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袋空白一片。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战战兢兢，满脑子只想要快点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那个倒过来的黑影不知道是直视着我或是背对着我，露出来的头与肩膀几乎已经贴在了玻璃上，我却看不见清晰的纹路。

　　那条手臂是什么？

　　我屏住呼吸往后退，然后抓住了门，就像溺水时抓住身边所有东西一样，力气大得自己都感觉到隐隐的痛楚，然后我一点一点地扳开了沉重的门。就在我突然想到“刚刚门有这么重吗”的同时，门外再度出现黑色人影。

　　空气凝结那瞬间，我突然看见了黑影脚上穿着异常眼熟的凉鞋。

　　那双，听说好像非常贵的鞋子。

　　尖叫声萦绕在山谷中、脑袋中，于是我知道了，原来就是这个东西在作怪，它想对我们不利，就像以前一样。

　　我伸出手，我掐住它，然后我听见它在笑，黑色的影子上裂开了鲜红色的嘴巴，从那里传出了沾满血腥味的笑声，这个我完全感觉不到夜晚的冰冷，因为从我骨子里发出来的冷颤还要更冷。

　　黑影突然从我手中溜开，哈哈大笑着，门再度在我面前甩上，砰地一声巨响，重新将我关在黑暗的狭小室内。

　　我必须告诉其他人。

　　对了，采倩还在隔壁，那东西一定会找上她。

　　我用力捶打门板，声音大得让我的头都痛了起来，我还是一下一下，不断地敲击着，希望采倩可以注意到那个东西，它是来吞噬他们，要快点逃走。

　　但是门板文风不动，就算我大喊救命，似乎也无法引起外面任何人的注意。

　　救救他们！

　　手电筒闪烁了下，我回头，猛然看见那个黑影就站在我身后，发出了嘶嘶的笑声。

　　我再度掐住那个东西，用力地撞击在冲澡间的玻璃上，砰地一声，那东西又从我手中消失，微光暗淡，我什么也看不见，没有、到处都没有，又不见了！于是我冲回门边，看见了墙壁上的小窗再度被打开了一条细缝，苍白细小的手臂从那里面伸出，五根细长的手指扭曲，在充满灰尘的地面上画出一道道痕迹。

　　向后退开，我几乎无法思考这时什么状况，然后紧闭的门突然发出咯嗒声响，自己慢慢地打开了。

　　站在门后的是刘建生，他一脸紧张地看着我，我却在这时好像从一场恶梦里解脱出来，刚才所有的紧张、恐怖瞬间全部消散。

　　“你有看到采倩吗？”刘建生神色慌张地问道…“我刚刚好像有听到她的尖叫声，但是厨房没有人……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我摇摇头，从黑色空间中跌跌撞撞地走出来，想要离那里越远越好。

　　“里面是什么东西？”刘建生不解我的害怕从何而来，反而奇怪于我的惊慌失措。

　　不想回答他，我现在只想走，然后我也真的向走到跑开了，经过厨房时没有看见采倩的影子，只有整理到一半的东西还放在柜面上。

　　我看见厨房深处站着那个黑影。

　　砰然一声巨响，回过头，刘建生消失在浴室门后。

　　然后，从那里传来了惨叫声。

　　我抱着头，从那里逃走。

 

☆、拼图 全

 

　　第一章

　　大多时候，事情都是发生在人们没有预料的时间中。

　　那天也是一如往常，就像他们所知的每一天。

　　一早就起床的黎子泓在准备梳洗时，才想起来接下来有好几天都不用进地检署。

　　前不久遗失文件的惩处下来了，虽然说是惩处，不如说是自家的上司强制性的要他放假。

　　从睁开眼睛的今天开始，有整整一周不用回去上班，手上的案子也都暂时转移给承接的同事。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他微微的叹了口气，还是按照惯性的日常打理，接着泡了茶水，从架上拿下之前买了还没看的书，开始了早晨时间。

　　他的强制假不是单一理由，是累积起来的，扣掉有几次没按照程序，给检察长和主任带来些许......可能为数不少的麻烦之外，就是近期加班加太凶了，经常性在办公室待到很晚、甚至趴在桌上睡衣睡又继续看卷宗，所以周围也多少开始有点微言。

　　想要尽快处理掉是很好，但是他也给其他同事带来了不少压力。

　　坐在上司偌大办公室的沙发中，关上门后，从学校开始到现在都是自己老师的上司有点叹息的告诉他，已经有些科室埋怨他工作超过太严重，连带的影响了其他想要正常工作和休息的其他同僚。

　　他只好解释，那是他自愿留下加班，和其他人并没有关系，而且同事们也没有因为这些事情交恶。

　　老师便告诉他，有时候，人和人被比较才是问题点。即使他们都没有那个意思，同僚之间都知道彼此辛苦大多会尽力配合进度，也互相希望大家都能适当的休息放松。但是一些民众、或是更上头总是会觉得为何其他人不跟他一样牺牲休息做更多。

　　现在的大环境里，很多老板总希望能够用最少的付出换来员工最大值的付给，即使是他们这种职业也难免，只要有一个人做得太过多，就会被拉出来当作比较其他人的工具范例，长久恶性循环下，只会造成大家能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少，精神和压力越来越紧绷。

　　「这倒是真的。」

　　上午八点多，把他约出来吃早餐的杨德丞边听这次的休假理由，边笑着跟他谈：「我们以前有个学长，姓包的，好像在外科执业吧。听说他刚毕业时成绩很优秀，也很有热诚，在医院里面做得比谁都还要多，一天睡不到两小时，包山包海还病患随传随到，就算不到也一定要先找人过去看状况，最后被同事陷害遭到开除；而且同科的也跟着叫好，因为跟他时在是太累了，还被当成理所当然，一些病患觉得这些都是应该的，所以也拿一样的态度来对待其他医疗人员，甚至护士在帮忙其他人、晚一点到也会被病患家属叫嚣投诉，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看着眼前的友人，黎子泓微微皱起眉。

　　「你自己也懂这个道理吧，有热诚不是坏事，但是有时候适可而止的休息会比较好，你们这样在工作上都太超过了，别逼着别人也得承受对等压力，不得不跟着一样拚命，长期下来不是好事情，何况加班费又不会看你辛苦自动加成，现在的人莫名被扣一个责任制已经够倒霉了，别再去搞个铁人制出来。」搅拌着咖啡杯，杨德丞边拿起旁边丰富的三明治咬了口：「你跟虞警官都太认真了，阿司这阵子不是一直在抱怨会过劳死吗，人力资源也就固定这些，揽太多事情想要快速解决完的话，搭配的其他人也只能跟着冲了。」

　　其实不只严司，合作的其他同事们多多少少也有叫他要休息就该休息。沉默的思考了下。黎子泓确定玖深他们那边最近也经常加班，前阵子阿柳也念过类似的事情，还说玖深都睡到工作室地上去了，早上来的时候常常踩到躺在地上的玖深，重点是还没有踩醒，害阿柳以为踩到尸体类的东西。

　　因为公务预算一直在删减，在各种资源支持方面也一直没什么进展，人员也不见得扩编更多，上面丢下来的项目却不断增加，包括虞夏在内，团队与各种基层都是硬挤出更多时间来承接和处理更多事情，其实就连他最近也真的都有点感到吃不消了。

　　但是只要一放手，追着的案子很容易失去线索，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

　　他并不想给其他人压力，所以大多能带走的他也尽量都带回家做，只是还不够，犯罪率上升的同时也意味着不管再怎样努力，那些待处理的案卷只会越迭越高；尤其是现代人很容易因为各种莫名奇妙的事情出现纠纷诉讼，更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而刑案，不管是死者、当事人或亲友家属，都希望能得到答案，那种急切的心情难以忽视。

　　所以他只能摇摇头，「还是无解。」他顶多就是再带更多回家，尽量不要拖累到其他同事被说闲话。毕竟很多人都是有家室，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都需要休息时间与和家人相处的时间，没有人应该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卖命，把自己拴在职位上不得离开。

　　就连他自己也不想这样。

　　如果可以，黎子泓也很想正常的休息，回家打电玩、看书，假日像以前学生时代一样固定爬山运动。

　　「那你就趁这次休假好好糜烂一下吧，去做做想做的。」看着快没救的家伙，杨德丞只好怜悯的拍拍对方的肩膀，「是说，你们检察长强制休假怎么会这么奇怪，还不准你去接触任何工作上的事情，难道你之前放假也都跑回去工作吗？」

　　「不，那有别的理由。」黎子泓顿了下，没有解释这个强制假的主要原因，解释了只会造成不必要的担心。

　　也没继续追问的杨德丞很适时的转移话题：「对了，那你有打算要怎么休假吗？不会真的在家打电动打到烂掉吧。」糟糕，刚刚还叫他要糜烂，搞不好真的会这样......他记得以前阿司有讲过有次放三天连假，这家伙真的在宿舍整整打了三天电玩打到忘记吃饭的事情。

　　「可能把之前放着的游戏玩一玩吧。」这阵子加班过头，自己倒是有很多游戏还没玩过。黎子泓认真的思考是不是要趁连假，将该破的都破一破，这样累积着都已经一大箱连拆都没拆封过的，之前路过熟识的店家，老板还专程跑出来要问他心得和新的游戏呢。

　　想着老板帮他抢到的国外限定精装版，黎子泓觉得好像有点对不起老板的热血，老板听说他还没玩时有漏出点失望的表情。

　　「......你不考虑出去走走吗？」还真的被他料中。杨德丞开始在考虑要不要按时去探一下，避免有人打电动打到暴毙，这种身份被刊上新闻不太好看。

　　「阿司说最后一天是他的，可能会出去逛逛。」想了想，整整五六天都在打电动好像也不太好，黎子泓沉默了几秒，「或许会拨几天去运动，很久没去找山友了，可以顺便去聊聊。」

　　「阿司没放假喔？」杨德丞还以为那家伙会说七天都他的，接着就把工作全扔给其他人，积假搬出来，包袱款款扬长而去跟着放大假。

　　黎子泓笑了一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严司在电话另外一边大喊太阴险了，他这礼拜有四天要出去带研习，回来后才有两天假，根本搭不到时间，勉强就捡到最后一天而已。

　　至于电话背景是其他人在大喊不要把解剖刀拿来插桌子这种事情，他就没告诉杨德丞了。

　　「反正你就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吧。」杨德丞拍拍他的肩膀，笑笑地说，「我会帮你保留座位，肚子饿就来吃饭吧。」

　　「谢了。」

　　下午的时间。

　　警局前，如同平常般各种人潮来来往往。

　　「你在这里做什么？」

　　「哇干！靠北喔！哪来的青－－呃......你好。」

　　在警局前躲躲藏藏的小海被后面的人给吓了一大跳，本能的想一拳揍过去时，才冒失的发现这家伙揍不得，接着连忙收起自己的拳头。

　　看着平常应该都会大摇大摆闯进去的女孩，想来打个招呼就回去放假的黎子泓挑起眉，有点不晓得女孩这次又是什么花样，「怎么不进去？」

　　「老......呃、我只是路过、路过瞄一下......」不自在的咳了好几声，小海一反常态，有点结结巴巴的又看了眼警局的方向。

　　看了看女孩，黎子泓想想，转向另一边的茶馆，「不赶时间的话，坐一下？」

　　「蛤？可以吗？」眨眨眼睛，小海抓抓脸，「也、也好。」

　　于是，他们一前一后的进了那家平价消费的小茶馆。

　　从落地窗看出去，也可以很清楚看见对街的警局正在忙碌。随便点了个凉的，小海有点　　  扭捏的揪着短裤一角，频频瞄着那个方向。

　　「你和虞警官发生什么事了吗？」盯着女孩毛躁的动作半晌，黎子泓有点疑惑的开口。

　　「咳咳咳－－」才刚喝了口饮料，小海马上就喷出来，接着慌慌张张的抽卫生纸，「靠靠靠靠－－」

　　等对方急急忙忙擦干净之后，他才思考或许不该问这么直接，毕竟他跟眼前的女孩并不算熟，虽然见过几次，但是也仅在互相认识与问候的礼貌阶段，算起来，严司反而还跟对方比较熟稔，还经常换什么警局八卦情报之类的。

　　用力的喝干饮料掩饰尴尬，小海瞪着眼前的检察官半晌，终于决定豁出去了，匡的一声重重放下手上的杯子，「老......我问你，老娘......我会不会素质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