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密室 作者:微笑的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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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扬又凑上来,气息贴着唐缈的耳廓:“你那天夜半去江边栈道接姥姥时,她曾吐过血吗?”
唐缈咬唇望着他,就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司徒湖山倒是插着腰问:“淳于扬,我唱首小曲儿给你听好吗?”
淳于扬一怔,问:“什么曲?”
司徒湖山说:“豆蔻开花三月三,一个虫儿往里钻。钻了半日不得进去,爬到花儿上打秋千。肉儿小心肝,我不开了你怎么钻?”
“……”
这段yin词艳曲儿非常有名,出自《红楼梦》第二十八回 “蒋玉菡情赠茜香萝薛宝钗羞笼红麝串”,说的是贾宝玉、薛蟠、冯紫英、蒋玉涵和妓女云儿几个人喝酒吃饭行酒令,一起唱黄色歌曲。这一段是云儿唱的。
淳于扬当然知道这曲子的来历,但不知道司徒湖山这假道士为什么突然提起,因此愣怔不动。
司徒湖山提醒他说:“你矜持点儿,别猴急,别把肉儿小心肝吓跑了。”
淳于扬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又白了,骂道:“滚!!!”
司徒湖山说:“嘿嘿,我偏不滚!我要讲工程,麻烦你别插嘴了行不?”
正在角落里补觉的周纳德被吵醒了,站起来伸懒腰,一边活动僵硬的关节,一边睡眼惺忪地继续听他胡说八道。
离离也在堂屋外出现,正仰头看天。今天是个好天气,太阳已经映红了山头,不多久便会普照大地。
终于司徒湖山在唾沫横飞中拔高思想,猛地一收,给出了演讲光明振奋的结尾!
出于礼貌,唐缈和周纳德稀稀拉拉地鼓了两声掌。
淳于扬耐着姓子看老家伙终于表现完,这才说:“司徒先生,我觉得应该抢在艳阳高照之前把桥架好,以避免那沟里毒气蒸腾。”
司徒湖山竖起大拇指:“有见地。”
于是几个人便开始搬动堂屋外的那座门板桥,刚走了几步,淳于扬突然停下:“应该先试验一下,万一承重不够呢?”
司徒湖山又大点其头:“有道理,快把那两张桌子搬到院子里来!”
客堂里原本有两张八仙桌,一张平常吃饭用,一张放在角落堆放杂物。他们把两张桌子都搬了出来,隔开四五米摆好,将门板桥的两端各架在一张桌子上放平。
离离抢先跨了上去,来回走了两遍,觉得没问题。
唐缈也上,还在门板桥中间跳了跳,也觉得算牢固。
可这两人连同司徒湖山都属于体重轻的,大家便转头望向周纳德。周干部身高中等,却有些分量,据他自己说是一百五十六斤。
他解嘲笑道:“如果这桥能承受我,那你们都没问题。”说着便上去,还没走到中段长板就发出了刺耳的吱嘎声,他赶紧退回来,连说不行不行。
唐缈抄手说:“周干部,你胆子要大一点儿,桥响了不代表它要断啊。”
“不行,不行。”周纳德就是不愿意冒险。
淳于扬便找来几根长钉,在门板的各个接头处加固,又折腾了大半个小时。
终于,他们把门板桥抬出了大门外,抬到司徒湖山观察了好几次才确认的绿水深沟的较窄处,齐心协力地举起长板,将其架设在沟壑上方。
绿色的毒水非常平缓地流动着,如果不刻意观察的话,几乎以为它凝固了,像是一块冻糕。
“这里面是不是有水银啊?”唐缈问。
淳于扬说:“汞可不是这个颜色。”
唐缈说:“我看书上说,秦始皇陵的封土堆下面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所以地宫里面充满了水银蒸气,任谁进去了都有去无回,考古学家也不敢随便打开。”
淳于扬微微一笑:“你记姓不错,但只怕这玩意儿比汞还厉害些,我没见汞会腐蚀的。”
桥架好了,等了一会儿却没人上去,几个人说是谨慎也好,自私也好,总之如今真刀真枪要上场了,都在候着别人先动。
司徒湖山指离离:“丫头,上啊!”
离离淡漠地说:“老头你先行一步吧,我可不给你们趟雷。”
“这是什么话,听着叫人不舒服!”司徒湖山转向唐缈,“你上?”
唐缈哭笑不得:“我?你们拿了姥姥的钥匙不肯还,还当着我的面造桥准备逃跑,我不起反作用就已经够给面子啦。说真的,我现在该把解药扔下去,叫你们一了百了!”
“不尊重老年人,都是你爸唐亚东教得不好!”司徒湖山望向淳于扬,“你上总可以吧?”
淳于扬摇头:“我一米八六的身高在这里,于情于理都不能第一个走,而是要最后一个,如果我把桥压塌了,至少保全了你们。”
司徒湖山只好看着周纳德:“周干部,你……”
周纳德立即推回来:“您老打头阵吧,我见您老上房都不需要梯子,一定有轻功的!”
司徒湖山更不高兴了:“嘿呀,他妈的!我老人家的确练过一点提气纵跃的功夫,但也只不过步子迈得比别人大些,上房我也是借了栏杆和柱子的力,哪有凭空就能上去的?算了算了,你们都惜命,我反正糟烂老朽,死就死吧!”
他抬脚上了门板桥,忽然又退回来:“我觉得还是应该找个东西试试。”
找什么东西试呢?他想到了后院猪圈里姥姥喂的两口猪。
猪是开春时抓回来的,刚养了几个月,又基本上是散养,所以贴膘慢,目前不大不小,体重都在一百斤上下。
一听到要抓猪,唐缈不乐意了,拦着说什么也不让,因为那是姥姥的财产。司徒湖山废了半天口舌,保证不让猪吃苦,还说猪比人聪明,绝不会主动往毒水里跳,又说如果猪掉了下去,他表舅爷也一头栽入为猪偿命,说到做到,驷马难追!
唐缈这才勉为其难地看着他们把猪赶了过来。
猪的确比人聪明,怎么都不肯上桥。司徒湖山和周纳德跟在后面拼命的抽打其屁股,又往对岸扔了几颗菜,颇费周折才终于把一头赶了上去。
这头猪轻松地过了门板桥,另一头随后,也无惊无险地过去了。到了桥那边,两头猪喜获自由,一前一后沿路走,像以往散放着那样一边吃嚼着,一边慢慢往远处去了。
司徒湖山便卷起了宽大的、油腻的袖子,在岸边绕圈快步走,吐纳呼吸,做准备活动:“下面轮到我了!”
第41章 蛊发之二
见司徒湖山要上桥, 淳于扬又与唐缈耳语:“你愿意让他走?”
唐缈当然不愿意, 万一钥匙就在司徒湖山身上呢?但是以现在的状况是敌众我寡, 他不敢公然阻拦。
“他如果过去, 就意味着我们大约都能出去, 你的钥匙可就找不回来了。”淳于扬说。
唐缈表现出无所谓:“反正你们一到中午十二点,还是得回来找我拿解药。”
“你,”淳于扬贴着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骗人本事还不到家, 我们中没中蛊你心里清楚。”
唐缈沉默。
“当然了, 我不信不代表他们不信, 说不定他们会每天中午乖乖的准时报道。”
唐缈不自觉地望向后宅方向。
“别指望姥姥。”淳于扬说, “她如果能阻止的话早就动手了。”
他继续:“说穿了吧,我们并不怕你, 只是在互相提防、试探、隐瞒而已。陪你玩了将近三天的游戏, 现在一切结束了,有什么临别的话要对我说么?”
“你走不了。”
“多谢赠言。”淳于扬浅笑, “知道我为什么要最后一个走么?我怕让姓周的或者离离最后一个, 他们会对你不利,而我已经身处沟对岸鞭长莫及了。离离如果想扎人一刀,大约动作会很快的。”
“反正走不了!”唐缈轻声发狠, “把钥匙交出来!”
“我要上啦,我要上啦!”另一边,司徒湖山嘴上叫唤, 脚下乱蹦,就是不往前去。
淳于扬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声音说:“如果不想让他们走的话,你趁现在把桥毁了还来得及。”
唐缈犹豫,如果他现在冲上前把门板桥掀到毒水里去,估计周纳德和离离,甚至司徒湖山都不会放过他。对付他不要紧,可他还有个拖油瓶唐画,不能让小姑娘面临危险啊!
见唐缈眼神闪烁,淳于扬说:“好吧,我去毁了那东西。”
唐缈猛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淳于扬望向他。
唐缈小声问:“你什么意思?你花了大半夜时间造了这么个玩意儿,现在说毁掉就要毁掉?你是投靠我方了吗?”
“嗯,我改主意了,不走了。”淳于扬说。
“什么?”
此时司徒湖山已经吸气,呼气,再深吸一口气,谨慎移步上了桥面。
唐缈立即箍紧了淳于扬,防止他现在跑去毁桥——其实淳于扬不会,别说上面站着的是司徒湖山,只要是个活物、是条姓命他都不会。
司徒湖山加大步伐,往门板桥中间走了两步。
“我不想走了。”淳于扬仍是在唐缈的脸侧低语,“只要你发话,我也能让他们走不……”
唐缈眯起眼睛,突然大喊:“表舅爷,回来!”
“你根本没听我说话是不是?”淳于扬问。
唐缈表现的有些失控,招手喊:“表舅爷!回来,快回来!”
司徒湖山拧着头问:“啥?”这时毒水深沟对岸突然跃出了一个东西。
那就是唐缈几天前在稻田里看见的东西,水缸粗细,圆筒状,泥巴般的颜色,看不清头尾,姥姥把它叫做“稻虫”。
它蓦地从田地里腾出,然后一头扎在门板桥的桥面上,将其“轰”地一声扎穿,扎成一堆四散横飞的碎木头,纷纷地落入绿色毒水。它自己也扎了下去,溅出天大的水花。
司徒湖山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他几乎是眼睁睁地望着那怪物毁了他的世纪工程!
淳于扬和周纳德眼疾手快地扑上前,一左一右抓住司徒湖山的手臂,迅速往回往上拖,他才终于没有跟随门板掉落,坠落到下方的腐蚀地狱里去。
司徒湖山跌坐在地面上惊恐地喘息,问:“这……这是啥啊?!!!”
那是啥呢?
说不清那是啥。
姥姥叫它“稻虫”,但稻虫又是啥?
它不是蝴蝶蜻蜓蟋蟀蜘蛛,也不是蚂蚁蚍蜉青蛙螃蟹,更不是乌龟桑蚕流萤蚂蚱,就算它是一条千尺大蟒,能够绕树盘山,腾云驾雾,吞吐火焰,也比现在好解释。
淳于扬错愕地瞪着唐缈:“你……”
司徒湖山也惊魂未定:“唐缈,你怎么知道它要出来?!”
唐缈说不清楚,那只是瞬间的感觉,仿佛一点火光,一个激灵。
桥没了,一时间所有人都木然而立。
深沟对岸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夏季的风在山谷里盘旋,只见绿的稻,绿的草和绿的荫凉。
很快,绝望的情绪油然而生,在司徒湖山那里变成了愤怒。
“唐缈,是不是你干的?!”
唐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当然不是。”
“我要见唐碧映!”司徒湖山嘶吼,“唐碧映呢?!”
他的衣袍下摆被绿水腐蚀出好几个洞,小的像一枚硬币,大的如茶杯口。如果淳于扬和周纳德动作再慢一些,那些大大小小的洞可能就咬在他的皮肤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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