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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仲辉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打破了沉默的空气，黎子泓伸出手。「请和我约定好，未来我们还会有可以喝杯茶的几乎，就像前几天那样。」

　　虞夏拍了拍郑仲辉的肩膀。

　　看了看周边的人，郑仲辉伸出手，握住了黎子泓的手。

　　「好。」

　　之后的事，就按照流程继续追查。

　　在巷子里采集的各种证物上全都有刘国栋两人的证据，枪支和子弹也完全吻合，黎子泓被攻击的案件差不多足以定案。

　　对于杨采倩录音一事两人皆矢口否认，甚至回控录音带可能造假，在没有查人证据下，不足以采信，刘国栋甚至供称大学时代因为和杨采倩曾有过不为人知的私下交往，对方很可能心存报复才制作这种假录音来陷害他们。

　　接着在律师的出面下，他们完全缄默，让律师全盘处理和抗辩。

　　律师提出对郑仲辉的质疑，不论是在杀人嫌疑上或是精神上都有很大的争议空间，刘国栋两人会在巷子里攻击他们，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自保，毕竟两人的儿子都疑似被害，郑仲辉的案底和攻击的确会迫使人不得不做出如此的过度反应，如果因为这样波及到黎子泓也只是无意的错手，针对误会伤害部分他们也愿意赔偿请求和解，聿和东风方面也是一样。

　　案子在媒体不段播放下闹得沸沸扬扬，持续着。

　　那不是他。

　　那是…….

　　他记得了，那个时候，那一天，因为傍晚在附近的溪边玩耍，所以回家之后发烧了，有点晕晕的，爸妈一边没好气地念着，一边给他吃了退烧药，要他乖乖在床上睡一觉，等明天天亮了，带他下山看医生。

　　夜晚，他突然清醒了。

　　在他们家里，只要生病看了医生，那几天就会有糖果，一边吃很苦的药，一边就会拿到糖，有时候妈妈还会削苹果。

　　他突然觉得，如果生病可以更久一点就好了。

　　所以他趁着家里好像有客人时，拿了外套偷偷从窗户爬出去，快快乐乐地跑到爸爸为他们搭盖的神秘小屋再吹一下风，这样多生点病就可以拿比较多糖果。

　　多拿了点，分成三份，一份自己的，一份弟弟的，一份放在小屋里，他们肚子饿时可以偷偷吃。

　　然后他睡着了，没多久就被鼻水给呛醒。

　　他站在紧闭的门口时，听见了吼嚷声，他爸妈的、很多陌生人的。他从旁边的窗缝看见了陌生人双手紧紧地掐在妈妈的脖子上，妈妈在挣扎，手和脚被其他陌生人按住，然后开始发抖，最后停下来，不会动了。

　　那群陌生人的另一边，爸爸横躺在旁侧，脖子上缠着一条围巾，那条之前妈妈从山下买回来，听说是遥远台北带回来的围巾。

　　那些陌生人的面孔扭曲得像鬼，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看起来都非常可怕，真的是鬼。

　　他只能转头就逃，他要逃去弟弟的秘密基地，因为他知道弟弟也会在那里。

　　那是个房子加盖之后留下来的狭小空间，爸爸说原本是配置管线用的，但是后来要盖成浴室，那里就不会再用到了，不过爸爸又懒得重新砌墙，说以后要搬去大房子，就随手用了多余的窗户先挡起来遮丑。

　　弟弟玩躲猫猫时很喜欢藏到那里，因为大人进不去，跟爸妈闹脾气时也会躲到那里。

　　他要保护弟弟。

　　到处都充满了鬼，他们会吃掉他和弟弟。

　　从浴室屋顶钻进去时，他闻到了一股臭气，没有多想，他抹黑打亮了悬挂在里面的小灯泡，灯泡已经快要烧坏了，很暗，几乎看不太清楚。

　　他把鼻水抹在衣服上，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那瞬间他看见了倒过来的黑色头颅，一条手臂从那里面伸了出来，血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瞪着他。

　　他已经忘记那时候到底有什么感觉了。

　　到处都传来摔门声的巨响，他抱着自己的身体缩在角落无法动弹，那个黑色的头颅一直从黑暗中直直地瞪着他。

　　他几乎不敢去看。

　　他抱住头，听见了有人在耳旁边细语，隔离了捶门的声音。

　　——他们该死。

　　——记得这些人，记得那些脸，永远记得所有的鬼。

　　——我会杀了他们。

　　「…..不、不对、弟弟…..要先保护弟弟…..」

　　…….杀了他们。

　　「…..必须保护弟弟……」

　　——我会带你去杀了所有人。

　　「…..一定是被带走了，要找到才行……」

　　——我会保护你。

　　「我会保护弟弟。」

　　然后，他们开始行动了。

　　郑仲辉清醒时，室内还是整片黑。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的这么深处，自从开始听见低语之后，他几乎无法熟睡，半夜常常被噩梦惊醒，重新找到弟弟那阵子曾这样好睡过一段时间，不过低语再出现时，又重复一样的生活。

　　不过，这次应该会持续下去吧。

　　他的心已经平静了。

　　「要再睡一下吗？」

　　他床边坐着人，很可能是医院里的人吧？睡前他们也会来巡看，听说要确定他的状态，等到可以的时候就能交回给警察。

　　「你的弟弟已经安全了。」坐在那边的人语气轻松地说着：「一开始我就问过你这个问题了，等你弟弟确定安全之后，」坐在那边的人语气轻松地说着：「一开始我就问过你这个问题了，等你弟弟确定安全之后，你必须要更保护他才行，对吧。」

　　啊，原来是那个人啊。

　　他记得，这个人帮过他几次，虽然不算朋友，但是对他们这类人来说，帮忙开了车，让他和弟弟躲进去。载着他们去藏身处，让他们安全躲过那两个人。

　　这个人就是这样，不是敌人，是可以互惠的那种人。

　　「他安全了…..他还跟我约定好，我会好好配合那些警察，最后好好认罪。」等到所有事情都结束之后，他肯定可以再见到他的弟弟，到那个时候，一定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虽然对所谓的罪罚重与不重的程度不太晓得，也隐约觉得关进去可能就出不来了，但是已经约好的事情还是可以实现的。

　　就算出不去，约好了，他弟弟一定也会来看他。

　　他很期待。

　　他还有很多话想要告诉他弟弟，还有小时候他们的事情，爸妈的事情，他最喜欢的东西藏在哪里。还有，那个人说要给他照片，他很想要看看弟弟从小到大的照片。

　　「但是，你还在啊。」旁边的人笑了笑，打开了他的思绪，「那些外人，肯定会再度攻击你弟弟吧，他们就会针对着一直攻击。」

　　郑仲辉看着黑暗，「是啊…..那些外来着永远都是这样，贪心，贪婪。」他看着那些报纸，那些周刊，那些丑恶的攻击嘴脸。

　　「所以，像我们这样的人，记得做些更保护他的事情。」

　　郑仲辉有点了然地点点头，「是啊，我弟弟现在过得很好，只剩洗最后要做的事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追踪弟弟的下落，知道他有父母养育，知道他上来很好的大学，从各所学校往回查，知道他有其他更多的过去。与他完全相反，是非常稳定平和的大好人生。

　　所以，他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护他弟弟，让他弟弟继续走在自己的光明大道上。

　　他最后能做到的就是然个他弟弟不会因为这种家人遭受其他攻击。

　　他真的很爱他弟弟，爱他唯一的家人。

　　他渴望家人可以永远不用回到那个世界，活在现在的地方，对他最好。

　　他很期待再度见到弟弟，但是他不能这么自私，不可以用那些个人的希望再度害他弟弟被那些外人攻击。

　　应该结束了。

　　「你有五分钟的时间。」

　　坐在一旁的人站起来，推入黑暗中。

　　他在黑暗中起来，在冰冷的空气里听见了细语，但是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清楚了，几乎分辨不出在说什么，只感觉到着急和恳求。

　　「放心，我就要过去陪你了。」

　　接下来，他会睡很久，而且至此不用再担心被噩梦惊醒。

　　然后，这一切都会结束。

　　半梦半醒时，总觉得好像有人站在床边。

　　然后对方轻轻拍拍他，像是安慰般地留下一句低喃，转身后消失了存在感。

　　他记得睡前听到严司那家伙说要去一趟工作什么的，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

　　「你比较喜欢苹果还是梨子？」

　　猛然惊醒，正要按下一边的警铃时，旁边的人制止他的动作，黑暗中冰冷的物体直接抵上他的手腕，并带来一样无温的话语：「水果刀是用来削水果的，别让我起了拿来削别重东西的兴趣。」

　　「你怎么进来的？」虽然本次案件相关犯人都已经抓到，但虞夏在安全上还是有疑虑，依旧留了人手在外面保护，黎子泓觉得自己都可以看见留守的人被修理的画面了。

　　「只要有心，其实事情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难，不是吗。」收回了刀，坐在i黑暗里的访客还真削起了水果，微冷的空气中传来了苹果的气味，「为了家人锁产生的动力还不小呢，你现在应该有比较深刻的体验了吧。」

　　慢慢地坐起身，这次并没有被阻止，黎子泓也看不清楚旁边的人，「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两天检察长也有来过，提前告知他案件讯息，包括那根手指在内。

　　「嗯……某部分来说，其实有点警民合作的意思？前提是我可能不是什么善良百姓…..这苹果质量真不错，要来一片吗？」

　　有点无言地接过对方递来的水果，黎子泓思考了下，「那手指也是你杀的人吗？」

　　「喔，算是吧，不过这件事你们得感谢我，那个女的揪伙入室抢劫时被我抓个正着，原本应该会死，等我心情好的时候会再给你发确切位置。」咬着手上的苹果片，访客语气轻轻地说道：「我也顺便帮你们查过了，那个女的很早就逃家，母亲再嫁之后跟他们切断关系，父亲也是个毒虫，不会有人关心她，所以不用太担心有没有人在等她这方面的问题。」

　　「你认为你是正义使者吗？」

　　「并不是啊，一开始我就说过了，我也没有特别要帮那家人的意思，只是那女的正好也是我要找的人，刚好又挡到路，所以就顺手清理干净。你再不吃就会氧化喔，浪费新鲜水果。」充满了戏谑的意味，访客又追加了句：「别人的好意要接受，你一边吃我才能一边告诉你些事情。」

　　实在搞不懂对方又想玩些什么花样，黎子泓只好慢慢地咬下苹果片。

　　「我在找几个人，在你们追捕我的这段时间呢，或许也会和其中几个交手…..说应该会正面对上也差不多，有些在你们的名单上，你们还不自觉而已。」

　　「是组织吗？」顿了顿，黎子泓皱起眉，想起了叶恒恩时间的组织。

　　「一半是，另一半就不是你们的问题，那是我们私人恩怨。」停了几秒，访客继续说着：「这袋东西我倒是没用，就送你们吧，是那个小太妹打劫名宅用的。」

　　感觉到有点重量的物品被放到他腿上，还有一些散物，得等到灯亮了才能查看。

　　「作为礼物交换，你也稍微帮忙注意一下吧，我答应了人，要找一个和你们虞因同学差不多年纪的人……..男女不知，未来很可能也会混在那些组织里，你们不管拘捕还是枪击，可别对一样年龄的对象下手喔，我要活的人……如果死了，那么我会做出什么事情就很难说。」

　　听见旁边的访客站起身，黎子泓立刻掀开了被单要起身，但是马上就被按住，「那是什么人，有什么特殊意义？」

　　访客笑了声，「你会觉得郑仲辉很可怜吗？」

　　「什么？」愣了下，黎子泓不解地反问。

　　「虽然很可怜，不过有那种遭遇的，也不只有他一个，到处都有人在寻找失去的人，不是吗？」

　　肩膀上的手和访客往后退开，进入了完全的黑暗中，黎子泓立即按下警铃，然后只听见对方传来幽幽的话语：「郑仲辉的本名叫作徐子国，弟弟的名字叫作徐子宏，他会一再错认不是没有原因的。你跟我都知道这个人最后会有什么结局，而你已经阻止不了了，这个人终究得为他做的事情付出代价，这也是别人委托我帮忙的事。现在我已经结束我该做的，他的墓碑上，为了致敬，就用他的本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