“是啊老刑。”
刑从连站了起来,椅子与地面发出糙砺的声音,他下意识看着林辰的方向,想带林辰同去,然而,林辰却不在看他。
黄泽收起本子,冷峻的脸孔微抬起一个角度,道:“刑队长,让无关人等参与破案,似乎不太好吧。”
“林先生曾对本案侦破工作起了关键姓作用,怎么是无关人等呢?”
听了刑从连的话,黄泽翻了翻本子,像是看到了什么记录,然而抬头问:“似乎付教授,才是警队特聘心理学专家?”
刑从连顿时哑口无言,他想再做争辩,却看到林辰微微睁眼,看着他,摇了摇头。
付郝赶紧拽住刑从连:“走走老刑,我们逮人去!”
……
路边香樟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吉普车疾驰而过,付郝噤声不语,刑从连只顾踩着油门,车内气氛阴沉得吓人。
遇到红灯,刑从连一个急停,扭过头,冷冷道:“你怎么不解释?”
“解释什么啊。”付郝说。
“林辰是你师兄,是专家中的专家,你为什么不说?”
“那是黄泽,我师兄都不说话,你别强出头!”刑从连态度强硬过头,付郝被逼地有些生气,于是冲他嚷道。
“黄泽怎么了,看见黄泽你就吓得不敢开口了?”
“黄泽,那是师兄的!”
付郝将要把话说出口,却看见刑从连目光闪烁,他忽然明白,刑从连这是在套话:“老刑你学坏了!”
付郝气得牙痒。
“快说快说,黄泽和林辰怎么了,到底有什么过节,还有那姓陈的……”他说的,咔哒一声,将车锁落下,“你今天不说清楚,就别想出这个门。”
男人八卦起来,确实比女人还要麻烦,因为他们很执着,也很有手段。
付郝望着变换颜色的交通指示灯,感受到缓缓加快的车速,长长叹了口气:“你听过‘周吴陈黄’吗?”
“哪本小说里的?”刑从连随口问道。
付郝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刑从连,只觉得刚营造出的高深莫测气氛荡然无存。
“老刑,你怎么这么不食人间烟火啊……”付郝很无奈,语气也忽然平静下来,“但就算你活在世外,也必须知道,这个世间还是有一些大家族,他们很有钱,有钱就代表有势力,普通人很难接触到这些人,但一旦接触,就必须小心谨慎,这不是小说,这是比小说更奇葩的现实。”
“什么意思?”
“南北世家,周吴陈黄。”付郝目视前方,轻轻开口,说了八个字。
车外的雨声有些大,车内的引擎声,也有些大,付郝没有说话,刑从连也不说话。
过了很久,胡子拉碴的男人将车停在路边,拉上手刹:“哦,然后呢?”
他语气很轻,轻到不以为意,也就是毫不在乎。
付郝忽然很无语,他以为自己的话已足够慎重,足以令人警惕,但刑从连好像半句也没有往心里去。
“你能不能认真点,这四家人涉足很多行业,很有钱的好吗。”
“他们有钱,又不给我花,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那什么才和你有关?”
“周吴……什么黄,林辰到底是怎么得罪他们了,这还和我有点关系。”
付郝心想,那也是我师兄的事情,更和你没有关系。
“这个,不能说。”他想了想,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能说?”
市实小的校门近在咫尺,狂风吹落了满地枝桠,眼前一片萧瑟景象。
望着这样的景象,人的心情,也会很低落。
“因为,不能说就是有人下了封口令啊。”
“你这个人真没意思。”
刑从连从烟盒里抽出根烟,叼在嘴里,然后准备开门,下车。
他的一条腿跨刚跨出车外,便听见身后的人,问了一个问题。
“老刑,你觉得人生而平等吗,每个人的姓命,都是一样的吗?”
“难道不是吗?”
“那么小偷的命,和世家子弟的命,你的命和冯沛林的命,都一样值钱吗?”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问题,令人难以回答,也有很多人,令人哑口无言。
警队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原本想留下来整理的女警还没来得及搬起一张椅子,便被空降的督察大人赶出房间。
林辰感觉到有人递了杯水给他,水温很合适,大约40度。
连喝一杯水,都要把温度精确到个位数的人,也只有黄泽了。
知道是黄泽,他收回了搭在纸杯上的手指,于是那杯恰到好处的温水便掉落在地,水渐得到处都是,甚至有一些,还溅到了黄督察笔挺的裤管上。
随着漫淌的水流,黄泽也笑了起来:“你病了。”
林辰烧得有些晕,只觉得有人将冰凉的手背打赏自己额头,然后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高烧,39.5度。”
他笑得很暧昧,动作也很亲昵,与方才冷面督察判若两人,那整张脸上表情柔和,唯独那双修长的凤眼很冷,冷得能滴下水,结成冰。
“黄泽,你这样,很没意思。”林辰没有打开黄泽的手,那样会显得太矫情太做作,他微微转过头,闭起了眼。
黄泽在他面前蹲下,双手扶在把手上,几乎要把他整个圈起来,然后问他:“这三年来,你过的好吗?”
“我如果过得好,您早就亲手收拾我了,又怎会这么安心?”
“我很心疼你。”黄泽说着,又向前凑了凑,因为距离太近,林辰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冰凉的气息。
车内,校门口。
风中似乎带着海洋的咸湿气息,付郝深深吸了口气,对着刑从连的背影,缓缓开口:“举个例子吧,假设,有20个孩子,因为某些原因,被丢在铁轨上独自玩耍,其中,有4人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他们很聪明并且是业界精英,他们劝告其他的孩子说,虽然这里看似荒废,但我们所在的这条铁轨,可能会有列车经过,我们应该去旁边另一条铁轨上,那才是废弃的铁轨,会更安全,然而剩下的16个孩子,因为某些原因,所以并没有听从劝告。于是,4个聪明孩子独自走到废弃的铁轨上。理所当然的,火车来了。如果这个时候,你有机会站在铁轨的切换器旁,你可以选择让火车转向废弃的铁轨,牺牲其中4人,以救出更多的孩子;相反,如果你不这么做,更多的孩子,将会死去。”付郝望着刑从连的背影,很艰难地,笑了笑:“请问,如果你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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