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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点好奇，这世上有人追名有人逐利，鬼差大人你是哪一种呢？”元宏给成息沏了一杯茶，放到他身前的桌上，悠悠然问道。

　　成息举起杯子，一饮而尽：“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不是人。”

　　“呵呵。”元宏笑了两声，“名利你都不动心是吗？可是凡人的生命却可以成为威胁你的利器，如此看来，大人还是个重情的人。”

　　成息勾了勾嘴角：“这可能是我唯一的缺点吧。”

　　“你在意的人毕竟是凡人，你不在乎名利，他也不在乎名利吗？”元宏说着，举起杯子喝了口茶，目光却没有从成息身上移开，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

　　成息的脸僵了一下，不明白元宏是对凡人有什么误解。

　　但他这些许的神色变化被元宏看在眼里，却被解读成了，他身边的凡人对名利是有渴求的。

　　元宏：“我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给彼此留下的印象并不愉快，林嘉旭不是律师吗，为了表示我的歉意，之后我会给他源源不断的案子，让他在一年内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律师。”

　　“别。”成息摆了摆手，拒绝道，“他要是知道了不会高兴的，他跟别的律师不一样，别的律师希望案子越多越好，他却希望案子越少越好。”

　　元宏挑眉：“为什么？”

　　成息耸肩：“因为他的心愿是世界和平啊。当然，如果你能替他实现这个愿望的话，他会很感激你的。”开玩笑，要是为了给林嘉旭案源，元宏特意去制造案子，那他们不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在成息心中，更倾向于元宏是个为恶之人，而不是手段极端的好心人。

　　“呵呵，你说话真有趣。”元宏目露遗憾，“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了。”

　　“既然我们两个现在都闲着，不如切磋切磋吧，你让我在江城只能当个普通学生，我一身力气没处使怪难受的，还不如我们来一局，如何？”成息把茶杯放回茶盘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元宏：“你打不过我的。”

　　成息：“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都只出三成力，毕竟只是切磋，我不想毁损寺庙，毕竟里面还有佛像。”

　　元宏露出一抹兴味盎然的笑，他起身把茶盘收起，站到了一旁的空地上，显然是接受了成息的挑战。

　　接下来，成息几乎每周都会挑战元宏一次，元宏也不拒绝他，陪他玩。

　　方家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元宏耳朵边，元宏以为是方同制药厂的后遗症，于是安排了左小宁去帮方家解决这件事情。

　　而成息则在对元宏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寻找着神不知鬼不觉离开的时机。

 

第52章 五十二

　　世世代代影响下，方家是从根就烂掉的散发着腐臭的大家族，腐烂是他们的利器，用以蚕食能够蚕食的一切，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他们或许低调，但并不谦虚，因为他们认为方家是比普通人高贵的，他们拥有自己祖先和方家亲自打造的神明的庇佑。

　　但方同制药厂一事暴露之后，巨大的恐慌笼罩了整个方家，他们的祖先、他们的神明这次竟然没有庇佑方家，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为了保全大部分人，方家舍弃了分管方同制药厂的那支方家子弟，只当是他们自作主张，与方家其他人没有干系。与此同时他们也收敛了自己的行事，怀疑这次事件是自己哪些地方做得不好触怒了祖先和神明，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方家老爷子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自家那位祖先了。

　　被检察院找上门后，方家分布各地位处管理层的人员都被紧急召回祖宅开家族大会，这些人也是或多或少知道自家产业黑暗复杂之处的人，深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负责华法寺运营的方雨娥是方家难得的能够掌权的女儿，同时也说明她身上有其他普通方家子弟远远无法比及的特质。这次大会本该是一次针对她问责的会议，但回祖宅的路上她神色如常，没有一丝慌张。因为在回祖宅的前一天，她梦到方家世代供奉的那位神明了，就连老爷子也只被祖先托梦过，被这位神明托梦的，方雨娥算是方家头一人了。

　　这日阴天，方家院子里却热闹得很，各地有头有脸的管理层聚集在祖宅，因为从小生长的氛围，方家人其实脾气都不怎么好，因此聊天时总免不了阴阳怪气，但这里是方家，谁也不比谁好多少，一场聊天下来，个个都被彼此气得脸色发青，却又不得不忍耐。

　　到了祖宅，方雨娥首先去见的人便是老爷子，只要方家老爷子是站在她这边的，其他人便奈何不了她，毕竟方老爷子是目前方家辈分最高，手握最大实权的人。

　　于是这天家族大会，出乎大部分人意料的是，方家老爷子出现时，背后站着的人是方雨娥。所有人都知道方雨娥是华法寺那边的负责人，这次倒霉的人本该是她，但看老爷子的态度，明显事情发生了他们不知道的变化。

　　方雨娥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有点心不在焉，方老爷子说让她不用担心行贿的事情，但要把跟毒、品有关的交易盖严实了，言下之意，行贿的事会另找替罪羊顶上，只要局势别进一步恶化。但让她头疼的是，给她托梦的人要求她尽快恢复华法寺的声誉，如果华法寺没有爆出贿赂丑闻，她可能还有办法力挽狂澜，但是贿赂丑闻一出，便几乎断了这条路。方雨娥想让华法寺如以往那般客似云来，可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首位上方家老爷子针对方家最近面对的连续两次危机给在坐的方家子弟下了口头警告，让众人在近期收敛自己言行，排查一切可能给方家下绊子的死对头，必要情况下可以试着笼络对方。对现在的方家而言，雷霆手段已经掩不住悠悠众口，唯有收敛锋芒，休养生息才是上策。

　　有些人虽不怎么认同方家老爷子的决定，但是被那双浑浊中透着丝丝精明的眼睛扫过，无不感受到仿佛被毒蛇盯上的寒意，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也仿佛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中，无处可藏，于是只能放下心中那些小九九，低头避开老爷子审视的目光。

　　在方家苦恼着自家最近怎么如此不顺的时候，还没等到合适时机的成息有一次临时起意去华法寺时竟然看见了本该已经灰飞烟灭的左小宁从华法寺离开的身影，当然，他及时躲了起来，没让对方看到自己。

　　他回去告诉林嘉旭这件事情之后，两人坐在沙发上都是眉头紧锁一脸严肃，现在他们可以确定元宏跟他们不是一个阵营的了，元宏对他们的威胁也是有加无减，必须加快跟地府联系的速度才行。

　　这种情况下，林嘉旭委托白先雇佣了水军，推动网上舆论发展，方家慢了一步的公关终究没能挽回舆论，华法寺官博也被骂到不得不暂时关闭评论，与其同时，华法寺香火锐减的效果也体现出来了。

　　周末，华法寺。

　　“这是你三成力量？”元宏放下手掌，看着面前一步不动的成息，略带诧异问道。

　　成息怔了一下，随后挠了挠头发，扮了个无赖表情，笑道：“抱歉，一不小心用了七成。”

　　元宏不知有没有相信，只是点了点头，一笑而过。

　　当天离开华法寺，成息知道他们行动的最佳时机已经到了。

　　回家跟林嘉旭商量之后，他们决定第二天晚上行动。

　　于是第二天晚上，林嘉旭把林嘉童和白先请到家里，以聚餐为名，灌醉了两人，并将人转移到了对门。之前成息附身傀儡时租下的房子租期还没到，正好给几人留了个躲藏的场所。方爻则待在他们三人身边，将自己分散成雾状颗粒，包裹住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住几人的气息。

　　成息特意交代方爻不要跟元宏硬碰硬，能避则避。方爻点头，应了下来。

　　方爻的有效掩护时间顶多只有一个晚上，成息必须尽量在不引起元宏注意的前提下回到地府，从判官处问出江城的现况，更要查出元宏的来历，以及克制对方的办法，要做到这些，时间还是有点紧。元宏没发现他的行动也就罢了，如果发现了，他必须在林嘉旭他们被找到之前带着克制元宏的方法回来，当然如果能够直接把判官这个救兵搬过来的话，就更好了。

　　判官会亲自来凡间吗？成息也不敢打包票……毕竟位居高位的神鬼总有自己一套所谓的因果论。

　　如果成息是上一世刚刚化形的妖，那么他的眼里是没有什么是非对错的，一切行动都仅凭本能。

　　如果他是爱上林嘉旭之前的成息，接受过人间近二十年教育的他，只会凭朴素的正义观行事，并且会在最大程度上站在凡人的阵营里。

　　但现在的他脑海中有地藏菩萨曾经给他讲过的诸多道理，有为妖时的记忆，也有了自己的私心。

　　也是在那次跟元宏的对峙中，成息清楚意识到了自己没有伟大的胸怀，当林嘉旭家人的安危因为自己而受到威胁时，他第一时间的感受是恼怒，仿佛被踩到痛脚的野兽，甚至想不顾一切扑上去将对方咬杀。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他是妖，不是兽，他的理智战胜了他的本能，那时候的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抹杀元宏，所以他选择了退一步。

　　他本来以为林嘉旭会因此怪他，但是林嘉旭没有，成息并不因此而有些许安慰，其实他宁愿林嘉旭怪他。

　　元宏对待林嘉旭的特殊态度一直让成息心中隐隐不安，为什么在林嘉旭和林嘉童之中，元宏不选择更能直接威胁自己的林嘉旭，而是拐了个弯选择了林嘉童。

　　几经思考，成息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答案，那便是比起自己，元宏更畏惧的人其实是林嘉旭……元宏可以困住他，成息相信元宏也可以杀死他，之所以不动手，与其说是怕惊动地府，不如说元宏是害怕激怒林嘉旭……这么一想，一些事情好像自然而然就说通了。

　　成息想起了自己求地藏菩萨修复林嘉旭受损的生魂时，菩萨轻叹的那口气，那时候他还觉得奇怪，但现在他知道了，那声叹息不是为他，也不是为林久，而是为林嘉旭才存在的。

　　可是为什么？成息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个胆小鬼。

　　元宏是个变数，成息在想通的那一刻对元宏的存在有了最清晰的认知，同时也下定了尽快抹杀元宏的决心，所以这次行动，与其说是为了江城的安危，不如说他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但这一切他都没有跟林嘉旭透露过，这次的行动他没跟任何人说过自己隐藏得最深的目的。不管判官帮不帮忙，这次从地府回来，他定要让元宏从江城彻底消失。

　　那丝不详的预感，他付出所有代价也不想应验。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HE ……【乖巧跪坐】

 

第53章 五十三

　　回到熟悉的彼岸花丛，成息没空怀旧，第一时间便是拔腿狂奔。他要尽快去阎王殿找判官！

　　跑到阎王殿门口，成息一眼便看见了端坐在副首的判官，看着表情万年不变的判官，成息忽然感觉到，仿佛不管外界如何变化，判官都会在这里，守在这灰扑扑的地府，这样的判官让人觉得安心和可靠的同时，又有些许的同情，他仿佛一个被判了无期徒刑的人，更不幸的是他的寿命比常人长多了。

　　看到成息，判官似乎并不意外，他放下手中的卷宗，走到大殿中央：“我知道你会再回来一趟，却没想到你回来的这么晚。”

　　“你知道我会回来？”判官下来的同时，成息也走进殿中。

　　判官：“前段时间我发现江城除了林久，还有另一股强大的力量以厉鬼为食，我估计你对付不来他。只是迟迟不见你下来，还以为你已经解决了。”

　　成息叹气：“我确实遇到了我没法对付的人，那人自称元宏，似乎依附在寺庙一棵千年榕树身上，他用凡人的姓命威胁我，让我在江城只能当个普通人，不插手厉鬼之间的事情。我没有百分百把握击杀他，只能趁他力量削弱之时偷偷跑回来的，想问清他的来历，看你这边有没有除掉他的办法，而且我必须尽快回去，时间久了怕元宏发现我不见，会对凡人下杀手。”

　　判官皱眉：“元宏？我从未听过这人。不过你说的千年榕树我倒是有点印象，千年前西天一位本来倍受佛祖看重的佛子在灵山大会后不知为何突然遭到佛祖厌弃，不久便被夺了佛身，贬下凡间。他堕入凡间时，听说他亲手种在灵山上的大榕树感应到他的离开，在他堕天的同一时间断了半扇枝叶，让自己半扇枝叶随佛子来到凡间。位置的话，似乎恰巧是在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