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冬日 作者:慕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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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想不想去?我请客,你报销。”我笑着给他一拳。这小子还在不死心地盯着那个毒贩,闷得都快生出霉菌了。
“得了吧,你小子自己当心别让人家拉下水就成。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可精彩着哪,嘿嘿。”
“真会操心!”苏倩从旁边凑过来给我帮腔,“人家方永觉悟比你高多了,还是管好你自己,别让那些毒贩子拉拢腐蚀了吧。”
“你懂什么,我这是为他好。”朱建军笑着冲我挤挤眼,“省得他几时一个不当心,带着满身的香水味回家,让女朋友一脚踢下床来。”
他这么一说,满屋人立刻哄堂大笑,一边嘻嘻哈哈地跟我你一言我一语地开着玩笑。我的外宿是局里公开的秘密,连苏倩这小丫头都知道,居
然也跟着凑起热闹来:“嗳,查案也别查得太投入了,别弄得天天半夜回家,当心女朋友跟你呕气哦。”
我被他们弄得狼狈不堪,只好也跟着尴尬地笑,可心里却有点微微的不是滋味。萧远是我的什么人呢?朋友?亲人?兄弟?还是……连我自己
也说不清我们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我喜欢萧远,非常非常喜欢,想时时刻刻跟他在一起,跟他说话,听他弹琴,一起吃饭,睡觉,无论
做什么我都高兴。可后面的事情我从来都没敢往下想过,我不知道。
这件事的发展超出了我的正常思考范围,我也就逃避似地不去多想以后,比如婚姻,家庭,前途,我只想尽量和萧远在一起,可是近些天来,
这个要求也渐渐变得很难实现了。
娱乐场所的营业时间大多在晚上,为了工作我回家的时间变得很迟。开始我还担心萧远一个人无聊,可是他最近的工作比我还忙,回来得比我
还晚,经常后半夜才到家,有时索性不回来。这样的情形以前也有过,可从没象现在这么频繁。我有点奇怪,曾经想问他,可总没找到机会开
口。
没过多久,一天早晨我从美梦中醒来,发现萧远正在整理衣服,一件件从衣柜拿出来往皮箱里放。
“怎么了?你要出门?”我睡意朦胧地问。
“不是。”萧远简短地回答,“我要搬出去住。”
“什么?”我的困劲一下子被吓得无影无踪,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我做错什么惹你生气啦?”
“没有,不关你的事。排双日班的琴手辞职了,老板让我顶,我同意了,以后天天都要上班。夏天工作时间长,下班肯定早不了,老板给了我
一间宿舍,我就不回来住了,也省得挤着睡太热。”
我呆住了,过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现在睡着挤?是不是……我烦到你了?”
萧远轻轻地笑了笑,漂亮的黑色眼睛没有看我,而是转向了窗外:“我从来没觉得你烦,真的。可这样来回跑太辛苦了。别把事情看得那么严
重行不行,好象我打算跟你绝交似的。”
我紧紧地盯着他的脸,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决不是象他说的那么简单。可他始终不肯正眼看我,清秀的侧脸微微垂着,单从表情上无法看出什
么端倪来。
“萧远,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好吗?”我恳求地说,“如果是我的问题我可以改,如果是你的事,我也可以帮你啊。”
“真的没事,你胡思乱想什么啊?不信你去问我老板。我只是为了工作方便,你以前不也说我跑得太累?难道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我说不出。他的状况确实没什么明显的异常,可从好些天以前态度就有点模糊的变化。虽然改变极其微小,也很难让人察觉,但我还是感觉得
出他看我的眼神仿佛有些不对,说不清是什么,因为什么,但确实存在。
“那我以后回宿舍住吧?”我试探地问。
“不用,你只管住好了,没什么不方便。”萧远淡淡地说。“一切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只是不回来睡觉而已,区别有那么大吗?”
上班的时间到了,我没再说什么。下楼以后我回头望了一眼窗子,萧远正站在窗前,穿著一件浅灰的长袖T恤,衬得脸色格外白皙。柔软的黑发
垂在额前,挡住了他的眼睛,使我无法分辨他是否也正在看着我。一阵轻风吹过,薄薄的麻质衣料微微起伏,显露出瘦削的身体轮廓。他好象
更瘦了。
那天以后,我和萧远的关系发生了一种微妙的改变,从近乎同居式的亲密不知不觉地转化成了一种类似于君子之交的清淡。
我还是从他家里搬出去了。独自住在别人的屋子里,说起来未免有些别扭。而且一个人在夜里对着满屋充满萧远气息的东西出神使我更加觉得
难受。周末我还是会去找他,他也仍然会把每天的晚饭留在桌上,甚至在做了好菜的时候打我的手机,叫我记得过去吃饭。在一起的时候我们
两人都表现得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但我们心里都很清楚,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而对于这个不一样,我只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知道
原因,萧远知道原因,却不肯说出来。
以我本能的第六感直觉,我知道萧远在以一种极为缓慢而柔和的方式在疏远我,每次稍微退开一点点,只是一点点,但是方向明确,态度坚定
,只要时间足够,他迟早会彻底退出我的生活。
我只能抓紧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个机会,谨慎而细致地耐心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每一句言语,每一个眼神,试图找出关键之所在。我竭尽全力,
却很难发现他有什么异常。萧远仍然同平时一样吃饭,看书,弹琴,神情一如既往的宁静专注,习惯性地微侧着头,台灯的黄色光线柔和地照
在脸上,在白皙的脸颊上映出一层淡金,微微颤动的是睫毛的影子。
萧远好象看出了我的意图,却从来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不动声色地任我观察研究,就如同我是科学家而他是我手里的一个重要标本。他的眼神
还是象以前一样温暖柔和,只是偶尔会带着一点歉意,有些无奈地望我一眼,然后把视线移开,方便我接着观察下去。
如果后面的一切没有发生,事情也许就会这样缓慢而平稳地逐步向下发展。我和萧远的生活会渐渐变成两条交叉的轨道,再也没有机会出现交
集。我会象每一个普通的警察一样上班下班,认真地做好自己的工作,然后在空闲的时候点起一支烟,看着萧远从我身边渐渐走远。时间也许
会让我们心平气和地从彼此的生活中安静地退出,全身而退。
现在想来,如果真的能够这样,倒也不失为一个尚称完满的结局。
第六章
在侦破0176命案的整个过程中,有一个细小的问题始终困扰着我,那就是:凶手对尸体的处置。我无法理解一个经验丰富的杀手为什么会把尸
体遗留在杀人现场,居然不做任何处理。从凶手清理现场的手法看,他应该是一个做事周密精明干练的老手,忘记处置尸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果是为了示威或警告,应该把尸体放在更显眼的地方,而不是丢弃在原处。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问题我考虑了很久,也在案情分析会上提出来讨论过,但始终没有得到明确的结论。后来有一次我跟黄欢出去取证,无意中经过那个仓库
,就提出再去看一看现场,黄欢知道我对这个案子的执着,也就无可无不可的同意了。
现场一直没有清理,还保留着受害者辗转挣扎的痛苦痕迹,我对着地上的血痕研究了半天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又到院子里转了几圈,可还是
一无所获。
“得了,走吧,再看你都该看出毛病了。”黄欢打着哈欠说,“现场都检查过好几遍了,你还想有什么惊人的发现呀?”
“多看看总没错吧?”我一边随口反驳,一边还是起身跟他走了。
出去的时候又有了麻烦,前面的一个路口出了车祸,正好把我们的车堵在里面动弹不得。
“这什么破路啊,又窄又挤,岔路又多,一不当心就撞上。”黄欢靠在驾驶位上烦燥地嘟囔,“白天还这样,晚上更容易出事了。成天嚷嚷整
顿市容,怎么不修修这地方啊。”
“你说什么?”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噌的一下坐直了身子。
“我说怎么不修修这儿的路。”
“不是,前面!”
“前面?哦,我说这破路太差劲了,到晚上还不更爱出事?”
“对!就是这个!”我跳下车就往车祸地点跑,也不管黄欢在后面探着头直问我怎么回事。
果然,我突然冒出的灵感得到了证实。根据交警中队的事故处理记录,27日,也就是案发前两日,在这个路口发生过一起交通事故。时间是晚
上十一点半,肇事者是一个酒后驾车的公司经理,他的桑塔纳2000撞上了一辆路过的白色面包车。那个经理当场死亡,另一名司机及时闪避了
一下,受伤不重,两辆车几乎全报废了,是被清障车拖走的。
在交警中队的记录上,那名受伤的司机叫韩国强,退伍军人,当过两年警察,后来有一段时间职业不明,现在是金海饭店的保安队长。
而施云最后工作的地方正是金海饭店!
据我的估计,凶手并不是不想处理尸体,而是遇到意外影响了计划,耽误了时间,案子才会被那些赌徒误打误撞地掀了出来。而这个韩国强的
出现,则刚好验证了我的大胆猜测。尽管我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但从他的出身经历和种种迹象来看,很可能与本案大有牵连。
“行啊你小子,联想力还真够丰富的,一点不相干的两件事都能扯到一块。”黄欢一边开车往局里赶一边说,“案子要是真破了,你倒说说怎
么谢我?”
“要不,我请你上金海玩一圈吧,让秦队掏钱。”我笑着拍拍口袋,“否则我可请不起。”
金海饭店名为饭店,其实是家设备齐全的娱乐中心,除了餐厅和客房,还有歌舞厅、美容、洗浴、游泳池、保龄球馆和一家会员制俱乐部。施
云生前常在这里的歌厅打转,以伴唱为名提供色情服务。歌舞厅的客人比较杂,饭店的管理也不象客房部那么严格,只要别太明目张胆地拉客
,对这种事一般不大过问。
其实这里林海平已经来过一次了,当时是调查施云的交际情况,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由于案件的性质始终没有确定,并且我们毫无证
据,只是怀疑韩国强与命案有关,秦队指示,暗中调查,不要大张旗鼓,以免打草惊蛇。
命运的突然转折往往发生于生命的一瞬间,在某一个看似微不足道实际却举足轻重的微妙关口,一个完全出于本能的小小举动,一次连自己都
没有注意的无心的选择,也许就会使一个人的一生发生彻底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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