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仔迅速康复,没几天就可以出院了,萧谨却因为伤口感染倒了下去。
“路焦头烂额,萧慎言只能庆幸现在的外甥不需要他时刻盯着。猫仔好像从来没有得过
自闭症,而且在一夜之间长成了大人。
“是时候吃午饭了,我出去买,你想吃什么?"萧慎言一边摸着咕咕直叫的肚皮,"边
询问外甥。
“跟你一样就好。"
猫仔彬彬有礼有礼的样子,真让萧慎言适应不良。萧谨解释这是因为封印解开的原因,
他却觉得他像是换了一个灵魂。
当萧慎言追问她为什么要封印自己的儿子,她却总是一语带过。而她多年前离开的原
因,还有此次受伤的原因,也是同样半字不漏,
没办法,萧慎言只能安慰自己说,只要人平安就好,其它的都不重要了。他想他只是有
点怀念以前那个傻傻呆果的外甥。
等舅舅出了门,猫仔来到母亲的床前。
萧谨还有些发烧,脸红红的,看见儿子靠近,就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你感觉好些了吗?"猫仔问她。
—已经好多了,你不用担心。"
握住母亲的手,猫仔安静地守在一旁,乖得像个瓷娃娃。萧谨看了他一会儿,说:"你
有什么话想问我吗?"
猫仔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注视着儿子的脸,萧谨慢慢回忆起从前,于是问:"你不喜欢舅舅给你取的小名对
吗?"
“还好。"
“你知道你舅舅,他总说—淼淼一这个名字听上去就像小猫在叫,所以非要给你取另外
一个。我记得他最开始叫你一猫仔"的时候,你怎么都不肯理他。"
“我不知道。"轻轻反驳了母亲的话,猫仔说:"那时候我被封印了,根本分不清他是
谁。"
萧谨的脸色变了变,随即问道:"你怪我吗?"
“你指什么?是你封印我的事,还是你抛弃我的事?"
就像被人迎面甩了一记耳光,萧谨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我做这一切,都是有原因
的。"
“我想也是。"
从始至终,猫仔都显得非常沉静,就像讨论的是天气之类无关紧要的话题。他在自己与
母亲之间筑起了一道透明的高墙,萧谨直到撞上了,疼了,才知道它的存在。
当萧慎言提着食物回来,母子之间的僵局才被打破。
吃饱喝足之后,习惯午睡的猫仔窝在沙发上睡了。抚摸着他的睡脸,萧谨不知不觉流下
泪来。
萧慎言想安慰她,便提议出去走走。
就这样,姐弟俩来到医院楼下的花园。萧慎言买了两罐饮料。
坐在花园的长椅上,萧谨对弟弟说:"谢谢你帮我照顾他这么多年。"
萧慎言假装不高兴:"姐,你这话太见外了。猫仔是你的儿子,我的外甥,我照顾他天
经地义。"
泪水未干的萧谨不由破涕为笑:"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你。"
萧慎言也笑了,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问:"我知道你不想说你为什么离开,但你至少
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封印猫仔吧?我是他的亲舅舅,又照顾了他这么多年,如果这个也不
让我知道,那对我太不公平了!"
猫仔的自闭症从小就有,可见萧谨很早就封印了他。如果没有特别的理由,相信没有哪
个母亲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萧慎言都快被好奇心折磨死了。
“因为……—知道弟弟得不到答案不会安心,萧谨终于松了口:"我不想让他成为萧家
人。"
“什么?"
“我想让他活得快乐,活得长久。"
这个说法让萧慎言吃惊不已,萧谨很快给了他更明确的解释:"我们家传了十几代,全
盛时期族人甚至有好几百,可现在只剩下你一脉单传。
“因为萧家的传人,几乎没有一个能活到寿终正寝。这不是巧合,我们家被诅咒了,我
不能让这诅咒应验我儿子身上。"
“怎么可能是诅咒?"萧慎言不愿相信。
萧谨反问:"这怎么不是诅咒?你看看你,连你都已经死了!"
“可是猫仔都不姓萧呀!你又何必……"
“你见识过淼淼的读心术了,哪怕是在被封印的情况下,他都可以做到你我都做不到的
事情。自从我的婚姻出现问题,爸妈就不止一次提出要让他改娃萧,我拒绝得好辛苦。
“小言,我宁可他又笨又傻,也不想让他变成一个短命鬼!我不能让我的儿子去冒这个
险,你明不明白?"
萧谨说得太用力,几乎把手里的饮料罐捏扇。萧慎言只好放弃与她争辩,"你别激动,
我知道你是为猫仔好,其实、其实他自闭的时候还满可爱的。"
萧慎言笨拙的安慰让萧谨哭笑不得,倚在他的肩头,她终于说出了内心的苦楚:"士宏
也许骂得对,我真的是一个自私的人。
“当年明知道不能给淼淼一个完整的家,还是坚持把他带到这个世上来。然后又把他变
成一个傻子,再丢下他……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妈妈。他一定很恨我!"
“闻士宏那个没良心的混蛋,他的话怎么能信?你不是已经回来了吗?再多给自己一点
时间,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妈妈。"
说到这里,萧慎言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本来还想告诉姐姐,猫仔是萧定云的转世,但现
在看来还是不说的好,他不想让姐姐再担惊受怕。
萧慎言坚定的话语让萧谨低落的情绪稍稍好转了一些。姐弟俩相依相偎,为无可挽回的
昨天,也为充满希望的明天。
他们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灌木丛边,猫仔已经将这些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不想
被发现,他悄悄地离开了花园,"边走一边对着空荡荡的四周说:"你不是该陪你哥哥在家
查书吗?"
易向心十分诧异,"你看得见我?"
“看不见,但能感觉得到。"
“是解除封印后,能力提升了?"
“应该是。"
猫仔云淡风轻的口气,让易向心忍不住想问:"但你还是猫仔对吧?"
“如假包换。"
轻笑过后,易向心说:"我受不了那些百科全书了,所以过来看看你们。"
猫仔也跟着笑了,不过眉宇间却隐隐有些凝重。
知道他还在为刚才听到的对话纠结,易向心开导说:"不开心的事不要一直记在心里,
那样只会更不开心。"
猫仔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看上去十分矛盾。
易向心跟着他走了一段距离,突然发现有点不对:"这条路可以回病房吗?"
猫仔不答反问:"我想去一个地方,你能陪我吗?"
“去哪里?"
猫仔报出一个地址,远在城市的另一边。
“你应该先告诉你妈妈,然后再去。"
“说了就去不成了。"
猫仔心意已决,变成生灵的易向心也拦不住他,只好跟着他一起上了公车。
此时并非上下班的高峰期,公车上乘客比较少,猫仔一直走到最后一排才坐下。将头靠
在窗户上,他两眼无神地看着不断倒退的景物。
易向心坐在他的身旁。灵体会让温度变低,似乎是觉得冷了,猫仔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怕冻着他,易向心立刻换到他前面的位置。
察觉到这个体贴的举动,猫仔脸上的凝重稍微减轻了些。
“陈实去世以后,你有没有恨过他?"猫仔突然问。
陈实是易向心的丈夫,易向心不明白猫仔为什么提到他,—我没有什么理由要恨他。"
“他就那么死了,抛下你,这不是恨他的理由吗?"
猫仔的逻辑让易向心有些惊讶,"那是一场意外,他不是故意要抛下我。"
“你不觉得恨他会比想念他更容易吗?"
“猫仔……"
猫仔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转头继续看着窗外。窗外的建筑物挡住了阳光,在他的脸上投
下长长的阴影。
公车缓慢的车遮让人心情沉重。易向心想拍拍猫仔的头,或是塞根棒棒糖给他,但这种
哄小孩子的把戏,明显对现在的他起不了作用。
下车又走了一段,猫仔和易向心来到一家车行的对面。
猫仔专注的望着那家车行,就像在着某个千古来解的难题。他可以凝视,却无法解开。
正午刚过,阳光十分毒辣。猫仔一动不动的站着,路人经过无不投以疑惑的目光。
易向心被晒得两眼发黑,忍不住问:"谁在那里面?"
猫仔不答,只是说:"就算阳光伤不到生灵,但如果晒的时间太长的话,你还是会不舒
服的。"
“谢谢,我没事。—一面感激他的细心,易向心一面继续问:"能告诉我,你是来找谁
的吗?"
“我……"
就在猫仔说话的时候,车行里走出一个男人。
他个子高高的,比较削瘦,身上穿着西服,胸前有名牌,应该就是车行的人。估计是这
个时间没什么客人,他出来活动一下筋骨。
注意到猫仔的神色变化,易向心突然明白过来,—那是你爸爸?"
猫仔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只是眼中泛起了晶亮的光芒。当男人留意到他的存在,他
便飞快地跑开了,无论易向心如何叫他,他都充耳不闻。
好不容易跑到一处拐角,再也看不见车行,猫仔终于俘了下来。看他气喘吁吁,神情涣
散,易向心心疼之馀,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五岁的时候见过我爸一次,妈妈那时候突然离开,舅舅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带我来
找他。—猫仔突然开始倾诉,却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
“他很冷淡,都没有用正眼看我,更不要说收留我了。我一直想问他为什么,可是受封
印的影响,我的逻辑思维通常维持不了太长时间,所以一直也没找到机会。"
“他也许有什么苦衷。—父子间的疏离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那是大人的世界,易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