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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闭了一下眼，将刚才他灌输给我的咒语在脑海里滤了一遍，然後轻声的念诵起那段咒语来。

　　浓雾象是化不开的思绪，我忽然想起终年阴雨的库拉斯特，水面上弥漫著蒙蒙的水气，你不知道那雾後面会出现什麽人，女妖们在水潭边唱著迷惑人神智的曲子，头发披在身体上。她们只穿著珍珠和贝壳做的衣裳，上身雪白丰盈，而腰部以下通常是鱼尾和蛇尾……

　　手心里有一点微微的发凉的感觉。那象火焰一样的一团灵魂的光芒浮动在我的手心里。它没有热度，也没有重量。

　　“把它放在胸口，不要害怕……接纳它。”加温的声音象风一样在耳边响起：“它不会伤害你，正相反，也许你能获得这灵魂中最後的感情与力量。”

　　那团莹光象烟一样消散，没入我的胸口。一瞬间，我似乎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有些惆怅的同时，身体中却好象一瞬间还多些别的东西。只是，来不及去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麽样的变化，加温说：“好的，很合适……真的，非常合适。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传递使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的，做传递使，需要纯净的心灵与包容的胸怀……”

　　我转过头，蓝斯洛正关心的盯著我看，小声问：“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没事的，没有什麽不舒服，你不用害怕。”

　　他露出一个有些可怜坐兮兮的笑，看起来还是有些恐惧。

　　“有好多的法师与骑士们……在无人知晓的战斗……流血，牺牲了生命。他们中，有的人可以保留一丝灵识，有的却什麽痕迹都没有留下。传递使的职责，就是将他们带回去……带回长眠之地……”

　　（未完）

 

　　人间15

 

　　我问，塔楼外的墓地里，埋葬的是什麽呢？

　　加温说，那里埋葬的都是法师和他们的护卫们的遗体。但是有许多人，他们的灵魂之火并没有跟随身体一起被带回那片长眠之地，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将他们带回去，然後交给圣导师们，由他们将这些流散在外的灵魂之火净化，并供奉到公会里去。

　　蓝斯洛的声音发颤：“那，我们……是不是也要……”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是加温知道他要问的是什麽，摇了摇头说：“不，我们不必负责那个。”

　　也就是说，另有人负责运送并掩埋那些尸体，而我们只需要负责这一部分。

　　蓝斯洛松了一口气，但是脸色仍然不太好看。

　　加温并没有责怪他胆小或是别的，只是叹气说，慢慢来，一切都会习惯的。要试著去理解这些为了理想而殒身的同伴和前辈们，况且虽然这是与死灵打交道，但是并不会对自己有什麽伤害。这些灵魂之火不管他生前是善是恶，现在已经没有了思想与意识，也没有了力量。你所能体会到的，也许只是一点点对方残余的精神，或是他思念的情绪，又或是……还有悲伤和绝望。通常最後剩下的，都只有这些，但绝不会是可以吞噬伤害传递者的恶灵。因为传递者有面具保护。

　　原来这个看似普通的面具有这个作用，不单单是掩饰真正面容和身份。

　　我们缓缓行走，四周的雾很大，脚下是潮湿的长草与泥泞，这里很静。蓝斯洛小声问：“这里是什麽地方？”

　　“这里应该是飘云山後面的荒原。”加温导师简短的说。

　　“离公会有多远？”我问。

　　“如果要正常赶路的话，大概要走十来天。”

　　蓝斯洛倒抽一口气：“这麽远。”

　　加温说：“小心脚下。这里的泥沼很多，会陷人的。”

　　我看看四周，这里的气氛……我可以感觉到一种久违的，魔魅而混乱的气息。就象我曾经待过的库拉斯特的森林一样。这里一定不太平。

　　我问：“这里有没有危险？我们平时出来做事的时候，都要注意什麽呢？”

　　加温赞许的看了我一眼，虽然他目光中的意味在面具後面显得不那麽清晰可辨。

　　“我们现在由於面具的保护，是没有什麽魔兽妖物能伤到我们的实体的。因为这个面具可以化解一切对实体的攻击。这种面具，整个大陆的魔法公会也只有八个。但是同样，我们在这个时候也无法做出任何攻击他人或者是魔兽的行为。我们仅仅是来采集灵魂之火的传递使者，仅此而已。”

　　蓝斯洛又放松了一些。

　　我好象……有些明白我为什麽会成为这个传递使了。因为听起来，不必攻击这件事情很合我的性子。而且在荒野行走……

　　我感觉我始终如此。从我从一条蛇，变成了人的形貌之後，我一直孤单的在混沌的人世间游荡。我不再是一条纯粹的蛇，我也不是一个完全的人。

　　那麽蓝斯洛有什麽样的特征，也被这个职业选中呢？

　　我不知道，也许等我们熟悉了之後我会了解。但是也许……

　　这是一份孤单的工作，也许我们并没有相互熟悉的机会。

　　因为加温说：“我带你们出来两次之後，你们就要独立出来了。每个传递使都会得到一块宝石，这块宝石会给你感应，让你知道你该去哪里。”他说：“这是一份寂寞的差使。”

　　我想没有谁会喜欢寂寞的感觉，只可能……会习惯。

　　我在寂寞中沈浸了太久，久到我从开始恐惧，到後来渐渐麻木。

　　汝默呢？他现在在这个世界的什麽方位？他能感应得到我吗？

　　虽然不是第一次觉得我们之间这麽不对等，但是没有哪次象这次一样感觉这麽强烈。汝默他可以感应得到我的存在，我却没有办法感应到他。

　　毕竟……他是魔王殿下。

　　而我，不过是一只蛇妖。

　　很多人追求强大的力量，因为只有得到了力量，才能实现更多更大的愿望。

　　我对力量并不著迷，我只希望自己可以不再孤寂下去。

　　等蓝斯洛也带上了一团灵火，我们在回程的时候，使用了单向的回归卷轴。这个东西极为稀有珍贵，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加温导师放出回归卷轴之後，我感觉脚下顿时一空，身体向下坠陷的感觉，和我几次经过时空传送阵的时候那种感觉很象。但只是一瞬间，脚下已经踏著了实地。

　　“好了。”加温点了下头说：“等一下会有人来将你们承载的灵魂之火带走，现在，休息一下吧。”

　　加温轻轻脱下了面具，我与蓝斯洛也照做了。

　　我看看沾满泥泞的靴子，加温说：“这个很简单。”

　　他的手指对著我的靴子轻轻点了一下，一点淡绿的光芒闪过之後，那靴子干净的如新的一样。

　　蓝斯洛的靴子也被他同样清理过之後，问他：“导师……是什麽人来取走灵魂之火呢？”

　　“是侍者，圣师侍者。”加温想了想：“上一任的侍者已经离开公会了，我想今天来的人，一定也是一个新人，或许你们会认识。”

　　加温取出一只锡壶，用魔力将其加热，然後从里面倒出香浓的热可可：“喝点吧。”他把杯子递给蓝斯洛：“我第一次去的时候，也感觉很不好。”

　　他也递给我一杯：“维拉，你是我所见过的，最镇定的少年。”

　　我微微点头，热可可在这个时候显得十分重要。虽然我不觉得很冷，但我依然喝了满满一杯。

　　“以後你和蓝斯洛，会分别在每个月的单双日来这里值守，这里的塔楼下方有魔法阵，可以让宝石感应到什麽方位有灵魂之火，然後这个魔法阵也可以将你们传送到要去的地方。不过，我一定要提醒一声，你们每次出门的时候，都一定要携带回归卷轴。”加温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笑意：“从前……呵呵，我还在做魔法学徒的时候，有一个比我大两岁的传递使者带领我，教导我。但是他却时常记性不好，有一次就出去了而没带卷轴，走了整整两个月才回来。”

　　真是糟糕的经历啊，蓝斯洛在一旁急急点头：“我一定不能忘带。”

　　有人轻轻敲响了院门，加温说：“哦，他来了。”

 

　　人间16

 

　　加温没有过去开门，门也根本没有上闩。他说，进来吧。

　　门被轻轻的推开，门外的日光缓缓的流泄进室内，就象……蔓延开的水波，那样温柔和缓，那样灿然流光。

　　站在门前的那人声音低沈动听：“导师，我是这一次被选中的圣魂侍者。”顿了一下，说：“我的名字叫塞缪尔。”

　　我忽然有些恍惚，象是许多云彩和霞光一瞬间从眼前掠过去，我觉得自己看到了什麽，但是一转眼就又回到了现实之中，我什麽都不来不及看清楚。

　　他背光而立，阳光在他的衣上发上灿烂闪耀，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令人目眩的金边，没有办法看清他的长相，但是这声音……真的很美丽，很动人。我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美的声音，最後一次……还是汝墨替我念书解闷的时候，他的声音是流丽清朗，又充满魅惑的。塞缪尔不同，他的声音也很美，但是略为低沈。而且，有一种明明是有声调起伏和温柔情绪，却给人一种无情而淡然的感觉。

　　“请进来吧。”

　　那人缓缓的迈进屋里来，阳光施在他身上的魔法刹那间消失了，屋里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那是一张清秀的面容，看起来……比我们都大许多，应该有十七八岁了吧，少年的青涩正在褪去，而成年的那种沈稳还未曾全部领会。而且他的肌肤极美，在烛光下看起来也有一层淡淡的柔光，让你一下子就感觉到了美好。其实仔细看他的五官并不如何出众，远没有与我同一个老师的裘瑞来的华美。但是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空灵而缥缈，难以把握。

　　加温赞了他一句：“这一次的圣侍者果然不凡。”

　　塞缪儿微微躬身，谦逊的说：“您过奖了。长老吩咐我过来向您问好。以後就由我来这里接送传递了。”

　　“好好，”加温说：“来，你们互相认识一下，这是这一次的传递使，这是维拉，这是蓝斯洛。这是圣侍者，以後你们要常常见面交接了。他们两个今天也是第一次过来，还不熟练，要怎麽做，以後你们共同学习探索著，一定会做的越来越好的。”

　　他走近两步，微微笑的样子仿佛月破云开：“幸会。”

　　我点了点头，只觉得这个人……既陌生又熟悉。

　　难道，难道他会是……可是，不对。如果他是汝墨，我不可能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波动。憎恶魔王的力量何等深厚雄浑，那魔力深不见底，不可估测。就算他现在能力被封住无法使用，也不会呈现出这样圣洁空灵的感觉啊。

　　精彩人物虽然罕见，但也不至於遇到一个就猜著是他。

　　我在心里嘲笑自己，加温教我们如何把灵魂之火释放出来，然後看著塞缪尔将它们全都收起放置在胸口挂著的宝石里面。蓝斯洛大开了眼界，又很疑惑，鼓足勇气问加温，为什麽圣侍者可以把灵魂收在宝石里我们不可以。加温简单的说，那些灵魂之火如果没有先放在我们的身上，很难凝聚再装进宝石中去。

　　塞缪儿只停留了一会儿就告辞了，他举止从容，言谈优雅，很象是贵族子弟。当然不是象维拉这样的破落小贵族之後，而是那种世家大族，既富且贵的那种。

　　蓝斯洛说，没有问他姓什麽，一定是个显赫的姓氏。下次见了一定得好好和他说说话，这个人真的很美好，让站在他身旁的人也觉得安适自在。

　　是的……

　　虽然我身上是妖力，但却是光明与自然的妖力，和这个人在一起，我也觉得十分愉快。

　　或许，这其中也有些，是因为他让我想起汝默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