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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毒 作者:初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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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推理 探案追踪

  有人起身让钱锋江坐下,花崇的目光始终没从钱锋江脸上挪开,但他看得又很有技巧,不是明晃晃地盯着,而是若有若无地瞄着,让人很难察觉到。
  “来了帮警察想查钱毛江的案子,还他妈想让我、老三配合。”钱锋江脸色不太好看,“我配合个鸟!”
  “钱毛江都死多久了?还查什么查?”一人不满道:“就当祭天算了,烧了那一回之后,第二年家家户户的收成不都高起来了吗?我反正不想凶手被抓住,凭啥给钱毛江那种人渣赔命啊?”
  “我也这么想。没必要。”钱锋江说:“但警察要查,我和老三不配合,还有其他家呢。不过话说回来,当年都没查出个好歹,现在还能破案就有鬼了。十年前我才12岁,老三10岁,哪知道什么凶手的线索。”
  自打钱锋江回来,花崇就不再吱声,将存在感降到最低,但小年轻们话不少,骂起钱毛江来相当踊跃,倒是让钱毛江这个14岁受害者的形象逐渐鲜明起来。
  “不过我到现在还想不明白,到底是谁杀了钱毛江他们五个啊?”有人聊着聊着就开始思考,“当年只觉得恐怖,现在想想吧,还真有点蹊跷,也难怪警察跑来查。按理说,咱们这地儿,当时很难有外地人进得来,就算进得来,杀人放火之后立即消失,好像也有不小的难度。你们说,会不会是村里谁干的?”
  “我爸以前就这么说过。”钱锋江道:“他觉得凶手肯定是村里人,还跟警察说过,但根本查不出来。”
  “要不咱来猜一猜?”
  “猜个屁,过了这么多年了,大家现在过得都挺好,别拿这事来影响团结。”钱锋江警告道:“警察要是问到,一律说不清楚,给我记住了。”
  “是是是。”众人附和:“二少说得对,死了就死了吧,咱们村现在焕然一新,各家各户都有钱了,说不定他们真是被祭天了呢,也算是死得其所吧哈哈哈。”
  花崇装出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钱锋江终于注意到他,开玩笑似的叮嘱道:“你也别到外面去乱说啊。”
  “不会不会,这故事挺有趣。”
  一个女人“啊”了一声,“有趣?不觉得吓人吗?”
  花崇笑:“走南闯北,各个村里都有吓人的事,你们这个算不上稀罕。”
  大家一愣,旋即轻松起来,有人说:“我就说吧,这根本不算大事,死了就死了,警察闲得没事干,查什么不好,非来查我们村这陈年破事……”
  花崇并未留下吃晚饭,找了个借口离开,走前正好见到钱锋江被两个村官模样的人叫出去。他听了一会儿,对方显然是被肖诚心叫来的,叮嘱钱锋江配合调查云云。
  洛观村如今的发展靠的是政策,钱锋江再牛逼,也不敢不听当地官员们的话。
  花崇没有立即暴露自己的身份,悠闲地朝一间茶馆走去。
  柳至秦已经等在那里,并且叫好一壶茶了。
  这里的茶馆有配糖的习惯,铜壶里泡的是苦茶,瓷碟里装的是金黄色的冰糖。
  柳至秦往一杯凉了一会儿的茶里丢了快冰糖,“尝尝,温度刚好。”
  不待冰糖融化,花崇已经喝了大半杯,柳至秦给他斟满,他问:“你那边怎么样?”
  “钱庆家的农家乐规模不大,收入在洛观村里算中等偏下,不过我看他们一家过得还挺知足的。”柳至秦单手搭在桌沿,避开送茶水的服务员,接着道:“钱庆上面有个姐姐,大他5岁,他本来是家里的幺子,出事之后,他父母又要了个孩子,是个男孩,现在9岁。”
  花崇搅着杯中越来越小的冰糖,“也就是说,在他死亡后不久,他母亲就怀上了。”
  “嗯,这在农村其实可以理解。”柳至秦说:“家里必须有个儿子,钱庆没了,就得趁着能生,赶紧再生一个。”
  花崇沉默几秒,问:“他们对钱庆的死有什么想法?”
  “觉得儿子命该如此。”
  “什么?”
  柳至秦将食指压在唇上,笑道:“小声些,在别人的地盘。”
  花崇左右看了看,“正常的反应难道不是悲伤、愤怒?说什么也要找出凶手?”
  “但实在找不到,他们就觉得这是天意了。”柳至秦道:“我感觉他们那家人挺温和,有点得过且过的意思。钱庆从小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生病,时常需要去镇里的医院,家里没有车,比较穷,每次都只能搭别人的车,日子过得很辛苦。”
  “所以钱庆对他的父母来说,算个不小的累赘。”花崇支起下巴,“生了女儿,还想要儿子,‘超生’的结果却是个病儿子。”
  “嗯,所以当年出事之后,他们家悲痛肯定也悲痛,但或多或少,会有些许如释重负。”柳至秦说着拿起茶杯,“人姓本凉。”
  花崇说:“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也应该有怀疑的对象。”
  柳至秦摇头,“钱庆的母亲说,儿子自幼温顺,从来不与人结仇,况且年纪那么小,也不会惹上什么人,向来是跟着学校的同学玩,不争不抢,也不爱出风头。出事那天,钱庆做完作业出去玩,九点来钟回家,之后洗漱睡觉,没有再出去。半夜听说村小失火,他们最初没当回事,甚至没有发现钱庆已经不在床上,之后听说村小烧死了孩子,全村清点人数,他们才知道,自己的孩子被烧死了。”
  花崇看向茶馆外,拧眉想了想,突然道:“不对,照双方家人的说法,钱庆和钱毛江姓格完全不同,凶手是以什么作为筛选标准?”
  “钱毛江那边怎么说?”柳至秦问。
  花崇把在“山味堂”听到的转述了一遍。
  柳至秦思索着,放下茶杯,“这案子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作者有话说
  ①花崇:谁都别想忽悠我。柳至秦:哎……
 
第73章 镜像(07)
  村小当年的校长叫钱治国,但校长这名头其实是虚的,他读过的书比别人多,负责教语文,年纪最大,就被其他老师推选成了校长。洛观村太小,孩子不多,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钱治国一共要教四个班,还兼任体育老师,所以全校的学生他基本上都认识。
  钱毛江等人出事的时候,他五十来岁,现在六十多岁了。自打新的村小建起,来了一批年轻的专职教师,他就退出了教师退伍,响应政府号召,和家人一起搞农家乐。钱鲁要他配合调查,他起初很不愿意——洛观村绝大部分人都不怎么愿意提起当年的事,但钱鲁软磨硬泡,他也只得同意。
  洛观村的派出所是两年前新建的,和村子的整体风格一致,都添了不少旅游元素,看着像一栋度假小楼。钱治国还是头一次被带到新派出所的问询室,紧张兮兮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名“外来户”。
  在他被钱鲁带来之前,花崇和柳至秦对他已经有所了解,无需他作自我介绍。花崇笑着唤了声“钱校长”,他神情先是一滞,旋即笑起来,仿佛十分中意这个称呼,起身道:“你们好。”
  花崇与他随便客套了两句,很快切入正题:“钱校长,我们这次来的目的,钱鲁肯定已经跟您说过了。今天麻烦您跑这一趟呢,主要是想从您这儿了解一下五名被害学生的情况。”
  说到这里,花崇语气一缓,“您是他们的校长,刚好又教他们的语文和体育。我想,村小应该没有哪位老师比您更了解他们。”
  钱治国本来很不想来派出所。十年前,市里的专案组来查案,相关人员被叫去问了个遍,他身为校长,自然是被问询的重点。但因为警力有限,他前面还有不少人接受问询,没轮到他时他不能回去,被强行留在派出所,轮到他时已是深夜,他被叫进一间灯光极亮的房间,一问就是一整夜。他疲惫不堪,对方态度恶劣,在不停重复的问答中,他甚至觉得自己被当成了犯罪嫌疑人……
  那段回忆极不美好,以至于他对市里来的警察毫无好感。时隔多年,一听市里又来了调查组,就本能地抵触、反感。
  但这次来的人,却和以前的警察完全不同,不仅客客气气地叫他“钱校长”,交谈时用的也是商量的语气。
  伸手不打笑面人,他思虑片刻,开始讲记忆里的钱毛江等人。
  和花崇在“山味堂”里听来的闲话差不多,在钱治国眼里,钱毛江也是个顽劣至极,无法无天的坏学生。
  钱毛江的父亲钱勇靠卖山货赚了不少钱,是村里的大户,钱毛江大概从二年级起,就成了班里的“小霸王”,欺负同学十分在行。最初,老师们还管得了他,后来他长到12岁左右时,就连女老师都打了。钱勇有三个儿子,特别宝贝这个大儿子,虽然签了“接受体罚”的协议,但背地里请老师们吃过饭,还塞了不少钱,请大家对钱毛江“网开一面”。
  因此,钱毛江就算天天打架惹事、欺负同学,也没有被关进过木屋。
  罗昊家里很穷,即便是在当时的洛观村,也算条件最差的家庭之一。钱毛江有不少跟班,罗昊可能算最“忠心”的一个。平时钱毛江在哪里,罗昊就在哪里,钱毛江想欺负谁,罗昊绝对是最来劲的那一个。
  至于钱孝子和钱元宝,这俩在大多数时候还算老实,成绩也过得去,但家庭条件也差,只比罗昊家好一点,有时会仗着自己长得又胖又壮,抢低年级学生的食物和钱。
  钱庆是最老实的一个。钱治国说到他就不停叹气,“这娃可怜,命实在是太差了,从小就是个病秧子,不像他姐,生得比牛还壮。如果说钱毛江他们四个被人记恨报复,我还想得过去,但钱庆招谁惹谁了啊?”
  “记恨报复……”花崇缓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又问:“钱校长,您这么说,是对凶手可能是谁有些想法?”
  钱治国苦笑,“我能有什么想法啊,都是胡想乱猜。”
  柳至秦道:“那您试着说说看?帮我们拓宽一下思路也好。”
  “帮”这个字让钱治国十分受用,他顿了几秒,说:“钱毛江带着罗昊和另外几个男娃子在学校里横行霸道,不仅欺负男同学,连女同学都打,很多孩子都讨厌他们。我虽然没亲眼瞧见,但我听说,钱毛江在家里还打他两个弟弟。要说记恨,这些孩子,包括孩子的家长,说不定都记恨他们。”
  “谁被欺负得最厉害,您还记得吗?”柳至秦问。
  “你们等我想想。”钱治国捂着额头,半天才报出几个名字,又道:“但刚出事的时候,警察调查过他们和他们的父母,说是都有什么……什么不知道证据。”
  花崇纠正:“不在场证明。”
  “对对,就是这个。”钱治国摆摆手,“卢娇娇腿被钱毛江打折了,钱勇赔了一笔钱私了;钱猛虎有一回被钱毛江当马骑,跪在地上爬了挺久,还是我跑去阻止的;张米被罗昊一砖头砸破了头,后来这事也是钱勇出钱解决……我印象里他们三个是被整得最惨的,但警察说了,案子和他们没有关系。”
  “而且如果是被欺负的孩子或者家长报复,为什么会牵连到钱庆?”花崇支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当时的警察们也是这么说的。”钱治国道:“还有,钱孝子和钱元宝只是偶尔找人要钱,即便被人记恨,也恨不到将他们一并杀害的地步吧?”
  花崇点点头,侧过脸对柳至秦说:“等会儿跟钱鲁问问地址,明天我们去卢娇娇、钱猛虎、张米家看看。”
  柳至秦还未答应,钱治国就打断道:“他们已经没在我们村了。”
  花崇眼皮一撑,“都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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