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 作者:初禾(中)
Tags:推理 探案追踪
“花队说她是想守着我们找到杀害她女儿的凶手。”曲值往外看了看,“哎,我刚才路过时她也那样坐着。可能我们一天破不了案子,她就会在那儿坐一天吧。”
“她想守着我们破案的话,为什么不催几句呢?刚才我从她跟前路过来着,她明明看到我了,也知道我是办案警察,但就跟什么都没看到似的,眼珠子都没转一下。她为什么不问问我案子的进程?抱怨几句也可以啊。”张贸不解,“以前不是也有痛不欲生的家属吗?他们一到局里就大吵大闹,活像我们是凶手。”
曲值想了想,摇头,“我又不是她,我怎么知道。”
“她在忏悔。”柳至秦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
张贸抬头,“小柳哥!”
“她知道是因为自己没有照看好王湘美,王湘美才出事。她认为自己不配当一个母亲,所以没有立场来催促我们。”柳至秦说:“但后悔已经迟了。她再后悔,再懊恼,她的女儿也不会活过来。”
张贸沉默了一会儿,“她真可怜。如果物质条件允许,她应该也想让王湘美过上更好的生活。”
曲值“哟”了一声,“怎么突然感叹上了?”
“花队在案情分析会上不是说了吗,王佳妹给王湘美买的都是价格很低的劣质衣服。这些衣服都是在批发市场跟熟人买的,根本不是由正规厂商生产,一些可能出自黑作坊,有毒物质超标也说不定。”张贸望着玻璃门外身着黑衣的女人,“但她给自己买的衣服也不见得多好啊。喏,她那件针织长衫质量也很差,一看就是批发来的便宜货。还有她那双鞋,我以前还没调来重案组时,在专卖假冒伪劣产品的地下商场见过,几十块钱一双,全是刺鼻的化学皮革味。”
曲值无奈道:“你观察得真仔细。”
“这倒不是仔细。”张贸抓了抓头发,又说:“她一个女人,真的挺不容易。”
“大部分人活得都挺不容易。”曲值说。
张贸拍拍自己的脸,长长地吐了口气,“不想这些,不想这些了!案子都没破,哪来的精力感叹别人的人生!”
“知道就好。”柳至秦笑了笑,往外面走去。
“小柳哥,你去哪?”张贸在后面喊。
柳至秦一扬手中的盒装牛奶,“花队让我陪王佳妹说几句话。”
待柳至秦与王佳妹一同坐在长椅上,张贸才说:“花队心里其实挺柔软的。”
“你才知道啊?”曲值卷起一叠纸,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赶紧做事吧,别王湘美的案子没破,那边陈韵又出事。”
??
“她什么情况?”见柳至秦回到休息室,花崇问。
“和我们猜的一样。”柳至秦坐在沙发里,拿过放在一旁的笔记本电脑,“与仇罕产生了一些矛盾。王湘美遇害对她打击太大,她目前没有办法面对仇罕,也没有心思去考虑将来的婚姻。至于仇罕,这才过了一天,他就对王湘美失去了耐心,戴在脸上的面具也已经掉了。”
“他们本来就是‘塑料花夫妻’。”花崇道:“没有太多感情基础,双方年龄都到了,也有组成家庭一同生活的需求,对比来对比去,彼此都觉得相对合适,就凑合着过。这种关系太不牢靠,不出事还好,一出事就得一拍两散。不过我没有想到,仇罕这么快就打算和王佳妹各走各的路。半夜他在问询室还演了一出‘好丈夫’。”
“既然确定过不下去了,就及时‘止损’。”柳至秦敲着键盘,“这个人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实际’。”
花崇走到窗边,“决定一起过日子,中途一旦出现困难,就认定过不下去,必须靠分手来‘止损’,抱有这种想法的夫妻、情侣现在好像越来越多了。”
柳至秦忽然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花崇轻轻甩了甩头,靠在窗沿,略显尴尬道:“想多了,还是专注案情吧。”
柳至秦却将笔记本合拢,唤道:“花队。”
“嗯?”
“将来你如果决定与谁一起过日子,遇到看似迈不过去的坎,你会怎么做?”
花崇不经意地睁大眼。
柳至秦问:“你是选择及时‘止损’,还是与对方继续走下去?”
“我……”花崇顿了几秒,声音略沉,“我可能会‘止损’,但不会及时‘止损’。”
柳至秦目光深邃地看着他。
他继续道:“既然决定在一起生活,那即便是‘凑合’,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就算要‘止损’,也不该立即下结论把?而且‘凑合’说起来容易,真要‘凑合’,其实也挺麻烦的,意味着相互妥协,彼此付出感情。竟然付出了感情,那想要‘止损’就很困难。”
柳至秦又问:“那在什么情况下,你会选择‘止损’。”
花崇在窗边走了几步,坦率道:“我不知道。”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花崇没看柳至秦,柳至秦却一直望着他。
须臾,花崇吸了口气,唇边带着笑意,“我们不能再发散了,案子要紧。”
柳至秦点点头,“嗯,案子要紧。”
花崇借口去看看甄勤等人,毕竟对方尚未成年,问询拘留时间不宜过长。
“好的,我查一查仇罕、王佳妹的生意情况。”柳至秦又把合上的笔记本撑开,说道:“王佳妹提到的白林茂和王湘美的生父我已经查过了。白林茂离开洛城已有三年,目前在别的城市定居,从未回来过,没有作案可能。至于王湘美的生父,这人已经因为车祸去世。”
花崇“嗯”了一声,快步离开重案组最里边的休息室。走到走廊上了,才在自己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刚才他又心猿意马了,想象将来与自己“凑合”着过日子的是柳至秦,想得越深,心脏就跳得越快。
但现在显然不是CAO心感情的时候。
前阵子在洛观村,手头的案子是积案,偶尔走一走神算不上过分。但如今面对的却是必须马上侦破的“热案”,再惦记着私事,就等同于失职。
休息室不能再待下去了,若是和柳至秦同处一屋,加快的心跳会渐渐影响思考。
花崇摸出一包烟,独自抽了两根后,推开问询室的门。
甄勤一见是他,顿时像一只愤怒的刺猬,警惕地瞪着双眼,喝道:“你们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有找我麻烦的工夫,为什么不去找小韵?为什么不去调查陈广孝?”
“我们有没有去找陈韵,有没有调查相关人士,难道还需要向你汇报?”花崇拉开座椅,睨着甄勤。
这个染着红发的少年面部线条锋利,瞪人的时候看上去凶神恶煞,眸子里却有几分单纯的温柔。
花崇一眼便知,他是真的为陈韵担心。
可是主观感觉不是放人的依据,况且如果现在把甄勤放回去,这家伙必然去找陈韵,且极有可能去陈广孝家闹事,说不定会惹出什么不小的麻烦。
于情于理,甄勤都不能放。
“你们再不找到小韵,她可能就……”甄勤说着垂下头,双手紧握,红发似火。
花崇站起来,在他扎手的头发上揉了揉,“我们会尽全力。”
??
然而天亮之后,噩耗却像瘟疫一般传来。
失踪的张丹丹死了,而那个与她一同离家出走的10岁男孩惊恐万状地回到家中,像失了神智一般,面对焦急的家人和分局警察,哆嗦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丹丹浑身赤裸,被扔在富康区一个恶臭熏天的垃圾场,尚未完全发育的下亻本满是血污。清晨,处理垃圾的工人发现她时,她清秀的脸与纤细的手臂已经残缺不全,断裂的骨头从血肉里戳出来,像一截来不及成长就已经枯死的枝丫。
工人吓得魂飞魄散,在空旷的垃圾场惊声狂叫,吓跑了几只赶来分食“美餐”的土狗。
失踪案变成了命案,死者的死状还极其骇人,分局领导紧张万分,直接将案子移交给市局。陈争大发雷霆,把分局刑警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整个重案组气氛都很低落——张丹丹的案子不由他们管,但女孩的照片他们是见过的,女孩的父母前一日还曾到市局接受问询。这对夫妻焦急不堪,又怀抱着一丝希望的神情令人动容。可如今,希望像纷飞冬雪中的烛火,熄灭得连一缕青烟都未留下。
徐戡从解剖工作间里出来时,脸色阴沉得可怕,刚洗过的手轻轻抖了两下。
花崇寒声道:“告诉我结果。”
“凶手不是同一个人。”徐戡将尸检报告扔在桌上,“张丹丹的死,很可能是一个意外。”
“意外?”花崇拿起报告,眉峰紧蹙。
“她的死亡时间是8月28号,比王湘美晚一天,死后被抛掷在垃圾场。”徐戡咬了咬牙,“凶手在她死前侵犯了她,非常残暴,详细的我不想说了,你自己看报告上的文字描述和图片。”
花崇快速翻阅报告,脸色越来越难看。
如果说王湘美死得还算有尊严,张丹丹便是在极度的痛楚与耻辱中,毫无尊严地死去。
而她,只是一个10岁,面对暴行时毫无反抗力的小女孩!
“张丹丹的脖子上有明显勒痕,死因是机械姓窒息。凶手在对她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之后,勒死了她。”徐戡沉声说:“我在她的y_in部、口腔、胸部提取到大量j_ing 液,她的牙齿、指甲里还有凶手的皮肤组织,DNA现在已经验出来了,正在做比对。两个案子不可能是同一人所为。杀害王湘美的凶手具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并且为此谋划了很久。而这个杀害张丹丹的强女干犯,极有可能是‘激情作案’。”
花崇“啪”一声将报告拍在桌上,脸色铁青,“这个畜生!”
张丹丹的父母已经赶到市局,张母哭得无法自已,张父跟丢了魂似的,杵在走廊上一动不动。
一宿未归的王佳妹茫然地看了看他们,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片刻后别开目光,诡异地笑了两声。
与张丹丹一同失踪的男孩隋建宇也被带到市局。他仍是一副木讷的模样,一直低垂着头,对外界的喧闹毫无反应。
张母看到了他,发疯一般冲上去,抬手就是重重的一耳光,哭着骂道:“都怪你!都怪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你还活着!你把丹丹还给我!你把丹丹还给我啊!”
隋母虽然心有歉意,但也容不得自己的儿子被“疯女人”扇耳光,见状连忙将隋建宇护在身后,指着张母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打我儿子?又不是我儿子杀了你女儿,你跟我这儿横什么横?”
隋父也赶了上去,护住妻子和儿子,奋力推了张母一把。
张母一个踉跄,顿时跌坐在地上爬不起来,一边大哭一边痛苦地捂住肚子。
张父此时才如梦方醒,咆哮着一脚踹开隋母,战战兢兢地扶起妻子。
而地上,是一滩浓血。
随着浓血一同消逝的,是张母腹中3个月大胎儿的姓命。
隋母发出一声尖叫,捂住了隋建宇的眼睛。
一对失去女儿的父母,与一对庆幸儿子还活着的父母在市局大打出手,走廊上充斥着刺耳的哭声与骂声。刑警们将他们拉开,隋建宇目睹着因自己而起的闹剧,面色苍白,眼中全是绝望,一步一步退到楼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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