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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胡乱点点头,“你随便坐。”
程风没坐,而是把散落的烟头收拾到一处扔进垃圾桶,又把阳台门打开了。这天刚下过阵雨,外头的空气沁出一股子凉意。
程默坐在椅子上没动,他呆呆看着程风忙里忙外,又似乎透过他看向了其他地方。
下午的事一过,程默觉得很累。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却一点一点侵蚀到四肢百骸,所以很早就睡了,从教室里出来后甚至没吃晚饭,便洗澡躺下。躺下后没有想象中的失眠,一沾枕头很快坠入梦乡,可如果他知道这个梦是噩梦的话,他宁愿枯坐一整晚。
醒来后,一身汗像淋了一场大雨,他又去洗了个澡。随后,既睡不着,也不想再睡。但就算不睡,噩梦里的场景倏然纷至沓来,一帧帧清晰如昨,清晰地和绣花针一样,一下一下地插在心上。
他坐起来,一根接着一根的吸烟,借着尼古丁的味道把某段记忆驱逐出去。
可是,那记忆时隔多年,卷土重来后强势异常,这时候,程风来了。
他闭上了眼,长长吁出一口气。
☆、心结
要说班长作弊,其实程默并不是第一次碰到。
四年前,当时三中的校长是他父亲的哥们,高二段有个班的新语文老师还没到位,但学生的暑期补习已经开始了,程默便当了一个月的实习老师。
那个班的班长是个瘦高的少年,剪了方便打理的寸头,肤色偏黑,衣服也是半新不旧的。十六七岁的孩子青春正盛,是最好的年纪,不管是为异性的青眼还是被夸赞的虚荣,都想着法子在单调肥大的校服下尽可能地装饰自己。但班长不,他没有少年人的花花心思,一心扑在学习上,只有那双眼睛的神采,像一把为远大前程而点亮的火。
程默就对这个小班长上心了。
他了解到,班长的家境不好,父母长期在外务工,把孩子寄养在爷爷家。爷爷年老昏聩,性子也古板,对孩子条条框框的要求极多。
或许班长的性子也随了爷爷,拘谨古板得很,没有一点少年人的朝气,行为举止透着老成。可程默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和老成的少年倒反而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一来二去,他们亦师亦友,程默回校前,还和他留了联系方式,告诉他如果有问题随时可以找自己。
谁也没想到,这个老实巴交、勤奋苦读的少年,有着自私偏执的另一面。
程默在九月初回校,程筠要和他一起。程筠去N市是参加舞蹈演员面试的,她的舞蹈底子很好,体型修长,相貌姣好,最重要的是她从小就开始学舞,舞蹈对她来说是多年来坚持的兴趣。
他还记得程筠对他说,“以后我们姐弟两个就一起在N市了,姐姐和姐夫罩着你!”
这位准姐夫是程筠的青梅竹马,初中同桌,高中同学,大学同校,毕业后自然而然走到一起,两人准备在N市先买房再结婚。
他是怎么说的?
哦是了,他说,“谁罩着谁还说不准,再说你们八字还没一撇,你就这么恨嫁?”
程筠嗔怒地踢了他一脚,二十多岁的程筠,明艳得像春日里招展摇曳的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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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踟躇了会,说,“我和你们一起去N市看看吧。”
程默的父亲是一个小出版社的副社长,虽然读了万卷书,但一路既当爹又当妈拉扯大俩孩子,没时间行万里路,这是他第一次和儿女离开故居,去其他城市。他已经接受了儿子的性取向,几年来的冷战破冰,便想去儿子所在的城市瞧瞧。
程默开车,车上坐着父亲和程筠以及她蹭车的男朋友。
一车人,有人手握保研通知光芒万丈,有人冲向梦想前途似锦,有人娇妻在侧搭筑爱巢,有人儿女双全退休在即。
一切都好,好得恰如其分。
可圆满的东西大抵都带了破损的味道。
温暖和美好毁在命运手里。
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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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孙语微,是不是让你想到了其他事情?”过了会儿,程风开口问。
“啊……是。”程默想了想,说,“以前教过的一个班,也是班长,也作弊。”
那年在车上,程默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然后程默的父亲看不下去了,“快接吧,应该找你有急事。”
程默已经看到是班长的名字,“开车呢,就是三中那帮小孩,能有什么大事?”
“接个电话怎么了?”老父亲不乐意了,“这孩子打了那么多遍,你能不能好好做个负责的老师?都多大的人了,你姐都要结婚了,你懂事些!”
其实这不是懂不懂事的问题,而是这是父亲老朋友所在的学校,对于朋友的委托,重情重义的父亲能把芝麻绿豆大的屁事当作天塌下来。
程默无奈,只得接了电话。
他至今还记得小班长急切带着哭腔的声音。
“程老师!我没作弊!他们都说我作弊!他们都冤枉我!程老师怎么办,我要被记过要被请家长,我爷爷年纪大了,会气死的……我一直在努力读书啊老师,他们……他们这是要毁了我的人生……”
……
“你手机在吗?”程风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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