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传言是真的,他就不该来,但他还是来了,却没把话说穿。
林弘山的手腕谈不上多高,但在关键时刻很抓得住命门,他有着野兽一样的直觉,敏锐的就能嗅到开始蔓延的微妙气息。
按熄烟头,橘红火光变成灰烬,林弘山向后一倒靠在沙发上:“我这次险了。”
林弘山如此说,李睿反倒不得不关心他了:“这么,外面传的真是真的?”
“外面传什么了?”林弘山看着他,如此问。
他的眸子是过黑的,沉默而没有生机,可怖又可怜,李睿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有一瞬的动容,再次面对这双眸子,他依然如此。
并且还想起了这三年中两人一起喝的酒,听的戏,他是长袖善舞的人,客套起来谁都觉得自己是他的知己,一起玩乐的人不少,一起赚钱的更多,可林弘山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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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不喜欢玩乐,对外界的事也没多少关心,三年就喜欢了一个温良玉,也没对他说过什么情义无价的场面话,可但凡他有事,林弘山永远是第一个来见他的,见了他也永远只有一句话给他。
“我该做什么。”
现在他有难,他倒怀疑起他来了。
李睿想到这一关节顿觉心中不是滋味,脸上的笑也淡了,神色认真起来:“你也不至于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吧,你那位周经理,都关了这么些天了。”
提起周长良这个人,林弘山一脸不耐。
李睿又道:“外面传神了,你这位周经理来头真是够大的,说是原名叫潘刈州,潘刈州你听过吗?东三省那边叫他‘名刀’,天生名刃,地位相当高,但是没人见过他的脸。”
林弘山有点胸口闷,坐直了身体:“现在都扛木仓了,叫什么名刀,他是拼刺刀的?”
“名刀是美名,夸他有品格。”
“那你看看我这屋子,现在少了什么。”林弘山冷笑。
李睿慎重的看了一圈,原本不需要这么慎重的,可是林弘山笑了,满是烦躁的一点弧度,心烦他不会笑,平日一双眼睛也够森然了,可现在笑了,就是生气了,非常生气。
“少了什么?”他半点没看出来,这座公馆一切都好好的,他想应该不会是少了一个茶杯这样的小事情。
“温良玉,他.妈的温良玉没了!”林弘山面孔紧绷,咬牙切齿。
“啊?!”李睿懵了,霎时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站起身两大步走到林弘山身旁坐下,几乎手足无措,手掌最终轻轻落在他肩头:“弘山……弘山你节哀,哥明白的……这仇哥帮你报。”
林弘山侧头看了李睿一眼,有点无语:“没死,但找不到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一次给我说清楚行吗?”李睿被这一阵一阵的也弄得有点暴躁。
“我不知道,谁他.妈能知道人就这么不见了,他同学约他出去,转眼就给人掳走了,哪边的人马都还没摸清楚。”
李睿的手抬起又落下,拍了拍他肩膀,懂他的处境了:“那名刀那边呢。”
“名刀个屁,他是名刀他能给人一提溜就扔牢里去了。”
“是,是,哥说错话了。”李睿看在他丢了温良玉的份上不和他计较,毕竟是丢了命根子,需要体谅,也打消了最后一点试探。
“那现在你不是被拿住了七寸,你是连头带尾都被人拿住了。”李睿暗自啧然,叹了一口气。
林弘山闷闷的嗯了一声。
“那……”李睿为他目前的处境摇头,真是看不到多少生机:“我该做什么。”
林弘山看了他一眼,两手交握在膝上,青筋微鼓起:“按说好的做就行,其他的我自己摆平。”
“好。”
言罢,李睿离去,他前脚走,后脚巡捕房就来了消息,说钱先生去探望了周长良,两人在牢中待了将近二十分钟,说了什么不知道,只知道钱先生出来的时候,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脸也沉着。
当时他想靠近听一听,但钱先生那位姨太太站在门口,他也就没好意思硬凑上去。
叶峥嵘照例又给了一笔赏钱,那人满口恭维的走了。
叶峥嵘回到屋子,道:“钱先生又忽然插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们这群人,谁知道。”林弘山嗤之以鼻。
当夜,钱府便来了人,是钱府管家的儿子,二十多岁,稳健又阳光,进了林公馆便说:“我们老爷请您过府一叙。”
林弘山正站在窗前,隔着玻璃与夜色,白牡丹化作一团团模糊的白色,两手背在背后,左手握着右手手腕,大拇指和食指拢在一起捻了一下,好像在把什么东西捏碎一样。
久久没等到回应,他试探着的又叫了一声:“林先生?”
他想了想,改了口:“林三爷?”
“怎么不是他来。”林弘山侧目,目光幽幽的,眼眸中有种隐晦的光,是冷静,晦暗,剥离情绪后置身事外的厌憎。
他一瞬僵住了,嘴角抽了一下脸色尴尬起来:“钱先生……”
钱先生可是长辈。
他选择了闭嘴,因为他抬头看见了林弘山的目光,知道长辈这两个字对他不会有用的,他也绝无可能前往钱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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