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镖师实录 作者:尘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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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正义说:“既然说好了要合作,你就别磨磨唧唧的了,大家都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陆蓥一笑着道:“哦,原来爵爷决定跟我们合作了,那行,我们上楼吧。”说着,就往楼上走。韦正义莫名所以,看向卓阳,却见卓阳脸上毫无表情,他不知道卓阳心里其实也在纳闷,只觉得这两个人都十分的深不可测,于是小心戒备地跟了上去。
上楼以后,陆蓥一却直接进了乐乐的房间,韦正义不知情,走进去冷不丁见着个玩玩具的小女孩愣了一下,说:“这是?”
“林雪萍和王东的女儿王妤乐。”陆蓥一说。即便房间里多了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乐乐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自顾自玩起玩具来。
韦正义看过去,目光落到乐乐手上时,猛然一惊,脱口而出道:“蓝妹妹!”
乐乐抬起头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将蓝妹妹紧紧搂在怀里,转过身去,似乎害怕韦正义会抢走自己心爱的玩具。
韦正义结结巴巴地说:“蓝妹妹怎么在……在她手里,你……你怎么知道?”
陆蓥一微微一笑说:“我没那么神,在你确认之前,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他走过去,蹲在乐乐身前说,“乐乐,哥哥跟你商量件事好不好?”
乐乐紧紧将蓝妹妹抱在怀里,低着头不吭声。
陆蓥一伸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她却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陆蓥一放下手说:“乐乐,你知道你妈妈被坏人抓走了吗?”
乐乐仿佛若有所感,抬起一双微带惊慌的眸子来。
陆蓥一说:“你想不想妈妈回来?”
乐乐低下头,过了好一阵子才点点头:“想。”轻声地答应了。
陆蓥一说:“抓走乐乐妈妈的人跟害了乐乐爸爸的人是一伙的,哥哥现在就是要去把他们找出来,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乐乐的小脸整个埋进了臂弯里,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回忆起了某段可怕的经历。陆蓥一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说:“乐乐不要怕,你可是警察的女儿啊!”
乐乐在他怀中轻声地嘟哝了一句:“爸爸……是警察……”
“对,你爸爸是个好警察。”陆蓥一说,“乐乐是一个好警察的女儿!”
乐乐的身体不颤抖了,她努力大声说:“乐乐是警察的女儿,乐乐不怕!”
陆蓥一说:“乐乐,你爸爸很相信你对不对,他是不是让你保管了什么东西?”
乐乐犹豫了一会,终于点点头:“爸爸,让乐乐保守秘密。”所以,天真的女儿闭起嘴,不到万不得已不再开口,她坚信着信守这个承诺就能得到父亲的夸奖,就能等到父亲回来。
陆蓥一说:“你看这个叔叔,他也是警察哦。”他看了韦正义一眼,韦正义愣了一下,赶紧从口袋里摸出警*官证来给乐乐看。
“叔叔也是警察……”乐乐说,“爸爸说,警察叔叔来问的话……”她犹豫了一下,最后下定决心一般站起身来,将蓝妹妹递给韦正义,“就让乐乐把蓝妹妹交给警察叔叔。”
韦正义的眼里露出了惊喜的神采,迫不及待地接过娃娃,转身就走。
卓阳说:“我去跟着他。”
陆蓥一点点头,蹲下身去轻轻抚摸乐乐的脑袋,女孩柔软的头发在他的掌下透着微微的热度,这一次,她没有闪避,反而努力挺起了胸脯。陆蓥一说:“乐乐,你相信哥哥吗?”
乐乐点点头:“哥哥是好人。”
陆蓥一微微一笑,虽然没有回头,却似背后长了眼睛般道:“景叔,我知道你在。”
李景书不慌不忙地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空白信纸说:“少爷,将就着用吧。”
陆蓥一笑笑,接过了那张现在还很普通但之后将不再普通的空白信纸,对乐乐说:“乐乐,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吧,等会我需要你在这里签个名。”
女孩子疑惑地看着他,李景书递过来一支软性毛笔,陆蓥一接过了,开始用一管熟练的小楷在纸上勾画书写。委托人:王妤乐。委托事项:救票。承接人:陆蓥一。时效:……
人生之中或许总有些事是注定了的,十八岁惶惶然逃离家中,他以为自己一辈子再也不会踏入那个世界,甚至做了七年的“金丝雀”,七年来,他一直止步家中,努力不看外界纷纷扰扰,却没想到兜兜转转,他仍然还是那个世界的人。陆蓥一拿回信纸,仔细验看了底下女孩端端正正的稚嫩笔迹,方才直起身道:“委托生效,从此刻开始,我将会为完成林小姐的委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八章 成佛成魔
临近闭馆时间,市博物馆里游客寥寥,喇叭中播放着清场通知,优雅动听的女声一遍遍地重复着请游客们带好随身物品,有序离开展馆。
黄杨手里拿着电子PAD,逆着人流而行,一个一个展区巡视过去,在屏幕上点验、确认展品的情况。展馆的保安看到他,毕恭毕敬地行李道:“黄馆长。”
黄杨点点头:“辛苦了。”
保安摇摇头:“我们不辛苦,黄馆长才辛苦。”
自从这个月古代名家书画展开展以来,这个年轻有为的副馆长就每天扎根在馆内辛勤工作,早来晚走甚至留下过夜,拼命的程度令所有人都敬佩不已,大家都在说,如今的老馆长明年一退下来,搞不好黄副馆长就要接任正职的位置。如果真是如此,那可真算得上是前途无量了!
黄杨巡视到展出唐代名画家画作的展区,却见空旷的展室内尚有一人立在某幅画前,聚精会神地观赏。他看了一眼手表,距离闭馆时间只有5分钟不到了,遂走过去道:“不好意思先生,闭馆时间到了,您可以明天……”话说到此却中断了,只因闻言转过头来的人黄杨认得,“你是……蔷薇山庄的?”
陆蓥一笑笑:“是我,黄馆长,咱们又见面了。”
黄杨上回去蔷薇山庄对陆蓥一的印象不算太深刻,只记得这个老板年纪很轻,长着一副出色的相貌。黄杨自己是学国画出身,在审美方面自然有自己的一套,然而当日在蔷薇山庄中看到的陆蓥一和此时站在他面前的陆蓥一却似有十分大的区别,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不同,大约就像是昔日蒙尘的稀世明珠陡然绽放出了璀璨光华一般吧,因为这个,黄杨一时居然有些失神,反应过来以后立刻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陆……先生是吧,”他客气道,“真是意外,想不到你也专精书画一道?”
陆蓥一有些腼腆道:“是家中长辈喜欢,所以自小耳濡目染了些许,算不得专精,只是知道个一二。”
黄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见陆蓥一适才在看的乃是唐朝著名画家吴道子所做的一幅《地藏菩萨地狱讲经图》*6。吴道子是世人公认的“画圣”,尤擅释道、神鬼、人物等题材,世间关于他的传奇故事很多,所以就算对书画知之不详的老百姓也基本知道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而这幅《地藏菩萨地狱讲经图》正是本次画展的扛鼎之作。
陆蓥一说:“说来惭愧,过去我只知道画圣有令屠夫、渔夫见之心惊而改行的《地狱变相图》,还曾痛惜其毁于战火之中,却没想到竟有这么一幅《地藏菩萨地狱讲经图》得以流传于世。”
黄杨隔着玻璃保护框注视着其中画像,画上的地藏菩萨头戴毗卢冠,身披袈裟,手持锡杖宝珠,一派慈眉善目,端得是形容生动,他感慨道:“是啊,这幅画确实难得。史书记载吴道子一生画作无数,但能被确认为其真迹的却并不多,其中又以乾元年间大师辞世前最后两年中的画作最难考证,由于史料失载,千年来几乎一片空白。此次要不是一位华侨收藏家慷慨将此画捐赠我馆,世人竟是不知画圣晚年功力精进至此!”说完他便默默观画,不再出声。
陆蓥一却微微一笑说:“我可能与黄馆长见解不同。”
黄杨转头,疑道:“哦?”
陆蓥一似是犹豫了一下,随后方道:“这幅《地藏菩萨地狱讲经图》虽则笔法超秒,人物生动自然,纤毫毕现,将地狱中诸般苦刑与地藏菩萨讲经普度众生之相呈现完满,风格也与吴道子一贯的作品十分相符,然而却有一处恐待商榷。”
黄杨眉头微微一皱说:“陆先生的意思是?”
陆蓥一说:“地藏菩萨在佛教八大菩萨之中是个十分特殊的存在,他本已证得佛果,但为度尽世间众生,故此隐去真实功德,只以菩萨身行走世间。他曾发下大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并且认为度众生便要去往秽恶世界,越是秽恶的世界越要去,所以……”
“所以在地狱讲经显然符合地藏菩萨的发心。”
陆蓥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黄馆长,我没有说这幅画的内容不妥,只是……”他指着《讲经图》道,“你看此图构造,中间为地藏菩萨讲经法相,周围有鬼王、判官、夜叉环伺,底下匍匐一众受刑之鬼,对地藏菩萨顶礼膜拜,再周围则是《地狱变相图》的再现,所以可以推论,此画画得乃是一个众鬼听菩萨说法,又见地狱之中诸般酷刑,由是幡然醒悟,信奉地藏菩萨,得脱苦海的场景,然而你看地藏菩萨的形容神态,可有何发现?”
黄杨闻言凝神看向画中地藏菩萨面部,半晌后仍是不解道:“地藏菩萨形容神态如何?我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陆蓥一说:“太平静、太超脱。”
黄杨愣了一愣,随即轻笑起来道:“你刚才不也说了地藏菩萨早已证得佛果?他是有大智慧的菩萨,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自然超脱于尘世,不然又怎能得到‘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秘藏’的评价?”
陆蓥一说:“然而这神态表情却似与画中菩萨的姿势不合。”
黄杨半信半疑地再度细细观赏那画,只见画中地藏菩萨为结跏趺坐姿势,右手持九环锡杖,左手托着法器宝珠明月摩尼向前伸出,宝珠放出光彩,令周围一众观望之鬼皆露出痴迷神色。黄杨说:“左手前伸的姿势在地藏菩萨像中确实不多见,可这与神态又有什么不合的?”
陆蓥一叹了声说:“黄馆长,如果这幅图是吴道子盛年之时所画,那么并无任何不妥,然而你既说了此话作于画圣辞世前最后两年,那么这里就可能有问题了。”
黄杨问:“什么问题?”口气莫名是有些不悦了。
陆蓥一说:“黄馆长可听说过卢稜伽此人否?”
陆蓥一这般神神鬼鬼地绕了半天已经让黄杨十分不悦,此时听言更觉得自己的专业素养被他嘲讽了,因此颇有些生气道:“当然知道,他是吴道子的得意门生,曾被吴道子评价为笔力最为像他!”
陆蓥一说:“那么黄馆长可还记得乾元年间此人在干嘛?”
“先于成都大圣慈寺作画,后又至长安庄严寺绘三门,后来,由于呕心沥血伤神过度,因而病故。”
陆蓥一说:“乾元初,吴道子正是78岁高龄的年纪,但是史书记载他当时还健在,并且他还能够东奔西走去看卢稜伽的画并作出夸赞,由此可见当时画圣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都非常不错,为什么短短一年之后他就病故了呢?”
“因病。”黄杨说,“传闻当时唐玄宗再度召吴道子入宫作画,结果他在途中因感染瘟疫而死。一个老人家,千里奔波又感染了传染病,会死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陆蓥一说:“所以我觉得这副《地藏菩萨地狱讲经图》中地藏菩萨的眼神不对啊。”
“哪里不……”黄杨突然语塞,他的眼中像是猛然生出了钩子一般恶狠狠地盯着墙上玻璃罩内被层层保护的画像看了半天,脸上终于露出了震惊的神色,震惊之外,却又有一些隐晦的复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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