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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爱卿不用废口舌了，这妖不除不行。之后的事道长全权处置，有违令者斩。”皇帝说完这话便离开了，不给林平家求情的机会。

　　当天，成息被绑到城门口火焚了，林平家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一幕，当场吐血晕厥。

　　成息却在烈火中看到了熟悉的高楼大厦，眼前红光一闪，他便再次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成息发现自己睡在彼岸花丛中。他忽然想起来，梦中一切是他前世之事，那火根本奈何不了他，看见林平家晕倒，他虽然有所动摇，但是见围观百姓纷纷一副他罪有应得的表情，他又狠下心来了。

　　经那一事，他已经不适合待在林平家身边，便借机离开。而在世人眼中他已经死于火中。

　　后来只听说林平家弃笔从戎，入了军营。

　　待他立下赫赫军功，成为皇朝第一大将军的时候，林平家俨然成为所有人口中的传奇。讲他如何弃文从武，曾经还娶妖为妻，经历比话本里的人物还要精彩。

　　但之后成息又听说林平家反了，杀了国师，灭了皇朝。

　　再之后的事情成息就不清楚了，那时候他已经被地藏菩萨找到，才知道自己是谛听兽断角化形，随后便跟在谛听身边，听菩萨念经。只是菩萨说他凡尘之事未做了断，无法潜心修行，便让他入了轮回，自去了结因果。

 

第34章 三十四

　　刚醒过来，成息还有点难受，待整理完脑中杂乱的记忆，他才想起来自己失去意识前那凶险的遭遇。

　　林嘉旭不知道怎么样了，自己力竭晕倒之后发生什么事情了？成息心里着急，忙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往阎王殿跑去。判官一定知道详情！

　　路上成息碰到了孟婆，孟婆说林久正在阎王殿受审，让成息有什么事晚点过去。

　　成息：“除了林久和我，判官还有带谁回来吗？”

　　孟婆摇了摇头：“我只看到你跟林久，判官说你力竭晕倒，彼岸花丛阴气重，你在那里能恢复得快些，便将你留在那边。”

　　“那林嘉旭呢！”成息有点慌神，他记得林嘉旭被林久捏碎了生魂，不知道后来判官有没有救他。

　　他一说到林嘉旭，怀中的见闻录突然动了两下。成息将见闻录拿出来，翻开一看，发现画上林嘉旭正冲着他笑。

　　见林嘉旭没事，成息心下一松，嘴角瞬间咧得大大的，正想将林嘉旭放出来，却被孟婆制止了。

　　“这生魂状态不稳定，地府阴气重，你将人放出来会魂飞魄散的。”孟婆解释道。

　　成息皱眉：“那我要怎么让他恢复？”

　　孟婆：“这生魂似乎被撕裂过，我不敢保证，你还是等判官出来，问问判官吧。”

　　判官现在正在审林久的事，显然没时间管成息。但是成息实在不放心林嘉旭，想了一下，他告别孟婆，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恢复前世记忆的他，对地府可比之前熟悉多了。

　　此时的阎王殿上，一团黑雾聚在殿中央，正接受着阎王和判官的审问。

　　“经查，林久违反地府纪律在人间私造厉鬼，你可认罪？”阎王语气严厉地说道。

　　那团黑雾，也就是被成息撕碎无法聚形的林久，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

　　见林久不配合，阎王也不打算再跟他客气，正准备给林久尝尝地府刑具厉害的时候，判官开口了。

　　“林久，到这时候，你沉默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多吃些无谓的苦果。”判官清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听了判官的话，黑雾中传出林久似哭似笑的声音：“我只是想永远留在你身边。”

　　“但你用错方法了。”判官道。说实话，他对林久的情感很复杂，一方面，他还记得初见时这个少年跪在大火烧尽的废墟中嚎啕大哭的场景，另一方面，他发现自己对林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心里难免有点落差。

　　如果说这三界中有谁是林久永远无法拒绝的，那只能是判官了。

　　这次不用阎王再说什么，林久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林久本不姓林，他姓方，叫方久。

　　方久跟所有男孩子一样，小时候与撒了欢的野狗差不多，特喜欢漫山遍野乱跑，爬树掏鸟窝，下河抓大鱼，这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他无忧无虑的童年在十岁那年救下谛听之后，便结束了。

　　谛听出于感恩赠送给他的彼岸花果，让他开了阴阳眼，可以看到身边来来往往的鬼魂。小孩子见到这诡异的场景，肯定会向父母求救，方久爹娘一开始并不把方久的话放在心上，只觉得是小孩子胡说八道。

　　但随着方久姓格日渐阴翳，两个大人也觉察出了不对劲，便请部落里大巫帮忙。大巫通过占卜算出方久通灵，为不详之人，可能给身边之人带来灾祸。

　　大巫的话让部落里的人疏远了方久，但方家父母不想放弃自己的孩子，于是一家人搬到了离部落有一定距离的山坳里，尽量避免方久跟其他人接触。

　　方家并不止方久一个孩子，方久的兄弟姐妹对远离族人生活一事都不太开心，渐渐开始排挤方久。

　　被兄弟姐妹伤了心，还日日夜夜被鬼哭声惊醒，方久的姓格逐渐变得孤僻乖戾。偶尔来家里做客的人不小心跟他对视，甚至都会被他严重的戾气吓住。

　　因此，越来越多人劝方家父母小心方久，只怕小孩子长大了会害了身边的人。本来方家父母是相信自己孩子的，但是因为方家其他孩子对方久的排挤，每次做了坏事都喜欢让方久背锅，渐渐的方家父母开始怀疑自己为了这个孩子远离族人是否正确。

　　半大的孩子不知道自己小小的恶意会带来多么沉重的后果，仍然肆无忌惮地欺负着自家兄弟。终于有一天，方久的妹妹不小心将烧红的木炭扔进了干草里，茅草屋瞬间燃起了大火。知道自己闯了祸的妹妹习惯姓将罪责推到了方久身上，但情况紧急，方家父母忙着将屋里有价值的东西往外搬，没时间教训方久。

　　年纪大的几个孩子也加入了救火的行列，方久争辩了几句事情不是自己做的，随后也跟着爹娘闯进火里，抢救家里值钱的东西。

　　这些年方久虽然姓格变得阴翳，但是一直相信父母是爱着自己的，所以当燃着火的柱子倒下来时，他毫不犹豫冲上前推开了柱子底下的父亲，自己则被柱子压倒，烈火顷刻缠上了他的身子，炙热的灼烧让他忍不住惨叫一声。他忍痛抬头，期望躲开的父亲能够拉自己一把，替自己扑灭身上的火，但他最后只看到了父母仓皇逃出的背影，和母亲含泪回首的那一眼。

　　为什么？为什么不救自己？火舌舔上了方久的面颊，他痛得浑身痉挛，终于忍不住哭叫出声：“爹爹，娘亲！”

　　方久死的时候，年仅十四。

　　因为彼岸花果的效力，普通鬼差奈何不得方久，方久便长期徘徊在人间。

　　死后，他看到爹娘脸上虽然伤心但更多的是松一口气的表情，也看到了自家兄弟姐妹重新搬回部落时欢天喜地的样子。

　　这一切的一切无一不告诉方久，他的家人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都盼望着他的死亡……

　　方久笑了，他看着在新房子里欢聚一团的亲人们，笑得十分开心。他决定把自己的痛苦，加倍地送给自己的亲人……

　　就从大哥开始吧，总抱着默许的态度看其他弟弟妹妹欺负他的大哥，根本没有资格当自己的哥哥。

　　……

　　短短一年，方家大儿子，三儿子，四女儿，方母，方父，接连死亡，只剩下方家小女儿。部落的人都将这家人当做被诅咒的一家，方家小女儿被排挤，最后不得不回到当初的山坳里独居。

　　当年那把火，罪魁祸首其实是方家小女儿，但方久将她留到了最后。

　　彼岸花果给林久带来的除了力量，还让他死后变成鬼也能继续生长。五年之后，方家小女儿嫁人了，同年生了一个孩子。孩子诞下那天，方久十九岁，他入了自己妹妹的梦，亲自宣布对自己妹妹的最终审判。

　　方家自她之后的血脉中每一代必须至少有一人修行，成为巫医，非巫医者，二十岁都将死于大火。

　　一开始方久只是觉得好玩，想通过方家之手将少量彼岸花果混入药方中，让更多的人经历自己曾经的痛，这些人可以看到阴阳两界，却跟吃了完整彼岸花果的方久不一样，只能被生生吓得神经衰弱，寿命缩短。

　　但是随着对方家报复的结束，方久发现自己的力量逐渐衰竭，他不再成长，模样停留在了十九岁。为了不入轮回，方久开始寻找可以维持自己力量的方法，很快他就找到了，吞噬厉鬼，可以弥补他力量的衰退。

　　但厉鬼并不好找，方久也懒得到处跑，便开始示意方家子孙私下制造厉鬼。生前遭受非人折磨的，死后通常都会变成厉鬼，根据这个原理，方家子孙当过大巫，当过酷吏，千百年来，为恶无数，虽然死后会被清算，但因为方久的保驾护航，在人间反倒一直地位显赫。

　　这桩桩件件下来，连审过无数案子的阎王都觉得心情沉重，这林久，不，应该叫方久，简直不可理喻……

　　判官见过林久嚎啕大哭的狼狈模样，也知道这孩子姓情乖张，但是这显然无法成为他犯下这些罪行的理由。他，也帮不了林久了。

　　“既然你姓方，为什么自称林久？”阎王好奇问道。

　　林久：“因为第一个不对我丑陋相貌表示厌恶的人，说他姓林。”死后，他自觉无父无母，遇到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便跟了那人的姓。

　　边上判官闻言，身躯一震。他想起来他第一次见林久的时候，便自称姓林。

　　已经了解全部案情，阎王点了点头，思考片刻，便将手上判词递给了判官：“既然你已认罪，便领罚吧。”

　　判官亲口念判词……

　　黑雾散开又重聚，林久心神震荡到差点无法保持形态。

 

第35章 三十五

　　判官还未念完阎王判词，就见大殿外地藏菩萨带着谛听神兽缓缓而来。

　　这个时候，地藏菩萨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就算不说，在场几人也都心知肚明。

　　果然，菩萨冲阎王点头示意后，说明来意，林久的恶归根结底离不开谛听当初犯下的错误，所以他想带走林久，令其随侍以期度化，让他能够改恶从善。

　　阎王本想将林久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但地藏菩萨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林久受再多的折磨也折抵不了他犯下的过错，加上中间还有神兽谛听的因果，还不如让他用自己的力量去行善积德，用善去抵恶。

　　“既如此，那就让林久跟随菩萨，以善举抵恶行，期限，无期。”阎王定下对林久的最终判决。

　　地藏菩萨素手一挥，原只是团黑雾的林久慢慢凝聚出原来的样子，他跪在地上，俯着身子，谁也没看。

　　“那我便将林久带走了。”地藏菩萨转身离开阎王殿。谛听上前一步，低头咬住林久领子，将人拎了起来，随后迈着大步跟在菩萨身后，一摇一摆离开了。

　　菩萨一走，成息便进了阎王殿。他刚刚一直在殿外等着，找菩萨帮忙将林嘉旭的生魂碎片修补完整之后，他便跟着他们来到了阎王殿，只是不太想看到林久，便没有进来。

　　判官面上没什么表情，对这个结果不怒不喜，仿佛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而此时的成息自己的事情还一团乱麻，根本没有心力去想林久之后会如何，这个结局对于林久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来阎王殿，除了想安全送林嘉旭回到人间，还想询问自己在人间还保留完整的肉身，他私心里还是想回去当人的。

　　“阎王大人，判官。”成息立在殿下，恭敬喊道。他虽是谛听断角化形，也曾跟在地藏菩萨身边数百年，但他终归没有神籍，此时也不过是地府中的一介鬼差罢了。

　　阎王看到成息倒是蛮高兴的，他笑着问道：“成息，这次能够收服林久，你立了大功，可要什么赏？”

　　成息：“其实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凡人林嘉旭在其中也帮了我许多，否则我可能还无法安全脱身。”

　　“哦？这林嘉旭是何许人？”阎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