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协奏曲 作者:leonlin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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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发泄完了,手脚也累了,只好趴在尸体上一起哭。
许久,警察老张陪着检察官过来。他们已经勘察过现场,也询问过邻居跟守卫。大家异口同声说这次终于成功了。不过,还是有些人觉得可惜,以后就没有闹剧可以看了。而且,连检察官对程秋婷经常故意自杀未遂也早有耳闻,很快的就判定程秋婷自杀跳楼身亡。
检察官走了之后,老张的情绪很复杂。既是松了口气,尸体总不会再跳起来,玩自杀的游戏吧!又觉得很遗憾,毕竟这是一条人命。
不过,他的心里直犯嘀咕,到底是什么,他也拎不清。
不知是谁通风报信,记者赶来了。也许大部份的记者都去采访SARS疫情,这次只有寥寥几位。
那位曾经被李捷揶揄过的女记者,一看到李捷这个仇人,立刻跑了过来,把麦克风塞在他的嘴边。
“请问人是你杀的吗?”女记者问。
“我有被戴上手铐吗?”李捷举起空荡荡的双手,斜瞪了她一眼。
“请问你现在的心情怎样?”
“如果你的亲人发生意外了,你一定也很伤心吧;
“对呀,一定很悲伤的!”她很自然地说出来。
“那你还问我;他语带哽咽地说。
旁边的记者,转身抿嘴窃笑。
“你认为她是自杀﹑还是他杀呢?”
“你应该去问检察官才对。”李捷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喔,这样说来,你对检察官的报告有疑问喽!”
“我没这么说,也没这么想。各位观众,刚才她说的只是她的臆测。”李捷看着镜头说。
然后,李捷用力咳了几声,女记者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使出防止被煞到的轻功往后跳开。而他则趁机摆脱了记者的纠缠,礼貌性的朝她点了点头,转身走到程秋婷旁边,打算陪她步入停尸间。
那位女记者转身对着镜头,颤抖地说。“死者的男朋友情绪相当低落,哀恸的说不出话来… ”
其余的记者看到程秋婷的父兄哭哭啼啼地走过来,赶忙奔了过去访问。谁也不想再访问李捷,了无新闻性,无法满足观众喜欢看悲剧的天性。
“这样也掰的出来!”李捷惊讶地看着那位女记者喃喃自语。
“不然怎么当记者呢?”老张说。
“我刚才那一招有没有学起来?”
“那招的杀伤力太大了,欣赏就好,不然被煞到的记者怒气冲冲去执问我的主管,我会死很惨。不过,你的回答有够绝了。”
“她是我爱的人,她死了,我当然很伤心呀,连这种谁都知道答案的问题也要问!”李捷斜睨了那位女记者一眼,才回过头来幽凄地凝望盖上白布的程秋婷想着…
我从来没有真心答应过你任何事。现在,我心诚意恳地答应你就此长眠。
你死了,别怨恨任何人,是你一直想死的。
喂,千万别烦阎罗王,免得祂来找我报复。
如果你想再跳楼自杀的话,顶多是从第一层地狱,跳到第十八层。所以,尽管跳吧!反正你已经死了,再怎么跳也是死!
“这下子你也解脱了。”老张故意说。
“这算那门子的解脱呢?虽然我们经常吵架,还是相爱呀;李捷佯装气愤地说。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如果说到解脱的话,也应该是你们,她在生前给你们惹了不少麻烦,我代她向你们致歉。”李捷朝他一鞠躬。
“千万别这么说。”老张慌张地推开他,转身斜看那些记者是否有发现。
那群喜欢追根究底的记者倘若看到了,一定会询问李捷什么事,他那张鸟嘴不知道又会说出什么鸟话。当老张转身看到李捷哀伤的模样,原本那份怨怼也随之消失。
下午,羽嬅回到了家里,彷徨蹀躞地走进客厅。倏地,她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两腿发软,跌坐在地上,张大嘴巴想哭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姚世博跟曹逸春横死在客厅!
姚世博的喉咙被划破,胸口插着一把刀。曹逸春七孔流血﹑口吐白沫,旁边有个某家快餐店的可乐杯子。
她想爬到身卧血泊中的姚世博与七孔流血的曹逸春,希望抱住他们的尸体恸哭。突然想起不能破坏命案现场,爬到了一半的她不得不停下来,只能趴在地板使劲抓扯头发,任凭泪水狂流。
过了一会儿,她才逐渐清醒,急忙站了起来往外奔去,一边用手摀住满是泪水的脸颊﹑一边踉踉跄跄地跑到欧阳笙的家里求救。
当欧阳笙随着羽嬅赶来时,同样被眼前惨不忍睹的景象吓坏了。他呆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要报警。他打完电话,瞥见羽嬅虚脱似的坐在地板上凝视那两具尸体发呆,双眸像是没有关紧的水龙头,眼泪直流。
他,跪了下来,从后面搂住她那颤抖的身子,像只人体的椅子将她环抱。然后,替她哭出声音。
他的哭声在她的耳边狂烈回荡,她的眼泪沾湿他的手臂。
哀嚎似的警车匆匆赶来,辖区派出所的警察看到这幅血淋淋的景象也不禁愣了一下,才赶紧打电话给刑事组,请他们派鉴识人员过来。
“请问你们是死者的… ”警察拿起笔记本说。
“我叫欧阳笙,是死者多年的邻居。她叫姚羽嬅,是死者的女儿,尸体也是她发现的。对不起,我能打电话请朋友来照顾她吗?”欧阳笙哽咽地说。
警察看到羽嬅一付神情恍惚的样子,赶忙点头说。“喔,好的。”
欧阳笙于是打电话给叶锦丽跟李黛,要她们有空的话立刻赶来,姚世博夫妇被杀,羽嬅已经崩溃了。
羽嬅两眼无神地盯着躺在地上的尸体,眼睛虽然哭肿了,但是内心却是五味杂陈…
谢谢你们,把我抚养成人!我不知道是该爱你们,还是恨你们?
但是,怨恨却浓厚于爱意。我到底做错什么,你们非要这样对我,把我摧残到这付德行,你们才满意!为什么?告诉我呀!别以为你们死了,不能说话了,就没事了!死,就可以洗去你们一生的罪恶吗?我想,你们在死的那一剎那间,连一丝的后悔也没有!
为了让你们高兴,害怕失去你们,我牺牲了自己的身心,不敢爱我渴望爱的人,最后还陷入乱伦的悲剧。
可是,那真的是最后吗?
早在一开始,我就陷入父女乱伦的丑闻!虽然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但是我一直把你当做亲生父亲呀!是你们硬生生抹去我对生父跟李捷的印象,逼迫年幼的我只认定你是我的亲生父亲。然后呢?你们这对丑陋的夫妻,竟把我逼入火坑,让我这辈子必须在炼狱中度过。
而你,我的亲生母亲,我的恶梦制造者。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身心残缺,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狠心的母亲呢?
你,是撒旦的情妇!
你们,连禽兽都不如!奸夫淫妇﹑男贱女荡﹑狗男女!
我恨你们!连你们的尸体都恨…
泪流满面的羽嬅悲愤地想着,众人却以为她是悲伤过度。
老张陪伴李捷和程秋婷的父兄来到程秋婷的住处,这里的一景一物如此熟悉,可是主人却已西归,他们不由地再次红了眼眶。老张想缓和一下悲伤的气氛,搜索枯肠之后,仍然想不出适合的话题来冲淡凝重的氛围。
李捷细细抚摸沙发的椅背﹑餐桌﹑床铺﹑她喜欢的杯子﹑以及他从西班牙买回来的唐吉诃德,这一切有他们俩的共同回忆,有欢笑,更有愤恨。
他踽踽走到阳台,柔情万千地爱抚护栏,彷佛是抚摸她的臀部,因为她总是坐在这里嚷着要自杀?
此情此景,他不禁想起了学生时代念过有关黄鹤楼的唐诗,脑子一转,他分别把崔颢的黄鹤楼与李白的送孟皓然之广陵改成…
佳人西辞阳台杆,尸体直坠阎王楼。
孤魂远去碧空尽,惟见欢笑天际流。
佳人终已自杀成,此地空余春宵楼。
贱人一跳下地狱,白云千载乐悠悠。
胴体历历诱人心,呻吟阵阵床铺抖。
日暮乡关何处是?大楼阳台惹人愁…
他很想狂笑出来,更钦佩自己能掰的如此贴切。只不过,不能嘲笑出来最是可惜,憋得他痛苦万分,只能扭曲着脸面向中庭,如丧考妣。
别人看他浑身哆嗦的样子,还以为他触景伤情,心痛不已。程秋婷的父兄虽然气他花心,却也觉得他还有点良心。而老张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劝他节哀顺变。
应该是节乐顺变才对!李捷憋红着脸,痛苦地想着。
警察在姚家拉起了黄色封锁线,不时有穿着不同制服的人员进进出出,同时有几位警察守在外围,防止不相干之人进入命案现场。
邻居们围在封锁线外面探头探脑,异论纷纷,凭空想象的谣言也开始四处传播。闻讯而来的记者除了访问警察,也少不了询问这群像九官鸟叽叽喳喳的邻居。有些人甚至故做神秘,装出一付知道很多秘密,只是不能说出来的死样子,以凸显出自己的重要性… 告诉你喔,唉,这可能不关案情,而且死者为大,但是!唉,还是不说好了,他们以前,嗯,不能乱说…惹得记者很想踹他们几脚。
姚世博跟曹逸春如今是这出凶杀案的男女主角,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当然少不了观众热情地对他们拍照,闪光灯耀眼又短暂的光芒不时乍现。为了满足观众的要求,他们俩继续保持惨死的姿势。
有些看厌他们俩的鉴识人员四处搜集指纹和有关证据,有的询问欧阳笙关于他们俩的事情。叶锦丽则搂着发呆的羽嬅,瑟缩地躲在客厅的一角。
“姚小姐,我能询问你几个问题吗?”刑警礼貌地说。
叶锦丽搡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
“你能描述一下经过吗?”
“下午我从台北回来…”羽嬅比着手语。
刑警剎时瞠目结舌,愣住了!
“她不能说话,但是听得到,我会帮她翻译的。”叶锦丽搂着她的肩膀说。
“喔,对不起,就麻烦你了。”
“我一进入客厅,就看到他们躺在地上了。”她垂下头来,眼泪又从眼眶溜了出来,叶锦丽赶忙帮她抹去。
“那你有发现任何异状吗?比如大门和窗户有被破坏的迹象,或者看到没有见过的东西。”
“没有,就是一切都很正常,当我突然看到他们被杀死,才会非常惊吓呀”
“家里的财物是否有丢掉?”
“我还没看呢。”
“你方便的话,能够现在就检查一下吗?”
羽嬅点了点头,然后奋力撑起身子,叶锦丽则挽着她的手臂,陪她到处查看。那位刑警的下巴朝一位警察挪了挪,这位警察立即跟在她们后头监视。
“欧阳先生,照你刚才所讲的,他们夫妻有时会吵架,就是姚先生看不起太太。”刑警问道。
“欸!换成是你我,”欧阳笙指着那位刑警跟自己。“也都会看不起她的。连当个母亲都不够格,何况是妻子呢?你已经知道姚羽嬅不能说话吧!”
刑警望了羽嬅的背影一眼,点了点头。
“家里如果有这种孩子,基本上父母会去学手语来跟孩子沟通。她母亲是有学啦,但是碰到比较重要的事情,还是需要我们这些外人来翻译。连最基本的都这样了,其余的更不用提!虽然死者为大,但是要说的,还是必须说,这些事情太多人知道了!你可以问问街坊邻居,她这个母亲和妻子是怎么当的。”欧阳笙摇了摇头说。
“她是哑巴吗?”
“她是后天不能说话的,类似失语症。因此可以听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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