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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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丞早有准备,并且履行了当日在医院,他对楚行云许下 承诺——只要你有能力查到最后,我就告诉你我所知道的。
于是他答道:“应该是,江召南。”
在他口中听到江召南的名字,楚行云虽然早有预感,但是依旧忍不住心凉了片刻,江召南背后的势力太大了,几乎和与贺家相匹敌,江召南的父辈如今仍在党和国家一级领导队伍当中,家族政治建树不亚于贺家四十多年深扎地心的树龄。
“应该?你不确认吗?”
贺丞把他放下的杯子端起来,看了看杯中微恙的水纹,说:“我只是像你一样做出推测,无从确认。”
楚行云紧盯着他:“那你为什么怀疑是江召南。”
贺丞微微往后仰靠进椅背,因为背后还有伤,所以不敢用力,眸子一垂,轻飘飘道:“你不是问过我,孙世斌为什么会有我的指纹吗?当时我告诉你在酒桌上见过他,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是在江召南组的局上。”
原来如此——
楚行云:“还有谁?”
贺丞抬起眼睛,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楚行云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古怪,有些耐人寻味,问道:“那个酒局上,还有谁?”
贺丞唇角一抽,避开他的眼睛调整了一下坐姿,在他的逼视下低咳了一声,没什么底气道:“夏星瀚。”
楚行云点点头,笑道:“所以你就把夏星瀚带走了,他才有机会取走你的指纹,真正取走你的指纹的是夏星瀚,不是孙世斌,是吗?”
贺丞终于体会到被一名洞察力敏锐犀利的刑警审问是什么滋味,以前他体会不到,不过是因为内心坦荡,现在他一点都不坦荡,甚至有些心虚,自然就拜倒在楚行云的威喝之下。
“其实我没有——”
楚行云忽然感觉底气特别足,往后躺进椅背,抬起胳膊架在沙发背上,大马金刀的坐姿像个土匪头子,恍若未闻的打断他:“孙世斌是江召南的人吗?”
贺丞理亏在先,此时存心表现似的,做的端正答的迅速:“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孙世斌是华夏银行的客户经理,江召南的父亲是华夏银行大股东,江召南私自会见孙世斌,他们之间一定有关联,而且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关联。”
“你是说那来路不明的3.8个亿是江召南的钱?”
贺丞不屑的笑了一下,拇指轻轻的摩擦杯壁,道:“他没这么多钱,告诉你一件秘闻。”
楚行云见他眼神中看出些许不同寻常,忙坐正了:“什么秘闻?”
贺丞道:“江家家大业大,江召南却没有参政也没有物商,而是做一名闲散少爷,连邹玉珩都比他有钱有势,虽然他的名号最响,但是在我们的圈子里,谁都知道他是最穷的那个,到现在他手中的资产只有北郊的绿园度假村,别说3.个多亿,就连三百万他都拿不出来。”
楚行云看着他:“不是他的钱,那是?”
贺丞稍一点头,道:“是他们家的钱。”
楚行云霎时瞪大眼睛:“他联合孙世斌转移自己家的钱?”
“你可以用‘偷’。”
贺丞微微笑道,口吻中满是嘲讽和淡漠:“他有前科,四年前他偷偷把海南的两栋避暑别墅卖了,用买别墅的钱买下邹玉珩在绿丹山上正在修建的玫瑰庄园,玫瑰庄园在名义上虽然是邹玉珩的,但是知情人都知道,玫瑰庄园真正的主人是他。”
玫瑰庄园?
楚行云暂且忽视这些公子哥之间的交易,拨云散雾找到关键线索:“玫瑰庄园是他的?”
“是。”
“那只有他知道五月六号参加宴会的都有哪些人?”
贺丞的目光中泛着微弱的寒星,淡淡道:“你猜到了什么?”
楚行云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感到紧张,幕布一层层的拉开,躲藏在幕后的CAO控傀儡的魔鬼终于露出冰山一角。
在说出自己的猜想之前,楚行云问出至关重要的问题:“那个面具,是怎么回事?”
贺丞垂下眼睛,轻轻摩擦着托在掌心的玻璃杯的杯口,细薄的杯壁像是刀片。
他的指腹在刀片上游走了两圈,最后停在刚才楚行云的嘴唇碰过的地方,沉声道:“是江召南送给我的。”
“送给你?”
“嗯。”
楚行云忽然不再出声,贺丞都想好了如何为自己辩白,但是他却等空了。
久久没等到楚行云问话,他抬眸一看,刚才楚行云坐过的地方已经空了。
今日阳光盛,空气燥,门檐下的长廊里依旧摆满了海棠花,壹号公馆闲置了许久,只有江妈一个人留守,为了弥补空荡荡的庭院,院子里种满了丛花,花朵繁茂,香味浓郁,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清静之地,那些游荡在暗夜中的诡计与纷扰被阳光稀释,被花香冲散,似乎只是站在长廊中,就能得片刻清净。
院子里,江妈和刘蒙在收拾一株木槿树,围墙边的藤本蔷薇长势太旺,已经铺满了相邻的两面围墙,许多花藤自己寻找可以攀附的支撑,西南角的一颗木槿花树就成了最好的选择,花藤缠绕着树干蜿蜒而上,转眼就把树干吞没,向花枝进攻。
如果没有人工干预,木槿树即将被这种生命力旺盛的藤本植物覆盖,就像人被掐住了喉咙,只能沦为同类繁衍的温床,江妈在刘蒙的帮助下在木槿树旁栽下一副木架,把攀附在木槿树上的花藤小心翼翼的嫁接到木架上,同时为木槿树造了个矮矮的围栏,以免让它成为蔷薇日后袭击的对象。
楚行云走到门檐下,站在长廊里,海棠花的香味顿时铺满他的裤脚,他倚在门上,吆喝了一声刘蒙,让他再把木架栽牢一些,这小子一看就没干过这种活儿,土培的松松垮垮,院子里风一吹,木架就摇摇欲坠。
贺丞走到他身边,背靠着另一侧门框,对他说:“你可以继续问,我什么都告诉你。”
楚行云把目光从院子里拉回来,放在廊下几盆秋海棠上,目光随着花朵翻涌,颤动,沉声道:“我需要你向我保证,你和江召南之间没有更深一层的关系。”
贺丞明白了,楚行云已经把江召南定为蝴蝶公爵的嫌疑人,他在担心自己是否会成为那颗木槿树,被天网似的蔷薇染指,侵袭,如果他把蔷薇连根拔出,自己能否安然无恙的自保脱身,还是会被蔷薇布满毒刺的花藤撕扯勾连,付出更惨烈的代价。
楚行云在担心他,他也是江召南案中楚行云唯一的顾虑。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明知道他是‘蝴蝶公爵’,却向你隐瞒,不揭发吗?”
楚行云沉沉的呼了一口气,道:“为什么?”
贺丞看着他明明担心忧虑,却强装镇定的侧脸,说:“我不知道。”
楚行云霎时转头盯紧了他,目光疑惑又深沉。
贺丞微微一笑,不急不缓道:“我的确不知道他的另一层身份是什么,至于那个面具,如果夏星瀚不把它偷走再次展示在我面前,我都忘了那个面具的存在,面具是江召南送我的,直到几天前我也才想明白,面具不是一个礼物,对我来说更不是什么身份的象征,而是——一副邀请函。”
“什么邀请函?”
“邀请我加入他们,共享身份的邀请函。”
“他们?”
贺丞看着他,定定道:“我怀疑,蝴蝶公爵是一个团体。”
团不团体的,现在对楚行云来说不重要,此刻他关注一件事,“你参与了?”
贺丞:……
白说了这么多,这货依旧一根筋。
贺丞冷冷道:“如果我参与了,帮助你灭我自己吗?”
楚行云目光笔直又犀利的看着他:“有可能啊。”
贺丞的耐心在一瞬之间被他耗光,他发现楚行云聪明是聪明,但是有时候他的关注点格外猎奇,脑子里容易打死结,重点完全找偏。
第71章 捕蝶网【39】
贺丞扭头走回客厅,对傅亦说:“傅队长,我收集了一些资料,你们可能用的到,待会儿派人去方舟大厦取一趟。”
在楚行云的意识里,贺丞是有可能为了帮他摆脱险境而把自己搭进去的,贺丞就算没有直接参与,至少也是知情不报,保持旁观者的姿态,冷漠的维持双方安定,试图在他和江召南之间搭建一道桥梁,贺丞阻绝在桥梁中心昨天分割线,即是在保护他,也是在掩护江召南,直到昨晚他窥破江召南的秘密,江召南对他起了杀心,贺丞才选择立场,站出来袒护他。
一如贺瀛所言,这次的势力围剿来势汹汹且矛头精准,同时也隐秘见不得光,纵使身为被动方的贺家也只能在暗处掣肘风云,或许贺瀛此时正在和最高检领导互通底牌,或许下一秒一道新的旨意就会从京城发往银江,或许贺瀛落入弱势把他推出去承接恶意,或许——
可变数太多,只因为对方是江召南,就像贺家不会准允贺丞出事一样,江召南同样有人保护,比如已经暴露目标生死不明的郑西河,那么贺丞呢?贺丞很清楚他一旦揭发江召南将会面临什么,所以才会旁观到最后才行动,现在贺丞付出行动,配合警方中以楚行云为主的一股微薄的力量反向围剿江召南,那么贺丞必将暴露自己的立场,贺家和江家之间的矛盾和积怨或许就此结下,贺丞就会落入和他一样的境遇,成为在各自所处的阶层中的一名异类。
所以楚行云很担心,贺丞的身份太敏感,稍有不慎真的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但是贺丞却好像没有多少忧虑,对傅亦说完这句话,又觉得不妥,又道:“稍等,我换套衣服和你们一起去。”
说完上楼了。
傅亦有点糊涂,虽然贺丞一直没什么坏心眼,但他也绝不属于公德心爆表热心配合警方查案的好市民,现在贺丞这么积极的提供线索甚至即将提供证据,转变如此之大,让人十分的诧异。
他面有疑虑的去看楚行云,楚行云和他对视一眼,无奈的笑笑,慢悠悠的踏上二楼台阶:“我也得换衣服。”
几分钟后,他换回自己的衣服,贺丞依旧穿着西装,只是没穿西装外套,穿了一件黑色衬衫,还把袖口卷到了手肘,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活动方便,十分有面临突发状况的自觉姓。
一行人准备出门的时候,傅亦忽然接到乔师师的电话。
“吴耀文抓到了。”
傅亦难掩惊喜的对楚行云道。
楚行云很冷静,不假思索道:“带到和平大道壹号公馆。”
或许当真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吧,乔师师按原路返回银江经过绿丹山,在莫心谷附近发现了正在逃亡的吴耀文和吴晓霜,吴耀文开着一辆几乎报废的二手车,躲在露宿区把警察放走后才开始出逃,但是好巧不巧碰到了抓捕孙世斌归来的乔师师。
倘若乔师师警惕姓没那么强,返回途中掉以轻心而放过车牌号为千里之外的邗江市,但是车身丝毫没有蒙受尘土的可疑车辆,或许就将和吴耀文擦肩而过,短暂的公路追铺后,吴耀文和吴晓霜被她带回。
吴耀文还是老样子,如果不了解他的罪恶,他身上依旧闪耀着人姓光辉,此时他看起来更为苍老,短短两天没见,他就瘦了许多,整个人就像沙漠里被晒干水分的干瘪老树,身上一丝生气都没有,被乔师师扭着胳膊穿过庭院朝等待着他的楚行云走去的时候,就像被压往断头台的囚犯,正在逼近死亡和绝望。
吴晓霜也受了颠簸,身体虚弱面色发黄,嘴唇干裂神情惶惑,一踏入室内的阴凉就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杨开泰连忙扶住她,在贺丞的指引下把她带到客房休息。
客厅里很安静,气氛沉重又静谧,吴耀文站在门口,像一尊失去生命力的顽石。
楚行云看着他,无声的和他展开对峙,他对吴耀文的信任已经在发现造假视频时消耗光了,现在的吴耀文在他眼里和其他犯罪嫌疑人没什么两样,但他依旧对这位昔日的大善人保留最后一丝耐心,在等他的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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