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花崇也走过来,摸摸二娃的脑袋。二娃在他手上蹭,喉咙发出撒娇的声音。
“好了。挥个手。”柳至秦说。
二娃坐起,右前爪当真做了个挥手的动作。
徐戡惊讶,“你们把狗养成精了?”
花崇也有点震惊,看向柳至秦,“你训的?”
柳至秦笑,“它聪明,一教就会。”
徐戡的车驶离,花崇才开玩笑道:“其实你才是它爸爸吧?”
柳至秦回过头,小半张脸隐没在路灯投下的阴影里。
花崇觉得,他眼里有星星一样闪烁的笑意。
肖诚心做足了在洛观村长线作战的准备,一早准备好了车,车里警械设备齐全,各种食物将后备厢塞得满满当当。
花崇一看就揶揄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是去洛观村公费旅游。”
“要不是装不下了,我还想多带几箱水。”
“至于吗肖队?”张贸吃着早餐,“洛观村我刚毕业时去过,没你想象的那么落后,家家户户都开着农家乐,市里能买到的食物,那边基本上都能买到,村里还有家加盟了YHA的青旅,饿不着咱们。”
“那也得多准备些,有备无患。我在整理这个案子的时候发现,那儿的村民对警察很有敌意,我们这回去查十年前的案子,谁知他们会不会搞出什么幺蛾子。”肖诚心是个瞻前顾后的姓子,过去也在刑侦支队其他小组干过,后来带他的老刑警从一线退下来,去了积案组,他也跟着调了去。之后老刑警退休,按资排辈,他便升了组长。刑侦支队内部都清楚,他这组长水分大,不过也没谁去争,毕竟但凡有一点争强好胜之心的人,都不愿意在积案组做事。积案组在其他组眼里,有点像个案卷管理组。
花崇说:“我们是刑警,还怕什么幺蛾子。”
肖诚心悻悻地缩了缩脖子,“没事当然最好。”
两辆车上路,花崇和柳至秦坐的这辆是张贸开车,他俩坐在最后一排,从重案组抽调的其他几名成员和痕检科的李训坐在前面两排。
此时已经到了夏天的尾巴,城市里仍旧炎热,但越往山里走,夏末秋初的气息就越浓厚。从高速公路下道,两边的树木有的已经开始落叶。
柳至秦有些困,昨天晚上他没怎么睡,一是监控着西亚X国那边的动向,二是通过渗透,拿到了几个顶级服务器的权限。天亮之前实在有些熬不住了,结果刚躺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就被手机铃声吵醒。
花崇在电话里说:“起来了吗?来我家吃面。”
“这么早?”他看了看时间,问:“我下还是你下?”
“当然是我。二娃不在家,早上不用遛它,我弄了番茄鸡蛋。你什么时候来?面煮早了容易坨。”
他只得起来洗漱,带着出差用的行李挪到花崇家里,被番茄鸡蛋给咸精神了。
花崇还笑,“要不我下次弄个酸菜肉丝当底料?”
他一边洗碗一边说:“下次还是我来吧。”
“困啊?要不先睡会儿?”正在他回想早上的事时,花崇突然拿手肘碰了碰他。
“嗯。”他点点头,可还没来得及闭眼,眼前突然晃了一下。
花崇将一个熊猫颈靠夹在他脖子上,“舒服吗?”
那颈靠刚刚还戴在花崇脖子上,留着体温和桃花的香味——花崇家的沐浴露是桃花味的。
柳至秦情不自禁吸了口气,微侧过脸,“谢谢。”
“客气。”花崇说:“睡吧,还早。”
因为下了高速之后走的是盘山路,所以车速不快,对补眠来说,算是个不错的环境。但花崇看了柳至秦一会儿,还是觉得车颠簸得厉害。
那个颈靠好像不是太管用,商场搞活动送的玩意儿,套在脖子上也就起个心理作用。
想把柳至秦扯到自己怀里来,让柳至秦躺自己腿上。再怎么说,腿枕着也比那廉价颈靠来得舒服。
柳至秦会怎么躺?侧躺?还是仰躺?
车里条件有限,可能只能侧躺。那样的话,他就护着柳至秦的肩,时不时拍两下,车转弯的时候,将柳至秦往里边搂一搂……
“啧。”想着想着,花崇被自己脑子里的画面逗乐了,手指摩挲着下巴,又看了看闭着眼的柳至秦,唇角向上弯起。
柳至秦压根没睡着,车不停转弯倒在其次,比这颠簸得多的车他坐过无数次,想睡着都能睡着。但这次不行,因为花崇的沐浴露味道始终萦绕在他鼻间,而颈靠上的温度也无时不刻不熨烤着他的皮肤。
他的心跳渐渐加快,甚至因此产生了花崇正在看他的错觉。
那道目光像有实质一般,一会儿落在他侧脸,一会儿落在他身上。
一宿没睡,此时身体有些疲惫,精神却是亢奋的。
花崇就像一支药效奇好的兴奋剂。
他匀速呼出一口气,装出熟睡的模样。
路上有些堵,到达洛观村时已是中午。柳至秦早就“醒”了,与花崇一边看窗外的景物一边聊案子,却始终没把颈靠从脖子上摘下来。
市局要来查十年前的案子,洛观村和上头的禹丰镇已经知道了,赶来迎接的是洛观村派出所的民警李秀超。花崇等重案组成员这次不管官场那一套,对接全由肖诚心去做,到了就直接进入工作状态,让这边的警察带路去当时的命案现场。
“出事的是以前的村小,那一片风水不好,早就荒着了,前几年全镇全村综合规划,都没把那一片纳入规划范围。”民警钱鲁接近五十岁,在基层单位干了半辈子,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讲着讲着案子,就跑到了其他话题上,“你们是第一次来吧?我们村建设得还行吧?嘿,现在家家户户都盖小洋楼了,我要是不当警察,我也办农家乐赚钱去!”
花崇笑了笑,一听就明白,这钱鲁是本地人,发自内心为家乡的发展感到骄傲。
既然是本地人,那对十年前的凶杀案,应该是相当清楚的。
从派出所到村小,路途不短,开车都要花二十来分钟,花崇坚持步行过去,一来看看村里的现状,二来听钱鲁多叨叨与案子有关的事。
“出事时不是我执勤,但我睡到半夜就被老婆喊起来了,外面吵得很,说是村小着火了。”钱鲁绘声绘色地说:“我吓一大跳,穿好衣服就往所里跑。你们住在城市里,肯定不了解我们这儿的情况。我们村呢,没有消防队,镇里虽然有,但是那时没一条好路,消防车开不进来。村里人别管男女老少,都去挑水灭火,忙活了多久来着……哎我记不清了,好像是快天亮才把火扑灭。当时觉得是好大一场火啊,现在回忆起来,其实也只是烧了一间屋子,是我们灭火手段太落后,才扑了那么久。”
说着,就到了已经废弃的村小。
这地方乍看有些阴森,倒不是发生过命案的缘故,而是周围树木繁茂,野草疯长,植被几乎已经淹没了废弃的建筑物。
花崇没有立即走进去,转身问:“这个地方在出事之前也算偏僻吧?”
钱鲁点头,“我们村以前分成东西两个部分,大部分村民都住在东边,东边有条小河,打水、浇灌之类的都比较方便。”
“既然大多数人住在东边,村小为什么建在西边。”花崇估算了一下方位,“我没想错的话,村小基本上可以说是在洛观村的边缘?”
钱鲁叹了口气,露出遗憾的表情,“是啊,如果村小在东边,火一烧起来,大家就能察觉到,说不定能救下那几个孩子、抓到放火的凶手。村小建了几十年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建在东边。”
“村小晚上有教职工值班吗?”柳至秦问。
“嗨,你当学校是派出所啊?”钱鲁摇头,“村小每天下午3点就放学,老师们都是村里的人,教完学生,还要回家种地喂猪,谁会去值班?”
“也就是说,案发的时候,学校里除了凶手和被害者,不会有别的人……”花崇说着朝柳至秦抬了抬下巴,“进去看看?”
“嗯。”柳至秦跟了上去。
村小太久没人踏足,野草足有半人高。钱鲁走在前面开路,说:“出事之后,这边基本上就成了禁区,大家都说这儿烧死过人,不吉利,说不定是什么巫术,平常没人会到这儿来,可能只有好奇心重的小孩子会瞒着父母,过来‘探险’。久而久之,在孩子们口中,村小就成了‘鬼村’的代名词。”
走在最后的张贸打了个寒颤,“要不要这么恐怖?”
没人搭理他,他只得加快步子,跑到柳至秦身边。
“这就是起火的木屋。”走了一会儿,钱鲁指着几根残缺的柱子说:“烧得啥都不剩了。”
现场的冲击远比照片来得强烈,花崇抱臂,盯着柱子看了一会儿,“这里当年是?”
钱鲁脸色有一瞬的不自然,支支吾吾道:“就,就一个装杂物的仓库。”
“仓库?”花崇拧眉,直觉他说的不是实话。
“仓库一般不会用木头搭建吧?”柳至秦说,“我看村小的教学楼是砖石结构,这隔得不远的仓库怎么会用木头?修建的时候没有考虑着火的情况吗?”
钱鲁犹豫了一会儿,也许是觉得瞒不过,也许是觉得没有必要隐瞒,道:“我跟你们说实话,这个木屋是,是以前老师们体罚不听话的学生们的地方。”
闻言,花崇的眼神突然一深。
第72章 镜像(06)
“体罚?”柳至秦看着钱鲁,“专门修了一个木屋来体罚学生?”
“现在不会了,现在不会了。”钱鲁连忙说:“你们可以去看看新的村小,就在派出所对门,年轻老师都是念过大学的,可有素质了,绝对不会体罚学生。”
“那以前修木屋体罚学生是谁的主意?”花崇走了几步,“这木屋独立于教学楼,应该不是在建校时就修建的吧?”
“当然不是。”钱鲁看上去有点着急,显然不大想深聊这个话题。
但花崇偏要揪着不放,“是什么时候、谁主张修建的?”
钱鲁只好道:“十五六年前吧,具体年份记不清了。村里的孩子皮,不听话,尤其是五年级以上的男生,太难管了。老师们就合计,准备修个木屋,把实在管不住的学生锁进去进行体罚。这事村长还通知家长们开了会,同意的签字,如果不同意,那以后孩子不管犯多大的错,都不会被关进木屋。”
花崇问:“有多少人同意?”
“都同意了。”钱鲁说:“嗨,我们乡下和你们城里不一样。我知道你们喜欢什么素质教育,但前些年我们村里哪行?孩子野得很,当父母的巴不得有老师代为管教。让老师体罚算什么,有的家长还嫌老师揍得轻。”
“揍得轻?”花崇冷笑一声,环视四周,又问:“遇害的五个孩子平时表现怎么样?”
“这我就不大清楚了,我又不是学校的老师。”钱鲁摸着自己的手指,“他们的情况你们得去问老教师,回头我给你们找人去。”
“多谢。”柳至秦笑道:“你的孩子呢?”
“我的孩子?”钱鲁愣了片刻,“哦,你是想问我家孩子有没被体罚过吧?这倒是没有,我家是两个姑娘,从小就文文静静的,不惹事,成绩也好。”
“她们现在在?”
钱鲁得意道:“在首都念大学呢!已经走出我们这山沟了!”
“那挺好。”柳至秦说着碰了碰花崇的手背,“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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