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影重重之凶床(出书版) 作者:康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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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把重剑,钝钝的剑身,乌黑的颜色。仔细察看,能发现上面有些痕迹,绛红的,干涸的血迹。片刻之前,吉儿就是用这把剑斩下了阿莽的头颅。
“陈实已经死了!”易向心咬牙,不肯接剑。
“原来你想他死,那我就遂了你的心愿。”
吉儿话音一落,绑住陈实的藤蔓就开始收缩,半秒之后,就听陈实痛呼道:“向心,救我!向心!”
那声音像大刀砍过易向心的胸口,易向心不敢看他,只听到自己的心头在滴血。
“向心,救我!我是陈实啊!我们说好要去海边渡蜜月,我们说好明年要生第一个宝宝,我们说好要一起到活老的!救我,向心!”
眼泪一涌而出,模糊了易向心的视线。不用怀疑,树前的人一定是陈实。因为他说的那些话,只有陈实本人才会知道。易向心再也按捺不住,立刻飞奔向自己的丈夫。可就在她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一把钝剑横在了她的面前。
“你想救他,就先杀了你哥哥。”
“不!”易向心疯狂地摇头。
吉儿又笑了,只听她冷冷地说:“你不选一个,那就两个都得死!”
萧慎言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陷在了一个奇怪的空间里。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天,没有地,四周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定睛凝神,他感到一阵恐慌,于是他玩命似地往前跑,一直跑到双脚发软,气喘吁吁。
“没用的。”一个声音阻止了萧慎言徒劳的举动。
他抬起头,看见缺了一只手腕的邢优,不由颓败地坐到地上,问:“我们被困在吉儿的意识里了?”
“对。”
“有办法出去吗?”
“没有。”
早就猜到了这个可能,萧慎言并没有太大的惊讶。于是他转而问道:“她拿着你的头去做了什么?害你这么些年都不能转世投胎……”
附在邢优身上的“阿莽”就是吉儿的丈夫。萧慎言无法想象,被自己最爱的人杀死,是什么样的滋味。
“吉儿拿我去换神木的力量的时候,我的魂魄早就被神木给打散了,只存下最后的一点意识而已,没办法投胎了。要不是邢优去烧床,激得我拼命去保护吉儿,我也不会突然变得强大,还附上了他的身体。”
爱的力量是无穷的。回想起易向心为了保护哥哥,连楠木床里的金丝都能挣脱,阿莽的力量会变强也不是没有道理。
“附身很辛苦吧?要压制身体里本来的意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是啊!邢优的爸爸死了以后,我就有点压不住他了。可是我的魂魄不全,不借他的身体,根本无法说话。”阿莽苦笑。
“你想跟吉儿说话吗?”事已至此,萧慎言真不知道阿莽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想说服她放下心里的执念。”
“我真不明白,她的仇都报了,为什么还是怨气冲天?”
“因为她杀了我。”阿莽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她这一步,杀掉自己最爱的人,来换取神木的力量。”
“所以……”
“她需要证明她不是最狠心的那个,她需要解脱,需要有人告诉她,她没有做错。”痛苦在阿莽的眼中慢慢沉淀。为了吉儿,他仅凭一缕意识强撑了数百年。他不恨她的狠心,只是心疼她迷失了自己。
“怪不得!”萧慎言恍然大悟,“邢优的爸爸明明是易向行杀的,吉儿却认定是邢优。她的潜意识里是希望邢优杀了他爸爸,这样她心里就平衡了。”
吉儿杀夫换取报仇机会,如愿以偿的同时也坠入了内疚的深渊。为了不让悔恨吞噬自己,她不断寻找与自己际遇相同的人,希望看到有人跟她做出一样的选择。只是几百年来,她一次又一次地失望。累积的怨念加速了心灵的扭曲,今天的吉儿已经迷失了本性。
“她只错了一次,却再也无法回头。我要帮她,至少让她从这痛苦中解脱出来。”阿莽说。
“怎么帮?”
“我在吉儿身边游荡了这么多年,发现神木当初不过是个低等的树精。树精修炼靠的本是天地间的灵气,可人的怨念往往比灵气容易得到,而且力量更强。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开始的,但自从吉儿出现后,它的力量就不断增强。现在他们已经结为一体了,我相信只要找到消灭树精的方法,应该就能将吉儿解放出来。”
“我先祖传下的书上有记载,消灭那张床只要在正午的时候烧了它就行。”
可那样也救不了吉儿。后半句萧慎言没说,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阿莽,树精既然与吉儿结成一体,就不可能再分开。
“我们都被困在这里,如何去烧床?”
“所以要先想办法出去。”萧慎言看了看白茫茫的四周,暗恨自己学艺不精。如果他有先辈一半本事,就不会在这里束手无策了。自己丢了性命也就算了,还连累了猫子,叫他如何向姐姐交待?
肚子里传出叽哩咕噜的声音,提醒猫子,他饿了。这种时候只要找到舅舅就好了,因为舅舅一定会把他喂饱。可是,猫子四下看了看,却没发现舅舅的踪影。
黑黑的树林,月光时有时无。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地上厚厚的落叶,猫子迷迷糊糊地向前走着。
好饿!舅舅去哪里了?
就在猫子为方向发愁的时候,他听见隐约的哭声,于是下意识地顺着声音走过去。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绿色的背影。那背影由里向外透着光,看起来像个巨大的灯笼。绿色的,让人害怕的灯笼。
猫子走近一些,发现哭声并不是那“灯笼”发出来的,而是另一个穿婚纱的女人。她跪在地上,双手握着一把长长的剑。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穿婚纱的女人的声音猫子认得,那是易向心。舅舅说她是生灵,猫子看不见她,但每次都在帮她传话。
“我逼你了吗?我给了两条路让你选,很公平。”
绿衣人的声音猫子也认得,他好像也为她传过话。是什么时候的事呢?猫子忘了,他的脑子不太好,总是会忘了一些重要的事。狠狠地捶了捶自己的头,猫子用力地想着,可惜一无所获。
绿衣人不耐烦了,侧身指着猫子的方向,说:“不要再考验我的耐性,快选!”
猫子吓了一跳,还以为绿衣人指的是他。不过很快他就发现,绿衣人指的是他身旁的一棵大树。这是一棵又粗又壮的大树,树干上还钉着一个头颅。那头颅的嘴一张一合,正在叫喊着:“向心,救我!救我!”
自幼长在特殊的家庭中,让猫子从不害怕那些死人或者鬼怪,所以见到树上的人头,他也仅仅是觉得奇怪而已。一个只有头的人,为什么还能说话?猫子不明白。
“陈实!”
易向心撕心裂肺地喊着,哭声越来越大,那么伤心,让听到的人都忍不住跟着落泪。猫子揉了揉发酸的鼻子。看易向心一直痴痴地望着树的方向,似乎是在为树上的头颅哭泣。是那颗头说的话惹哭了易向心吗?猫子这么想着,心中有了决定。他要让把那颗头从树上弄下来,让它闭嘴,这样易向心就不会伤心了。
见易向心迟迟没有动作,吉儿挑了挑眉。吊在半空中的易向行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包裹住,几乎要把他碾碎了。巨痛中,他睁开眼,看到底下的妹妹。
“向……心……”易向行想对妹妹说话,却发现自己已经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不断升级的疼痛让他只能发出悲惨的叫声:“啊!唔……”
听到哥哥的声音,易向心立刻抬起头。鲜血从易向行胸前的伤口渗出来,正滴在她的脸上。
“哥!”
怎么办?要怎么办?一边是最亲的哥哥,一边是最爱的丈夫。易向心不知道要如何选,她根本无法选择。手中的铁剑又冷又沉,她恨不得一剑刺穿自己的胸膛,也好过在哥哥和陈实中选一个。终于,易向心举起了剑。
“你要选你哥哥?”看见易向心的剑尖指向了易向行的方向,吉儿以为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我……”剑太沉,易向心的手不停地颤抖着,缓缓将剑举过头顶。她要结束这一切,死吧,死吧!只要她死了,一切都会结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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