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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承[GL] 作者:叁仟ML(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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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昨天晚上你也问了。”师烨裳蹲得脚麻,想起有一种地形还没练习过,便收拾了弹球起身,走两步,将它们一股脑儿都撒到了床上,“但我跟昨晚一样,不想回答。”她气量小,什么瑕疵都容忍不了,特别是怀疑。但即便是这样,来自汪顾的怀疑,她也忍过不是一次了——她想借不回答堵住汪顾的嘴,以免汪顾问出下面的话来,但越是这样就越引得汪顾怀疑。汪顾深知她是不屑于说谎的人,顺其自然地便将她的不作答理解成了不自辩,不承诺。
  强烈的猜忌会引起强烈的怒意,这点毋庸置疑。汪顾不是神,只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她不可能放心让爱人待在旧情的家里,可与此同时,汪顾又很清楚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不能问。况且既然师烨裳说了不答,那你就是拿把刀架她脖子上她也照样不会答。
  师烨裳还在乒乒乓乓地弹玻子,那尖锐而没有节奏的声音听起来很惹人心烦。
  汪顾连做几个深呼吸后还是觉得胸中闷得慌,无计可解之下,她唯有选择独处,以期尽快平定下自己的烦乱,免得一张口再说出什么伤害师烨裳的话来。“我想出去走走。”她说。很明智地没有一走了之。
  师烨裳应好,随口嘱咐她披件外套。
  
 
  ☆、结霜
 
  
  说是出去走走,可其实汪顾并没有真走——室外十度都没有,还黑漆漆的,她是生气又不是犯傻,才不会学电视剧里的猪头到处乱逛——她猫到小城堡的偏厅里,让管家帮她拿了瓶黑莓味的利口酒,一边看原屋主留下的好莱坞老电影,一边闷声闷气地喝。
  老电影其实很欢乐,因年代久远,自有一番复古的矫情。汪顾有眼无珠地看着,十万分地想要看进去,可当真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再说,原屋主留的均为德语译制片,她英语都仅仅停留在普通公务交流程度,德语就更是一窍不通。“请问,这边有没有国语片?英语或者粤语的也行。”她边抿酒边问那位辛勤的管家。管家没多想,当即点头应有,“张小姐的加菲猫,全套,粤语中字。”
  张蕴然热爱加菲猫,走哪儿都要带着,这是汪顾始料未及的。当年张蕴然就企图用加菲猫系列安慰宛若得了失心疯的她,然而未遂。兴许今天可以再试一试,毕竟她只是心情烦闷而已,并没有到失魂落魄那种地步。“那就麻烦你帮我放一下好吗?”她抬了抬酒杯朝管家致意,管家还以微笑点头,马上替她换好影碟,悄然退去。
  汪顾以每四十秒举一次杯的频率机械运动着,偶尔干笑两声,嘿嘿,动静挺瘆人。第一部加菲猫看到四分之一时,她觉得尿憋便去找厕所,幸而头天抵达时已经光临过,于是颇为轻车熟路地抵达目的地,开闸放完水,提好裤子刚要洗手就听见一个声音在洗手间门外问:“有人在里面吗?”汪顾听出这是张蕴然的秘书,也是张蕴然事业和生活上的临时伴侣,满算得上这小城堡的半个女主人,便立刻扬声答道:“哦,我在。稍等!”敢情这三更半夜的还有人陪她不睡,实可谓缘分。
  洗好手开门,汪顾见张蕴然的秘书正举着两只泥呼呼的小黄鸡等在外面,就好奇地问:“半夜还喂鸡?”张蕴然的秘书忙说不是,“张蕴然的阿三不知道吃错什么药,把鸡窝踹了,小鸡吓得到处乱躲,这不,一躲躲阿三水槽里去了,刚捞出来。幸好我去给阿三喂宵夜的时候看见,不然它们都得活活淹死。”
  阿三是张蕴然爱牛的名字,没什么特别,就欺负人家黑。西欧培育出的漂亮牛犊子一般个头都不大,但由于百年前用来打种的公牛源自北非,其性情即便比一般纯种斗牛温顺,却也比普通家牛活泼,见天儿的以为自己是个兔子,蹦来蹦去光知道消耗粮食,一旦没有夜草就要瘦骨嶙峋仿佛在四处申诉着“我家很穷,就差吃我了”——阿三身为张蕴然的宠物,自然要享非一般的待遇。张蕴然秉承千金小姐叶公好龙的宗旨,是不可能亲自动手为牛马服务的,阿三每日四餐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她贤内助身上...汪顾挠头,同在一家公司两年,她居然还不知道张蕴然秘书的名字,每次有事需要通过秘书转接张蕴然,也都是对方先开口叫人,她直抒胸臆就好。
  鉴于对方赶着救命,汪顾不便与之多聊,点点头就错过去了。
  约莫十分钟后,张蕴然的秘书捧着两只干净蓬松的黄毛团路过偏厅,看见汪顾在喝酒看碟,便停下脚步礼貌地跟汪顾寒暄了一句,“汪董还不睡啊?明天不是要回B城?”汪顾心里憋屈,正想找人聊天排解,于是笑道:“还没,你呢?要是也没那么早睡的话,就来陪我喝一杯。”张蕴然的秘书看看鸡,看看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她,只是先得弄来两只扎啤杯,把鸡搁里边儿放桌上,省得它们乱跑乱撞再跳楼自杀。
  在后来的长聊中,汪顾弄清了对方的姓名,岑礼朔,是岑礼杉的堂妹,两人相差三个月,名字却都那么歹意,第一次喊,非让人把舌头咬了不可。
  要说这岑礼朔,虽然年纪比岑礼杉小,但在张氏的资历可比其姐老得多:她还读大一时就申请了张氏的委培指标,并以双试头名的身份独占带薪培养名额。大学四年中她过得比同学都要滋润,可这并没让她长出什么大志向,并不影响她当一名好秘书的理想——有些人想当官,有些人想发财,她不,她就喜欢给人当秘书。她的理由很简单,当秘书只需要为老板操心,却不用为老板的钱操心,所以当秘书的人不显老,一辈子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等着论资排辈涨工资。况且当时张氏,或者说张蕴兮意欲培养的是且只是高级文秘,因为她需要有个心腹守在师烨裳身边。岑礼朔签一纸委培合约就把自己毕业后六年的时间交代了,其中很大一部分时间服务于几乎与她同龄的师烨裳,后来由于师烨裳越过部门经理推荐,直接升了岑礼杉的职,她为避嫌,续约后主动请求调离利益相关岗位。师烨裳素来公事公办不徇私情,她提出,她同意,可公司里的高级文秘就这么几个,轮调兴师动众没有必要,她便与张蕴然的秘书叶婕翎互调,去到挂着虚衔的监事长身边,并一直待到现在。
  难怪跟师烨裳这么投机,敢情是老熟人啊。汪顾边抿酒边想,嗯,不然以师烨裳那性子,谁敢贸然接近她哟...“可你跟你堂姐不太像呢,不说是姐妹就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汪顾举杯与岑礼朔碰一下,“说了倒还好些,五官挺像,气质不像。”岑礼杉是个干练淡雅的气质,一如多数得志白领。而岑礼朔也干练,也雅,却是书卷气的儒雅,好像无论你怎么胡闹她都会让着你一点儿,丝毫没有针锋相对的欲望,也永远摆不出咄咄逼人的架势。
  汪顾早先认为“干练”与“儒雅”这两种气质挺反冲的,一个人若能显出雷厉风行的干练,那便很难同时显出温文善礼的儒生气。岑礼朔打破了她这个陈旧的观点,经过仔细观察,她发现问题的关键在于说话——岑礼朔是外表干练,言谈儒雅,而且儒雅得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她在咬文嚼字假柔情。准确地说,她只是说话的口气儒雅,其余一概干练。
  “我是攻,不能跟她比。我要像她那样,哪儿有受肯要我。”岑礼朔看着酒杯里的小鸡,悠悠地摇摇头,这就更儒雅了。
  落在汪顾眼里,她都儒成了一块糯米糕,甜糯绵软,越看越有食欲,“完蛋,我饿了。”汪顾摸肚皮,很吃点儿汤圆饺子之类的东西。她并不清楚她所感受到的饥饿,其实只是醉酒前常见的低血糖病征,等饿过这一阵,酒劲很快就会发作,尤其洋酒,“厨房里还有能吃的吗?什么都行,甜食最好。”
  “什么都有,张蕴然平时抽两口烟吃两口甜品,光元宵就冻了一冰柜。你想吃什么?”岑礼朔起身问。汪顾当即表示元宵就好。“那你坐这儿等着,五分钟就好。替我看着小鸡。”汪顾猛点头,心中稀里糊涂地胡乱作想:张蕴然真是好眼光,找这么一万能女友,工作生活一肩挑了,自己动嘴就好,难怪能活得像个神仙一样。反观自己那女友——呃...也是挺不错的,就是脾气拧巴了点儿,贵在人漂亮又懂得多,此两点堪称天上有地下无,可她到底要留在这边干什么呢?
  汪顾能看出师烨裳与张蕴然之间绝非泛泛,乃是真正存在感情的。张蕴然是张蕴兮的妹妹,她们只要有足够长的相处时间,就极有可能谈到张蕴兮。师烨裳是什么德行她还不清楚吗?一旦喝了酒,别说当面锣对面鼓地提起,就算只是想得稍微多些都会举止反常。她并不是认为师烨裳会饥渴到非要与张蕴然发生关系不可,但在那种情况下,两人擦枪走火的几率有多高,早已昭然于世,她自有她不放心的理由,这与信任无关。汪顾望着杯子里已经无聊得开始打瞌睡的两只小鸡,心道:常在河边走,哪儿能不湿鞋...
  岑礼朔说五分钟就五分钟,五分钟一过,她便端着一盘子蒸元宵来了。什锦果泥馅儿的元宵上缀着一团香草冰激凌,冰激凌四周还有各种口味的奶油,奶油上浇着麦芽糖浆,四周还摆着成品华夫饼和切成长条状的牛肉干。汪顾本来就饿,现在看见一大堆美味哪儿有不动心的道理,立刻就捏着勺子大嚼起来。岑礼朔因为是张蕴然的私人秘书,本来就不很怕她这个董事长,现在看她孩子气地把个腮帮子塞得圆鼓鼓,便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慢点儿吃,这边就属零食最不缺。”
  汪顾嗯嗯应着,仍旧吃得飞快。岑礼朔趁她吃得不可开交之际,把小鸡从杯子里取出来,拿到院子里去还给鸡妈妈,可等她再回来,汪顾已经对着桌下放着的垃圾桶吐开了——又冷又热又黏又油的一堆东西不分彼此地猛吃下去,别说是个醉酒的,就算是个快饿死的也得吐。
  正常人看见别人呕吐,第一个反应大抵是恶心。幸而岑礼朔从来干的就是伺候人的活儿,对这种程度的失态早已见怪不怪。正在呕吐的人是不需要安慰的,拍背只会让对方吐不爽,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不动声色地让其继续吐,如有条件,在其吐得正欢时准备好一千五百毫升小苏打水,待其吐无可吐需要调出胆汁来继续时,以小苏打水灌之,闪开,令其自行洗胃,远观则有瀑布之美。
  汪顾当完瀑布,整个人当即疲软如泥,一动不动地瘫在单人沙发上,闭着眼睛也不知睡没睡着。
  岑礼朔颇想把她送回房去,可一看钟,两点过半,师烨裳八成睡熟了,再想那师家大小姐,怎么着也不是个能伺候人的主,而自己本来就是该伺候人的,左右为难了一会儿,岑礼朔决定将汪顾送到一楼客房里稍微睡一觉。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终于将汪顾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起身刚走几步便有些气喘吁吁,走到房间门口已然累得像条狗。醉酒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死沉死沉的,岑礼朔照顾张蕴然时不觉得吃力,但习惯之后再去照顾这个比张蕴然重了十斤有余的家伙,便觉得自己真有必要健身了,偏偏这会儿还有添乱的,不知是谁打了汪顾放在外套里的手机,她侧架着汪顾,手机就硌在两人之间,又是闹,又是震,把她胳肢得哭笑不得,却还得努力把持着平衡把汪顾的手机掏出来,惟愿是师烨裳——果然是师烨裳。
  “师小姐,是您就太好了。”她接起电话,一句三喘,奋力再挪两步,她把汪顾卸到床上,这才叉着腰继续道:“汪董喝多了,吐得一塌糊涂。我把她送到一楼客房里躺着了,你看我是让人送她回您房里,还是就让她在一楼睡?”岑礼朔偷空溜一眼汪顾,心说好在你是攻啊,你要是受,有这会儿功夫都不知道被人吃干抹净多少回了。
  师烨裳那头沉静许久,终于还是拜托岑礼朔把汪顾弄回去,但口气冷淡得简直像要结出霜来。
 
  ☆、倒霉的张蕴然
 
  一段爱情,从原则上说,就不可能像市面上常见的十万字言情小说一样来个起承转合。因为凡是谈过恋爱且还在恋爱的人都知道,自己的爱情要想熬到圆满谢幕,就必须是起、承、转、转、转、转、转...转,合不合的,在没合眼之前还不清楚,反正光这一顿好转,就够你确定这是爱情了,不然也没那么多闲人动辄就要感慨:爱情,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
  幸福或不幸如师烨裳,这会儿也终于明白了这种恋爱要义,但在她的字典里,折磨这个词的程度很深,不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地步,她都不会认为自己在受折磨。所以她只是觉得,烦死了。
  师烨裳天生就是个决断的性子,对自己是这样,对别人也一样。身为女人,她自然也善疑,但她的怀疑走的不是个正常的质问路线,而是个流程图:我要不要答案。要,那我自己去判断。一旦判断出来是,那就是,不是也是;一旦判断出来不是,那就不是,是也不是。不要,那就不再追究,直接跳到END...如此这般,她当然有资本去以己度人地讨厌被怀疑——没长脑子不会自己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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