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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毒 作者:初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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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推理 探案追踪

  可在仙境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大多数时候,他们必须面对现实的冷漠与残酷。
  直到有一天,刘展飞告诉他:“我哥哥说,很快我们就安全了,再也不会有人来欺负我们!”
  “你哥哥?”他疑惑道:“你哥哥不是到羡城上大学去了吗?哪里好远啊,我从来没有去过。”
  刘展飞摇头,眼睛调皮地眨了眨,手指压在嘴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说:“没有,我哥没有走。我哥只是让村里的混蛋们以为他走了而已。”
  那天晚上,他的噩梦在火光中终结了。
  钱毛江、罗昊、钱庆、钱孝子、钱元宝被他和刘展飞逐个引到村小,等待在那里的是本不该出现在洛观村的刘旭晨。
  14岁的小孩,再嚣张跋扈也不是19岁男人的对手。
  他们被杀死,被浇上燃油,然后在大火中化为五具不辨面目的焦炭。
  他记得,刘旭晨背着光,向他与刘展飞跑来,染血的脸上带着笑——那笑竟然是他见过的最温柔的笑。
  “我走了。”刘旭晨说:“你们照顾好自己。什么都不要说。只要你们什么都不说,警察就不会怀疑我,更不会怀疑你们。明白吗?”
  两个小孩坚定地点头。
  “不用担心我,警察不会想到我。村里所有人都知道我早已离家求学,他们所有人都是我的证人。”刘旭晨接着说:“现在,趁大火还没有惊醒大家,赶紧回去假装睡觉。你们是不满10岁的小孩,没有人会怀疑你们。”
  说完,刘旭晨就要走了。
  刘展飞喊了一声“哥哥”,刘旭晨笑道:“展飞,再坚持半年。半年后,哥哥回来接你。”
  “旭晨哥。”他突然抓住刘展飞的手,向刘旭晨承诺:“你救了我,往后就算不要这条命,我也会保护展飞!”
  刘旭晨闻言笑了笑,摇头,然后转过身,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之后,一切如刘旭晨料想,村民们惊慌失措地挑水灭火,和那场大火一起,破坏了现场的所有犯罪痕迹。天亮后,镇里的警察来了,过了两天,市里的警察也来了。很多村民被带去问话,他与刘展飞也去了。不过他们都是孩子,且是村子里最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凶手呢?警察草草将他们放回家,同样被放回家的还有钱锋江。
  他在钱锋江的脸上看到了掩饰不住的开心,这个与他没有多少亲情的二哥,居然冲他眨了眨眼,仿佛在说:钱毛江死了!我们自由了!这个家是我们的了!
  后来的时日里,警察来来去去,怀疑这怀疑那,可被怀疑的人最终都被放了出来。钱勇和其他几个受害人的父母堵在派出所门口,一定要警察抓到凶手。可最终,警察仍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他与刘展飞一直小心翼翼的,除了在虚鹿山的秘密基地,从来不在其他地方一同出现。
  就连钱锋江,都不知道他们是朋友。
  刘展飞成天都盼着刘旭晨来接自己。他有些舍不得,但没有说出来。刘展飞是他唯一的朋友,他希望刘展飞快乐,刘展飞的愿望也是他的愿望。
  可12月,大雪封山,和雪花一同降临的是刘旭晨去世的噩耗。
  他震惊得无以复加,和大人们一同跑去刘家时,刘展飞已经不见踪影。
  第二年,有人在洛观村下游发现了刘展飞的尸体。村长和别的村民都说,那就是刘展飞。可他看了一眼,就知道那绝对不是刘展飞。
  那个小孩,只是穿着刘展飞的衣服而已!
  刘展飞还活着!
  他唯一的朋友还活着!
  数年后,洛观村一改往日的穷困景象,已是游人如织的旅游景点。穷了半辈子的村民个个富了起来,盖小楼、建农家乐、上虚鹿山圈地,赚得盆满钵满。
  每每看到那些人油腻而虚伪的嘴脸,他就发自内心感到恶心。
  这些连小孩子都保护不了的人,凭什么拥有如此安逸的人生呢?他们付出过什么吗?他们做过一件好事吗?
  那个杀了恶霸的人,那个救了自己和刘展飞的人,为什么早已长眠地下?
  这不公平!
  他很想毁了洛观村拥有的一切,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直到有一天,已经长大的伙伴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少年名叫邹鸣,清秀白净,穿着昂贵的衣服,但他轻而易举地认出——站在自己对面的人是刘展飞!
  展飞没有死!展飞回来了!
  和刘展飞一同回来的,还有刘旭晨的骨灰。
  他们在刘家挖了一个很深很深的坑,将骨灰盒埋了进去。
  刘展飞平静地讲起这些年的经历,还有刘旭晨的死因,最后轻声说:“我要报仇。”
  他站起来,与刘展飞双手交握,毫不犹豫,“展飞,我帮你。”
  从决定“帮忙”的一刻起,他就已经下定决心——帮你报仇,也护你周全。
  活着没有什么意义,如果不是刘展飞在悬崖边挽留下他,如果不是刘旭晨杀死了钱毛江,他恐怕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庸庸碌碌多活这么多年,能够帮唯一的朋友报仇,顺道让洛观村虚伪的众人自食其果,大概是他人生里唯一有意义的事。
  刘展飞的计划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但要在众目睽睽下烧死周良佳三人,风险实在是太大。
  他劝刘展飞换其他的方式,同样是烧死,去废弃的村小烧也不错,在虚鹿山东侧的秘密基地烧也不错。
  可刘展飞执意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焚烧那三人,说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复仇。
  他没有再提出异议,与刘展飞保持着不为人知的联系,尽力满足刘展飞的各种要求。
  这几年,他偶尔能感到“活着”的真实感了——自己不再是一具得过且过的行尸走肉,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有“理想”的、活生生的人!
  但讽刺的是,只有在策划别人的死亡时,才有这种感觉。
  有一次,他去洛城,刘展飞带他四处走走看看,经过一家店时,买了个小玩意儿送给他。
  那个小玩意儿,是他们用于联络的游戏里的角色挂坠。
  他游戏玩得差,也不喜欢这些东西,但刘展飞送给他了,他便带在身上。
  挂坠是什么时候丢的、丢在哪里了,他都不知道。
  他与刘展飞唯一一次分歧产生在钱宝田要盖红房子的时候。
  他联系到刘展飞,告知刘家的地要被人拿去建房子。
  得知那是一栋什么样的房子后,刘展飞却很高兴:“童话小木屋?那很好啊,漂亮又有人气,我哥肯定喜欢。就把它当做一个华丽的墓碑好了。不用担心,那种装饰用的房子顶多在地里打几个浅桩,骨灰盒埋得深,没人会发现。”
  他觉得这样不对,不应该这样。
  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万一骨灰盒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而且游客是无辜的,他们不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在“坟墓”里买的旅行纪念品带回家。
  赶在钱宝田动工之前,他悄悄将骨灰盒挖了出来,没有知会刘展飞,独自一人将骨灰盒埋在废弃村小教学楼西侧。
  那里是整个洛观村最安全的地方。
  两年时间一晃而过,就在他们制定了一个个计划,又否定掉一个个计划时,一个叫袁菲菲的女人来到洛观村。
  这个懦弱又狠毒的女人,居然想烧死小孩。
  小孩罪孽深重,但大人就一定无辜?
  小孩骗了大人,他们就活该被烧死?
  那大人做错了事呢?是不是该下十八层地狱?
  他发现,袁菲菲居然是周良佳的朋友。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刘展飞本想亲自与袁菲菲接触,但他抢在前面。
  所有的风险,他都替刘展飞承担。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袁菲菲将周良佳、范淼、盛飞翔引到他与刘展飞曾经的秘密基地,就像当年他与刘展飞将钱毛江引到村小一样。
  他提前支开了刘展飞,让刘展飞去准备助燃物。除了他,袁菲菲谁也没有看见。
  他打晕了三个将死的人,对他们使用了刘展飞早已准备好的麻醉药。他特意问过,这药叫什么名字。刘展飞说,叫七氟烷。他将这三个字牢牢记住。
  本来,他想亲自布置助燃物、亲自点火,但是刘展飞不答应。
  他只得告诉自己——没事,一切罪行都是我犯下的。
  周良佳三人被烧死时,他已经回到家中。这里要毁了,旭晨哥的仇也报了,看着惊慌失措的人群,他开心地想。
  开心得笑了起来,开心得哼起了哀乐。
  其实,他是存着一丝侥幸的——如果这次来的警察和十年前来的一样没用,那他与刘展飞做的事就不会被察觉到,他就不用站出来顶罪了。他还可以像当初对刘旭晨承诺地那样,继续保护、照顾刘展飞。
  但来的警察里,有一人叫花崇,还有一人叫柳至秦。他们似乎是很厉害的人物。他逐渐明白,自己和刘展飞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查出真相。
  杀了人,总该有人付出代价。
  这个人应该是他。
  他有作案动机,也有作案的时间。最重要的是,袁菲菲这个关键证人,只认识他,而没有听说过“刘展飞”和“邹鸣”这两个名字。
  自己可以保护刘展飞。刘展飞那么聪明,一定不会犯傻自投罗网。
  可他没有想到,转移刘旭晨的骨灰盒成了最大的“败笔”。
  他听到刘展飞的嘶吼,一声又一声,将伪装多年的面目撕得鲜血淋漓。
  他紧贴着墙壁蹲下,双手用力堵住耳朵,但仍旧听见了刘展飞的喊叫——
  “啊!啊!啊!”
  他哽咽出声,渐渐意识到,自己被那两个警察骗了。
  渐渐意识到,自己保护不了刘展飞,也守不住承诺。
  ??
  钱宝田的骂声那么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刀一般戳在邹鸣心里。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冷静几乎消逝得无影无踪,脑中仅剩下一个认知——哥哥的骨灰盒丢了!
  怎么会不见?地坑里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不可能啊!自己明明将骨灰盒好好埋起来了!钱闯江明明说过钱宝田搭房子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谁拿走了哥哥的骨灰盒?拿到哪里去了?
  哥哥现在在哪里?
  他发狂地冲撞着警室的门,像重伤的野兽一般咆哮。他已经顾不得警室里装有摄像头,顾不得自己是被警方紧盯的嫌疑人。此时此刻,他只想奔去红房子,看看骨灰盒到底在不在坑中。
  如果真的不在了……
  “不!”他甩着头,眼神变得狂乱,猛烈跳动着的心脏像要炸开一般。
  几分钟后,他仍旧没有冷静下来,反倒更加激动。
  钱宝田高喊着:“你们把我家的地都掏空了!什么都没有!你们该怎么赔偿我?啊?”
  他浑身激灵,终于喝道:“开门!开门!放我出去!”
  门内的摄像头记录下了他的每一个动作,而门外的警察听到了他每一声怒吼。
  花崇说:“开门,带他去坑边。”
  门被打开的刹那,邹鸣就冲了出来。他脸上再也不见之前的冷漠与淡定,横眉竖目,眼中的血丝像要化作一股接一股的鲜血,从眼眶里淌出来。他几步跑到钱宝田跟前,拧住钱宝田的衣领,嘶哑地喊道:“你刚才说什么?我哥在哪里?你把我哥弄哪里去了?”
  钱宝田吓得腿脚打颤。肖诚心那孙子只保证警察不会动他分毫,可没保证群众也不动他分毫啊!
  “我我我……”钱宝田口齿不清,“我不知道!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哥!你去找警察!是他们要拆我的房子!我他妈比你还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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