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囚牢之承[GL] 作者:叁仟ML(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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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这两年来自己变多了,所有变化都谈不上好或不好,只是必须。如今追忆起来,她正是因为全盘接受了郝君裔的人生观,才会一步步将自己心中那方由贫穷和侮辱堆积成的寒冷荒漠坦诚地暴露出来。
“人穷而有志,心肠必定是早被苦难磨出了老茧,磨成了磐石一块,所以你在我面前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别装,伪装太辛苦。再说你现在也不需要用伪装来保护自己了。今后就按你想的去做吧。呵呵,别看我懒,保护你的能力,我还是有的。只是日后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情要尽量做得隐蔽一些,免得叫人家说我们郝家人智商低,杀个人放个火还会有把柄让人抓到。”这是郝君裔正式收养她不久,在一次闲聊中说起的话。完全符合郝君裔的做派,也全然符合郝家人的风格。
端竹当时听得惊讶,心想自己怎么可能是那样的呢?
可等得知亲生父亲入狱,大概永世不得超生的消息之后,她仔细琢磨了自己那几分幸灾乐祸的情绪,这才确定下自己的内心——恰恰如郝君裔说的那样,是磐石一块,坚硬无比——真正的悲伤与快乐都在十岁那年与外婆一道被推进了焚尸炉,从那一刻起,她的坚强已经化为冷漠,无论眼泪还是笑容,若非刻意为之便是条件反射。
所以她的笑才会是单纯得没有杂质的,因为它并不反映什么,也反映不出什么。回想这些年来,能撩拨到她心灵深处,让她真心发笑的,只有林森柏那一家子和曾经的好心邻居们,连郝君裔都不算一个——她很少对郝君裔笑,她只希望郝君袭笑。
“今晚给个牛腱子吃呗...”
此言突然而至,如一道奔雷。端竹受惊不小,眼睛一下瞪了起来。初初她只晓得郝君裔在说话,却没听清她在说什么,经过细细回想,方才知道郝君裔是在跟自己要肉吃。
“你真有那么想吃肉?”她按下心跳低声问。
可郝君裔说完那句之后就不做声了。原来是在说梦话。说梦话都能说到牛腱子,可见她有多馋...想到这里,端竹坐不住了,放下扇子就出门找医生去。
郝君裔在黑暗中睁开眼皮,嘴角露笑,但很快便恢复到死了的状态——只是问句话而已,以华端竹同志的办事效率,一分钟都要不了。而华端竹同志果然不负众望,出门五十三秒之后便提着一袋子密封熟食回来了。郝君裔心里偷乐,继续装睡,可由于装得太努力,她身上又出了几层薄汗。
端竹是见不得她有半点儿不舒服的,在阴暗中看她那鼻翼随着呼吸一闪一闪亮晶晶,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又抓过扇子轻摇起来。偏偏郝君裔把端竹教坏了自己却还善良得很,因为牛腱子而对疼她护她的端竹实施残忍欺骗,她十分过意不去,心潮澎湃之下,她怎么也睡不着了。
对于一个懒人来说,睡不着是一件很值得着急的事,可越着急就越睡不着,越睡不着就越觉得热,越热就越爱出汗。不一会儿,风停了,她听见淙淙水声,心知端竹的下一步动作是要给自己擦身子。擦吧擦吧,反正擦完了比较凉快。她如是揣摩着,渐渐地放平了心态,也不怎么冒汗了。只是这回那毛巾拧得不甚干,端竹一抬手就会滴几滴水珠子,动不动便要冰她一下,不如平时舒服。
擦完脖子和腋下,端竹去换了盆水回来。这次的毛巾还是拧得不太怎么干,甚至愈发地淅沥。凉毛巾的触感从她胸间穿过时她禁不住抖了抖,然而刚抖完,心口处立刻被一阵干燥的温暖覆盖,她没想许多,只觉得挺好。谁知下一秒,所谓的温暖尽数集中到至高的那一点上,轻揉慢捻,意图明显——这就不怎么好了...
☆、师生
于邢晴之后,郝君裔没再交女朋友。换言之,她的身体从林森柏被打断腿那会儿算起,已经闲置了整整一年。至于原因,一来是身边没有看得入眼的人,二来是工作方面一直不得安妥,后来又夜夜都跟端竹一张床上睡,她纵是有欲望,却也不好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发情。
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今年三十有三,理应是个如狼似虎的年纪。可因为懒,她潜意识里总认为自己是已经与世长辞,终年都要长眠不醒的,所以在没床伴的日子里,欲望也就跟着长眠了。即便偶尔发作一次,她也懒得做出□□那样费力的举动,故而在这一年当中,除非月事来潮,她一般不会注意到自己还有那套既当不了摆设,也不用装饰打扮的器官,偏偏她又是一贯的月经不调,每三个月能来一次已实属不易,久而久之,那套器官自然要紧跟欲望步伐、抓紧时间偷懒打盹儿——在此之前,它已经安睡了将近百日,若非这几天端竹总以擦身这种方式时不时地提醒她,她估计非得等下回来月经的时候才能想起它的存在,而思绪也大抵只会停留在“换卫生巾真累”这种层面上。
要么,我再受回累,给你找个女朋友吧...郝君裔如是心说,对象是自己腿间的□□——身为一位连月经都懒得来的女性,她总算在思想上勤快了一把。可她这个想法还来不及展开,引起她这个想法的干燥温暖就突然变为了潮湿温暖。这不好熬。主要是熬不好要出事儿。她知道自己的心跳瞒不过端竹,只得将快要出口的□□转化为轻浮语言,眼睛也随之睁开来,“小朋友,想吃奶的话,出门左拐下楼去产科...光在我身上下功夫是没用的,就算立马给我打孕酮也得等好几天才能下奶呢。”
端竹从她胸前抬起头来,不怀好意地舔舔唇,却又相当严肃地看着她,“睡嘛,装着装着就睡过去了。你睡过去了我才好对你轻薄,不然总显得不太道德。”
郝君裔哭笑不得地扬手捂额,心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教出来的孩子,报应作用在自己身上也是应当应份的,就算端竹某天本相毕露,真把她给那啥了,她也怨天尤人不得。也许活该是要给端竹当实验品的。“趁人睡着了轻薄,更不道德。”她把头一转,神色悠闲地望向窗帘,“不睡了,把遮阳帘拉开吧。”
端竹也就是恨不过她用这种卑劣手段骗吃骗喝,打算小小惩罚她一下,并没有真的想把她怎么样,故而听得这话便起身离去,拉开了遮阳帘,只留一层纱帘遮挡外界视线,毕竟郝君裔还光着,“你今晚可以吃两百克牛腱子。高兴了吧?但你要是光吃不拉,明天就还得喝粥。”说着,她背着手,开始在窗边踱步,希图晒晒太阳,免得缺钙。
动过肠胃手术的人,最忌讳一个光吃不拉。但现在的郝君裔,无论拉屎撒尿都很为难。她光想吃,一点儿也不想拉。所以她已经进化为一位懒得做一切排泄的女性,可鄙视全天下懒人而无愧于心,“那我还是不吃了。想到拉屎我就肚子疼。”她翻身背对端竹,身姿是个赌气的样子,可面容并不写真——空有一副轮廓锐利的五官,却随时随地地保持着无聊表情,仿佛视线所及尽是沙漠,面前人类,全是仙人掌。亏得她长相漂亮,不然谁对着这号人也得倒胃口。
“好,不吃就不吃吧。”端竹在这个问题上倒是挺好说话的,说完,她脱掉上衣长裤,先跑到浴室里冲得一身湿透,而后只穿了条小内裤走回房中,站到门边的风扇前开始呼啦啦地吹风。
由于要伺候郝君裔,她的左臂没有绑吊起来,仅用防水绷带缠住夹板作为固定。为了不弄湿脑袋,她又把自己的长发挽了个清新松活的半流苏圆髻搭在脑后。如此,她整个人直身垂手地站在风扇扬起的大风里,很像一株挂满了卤牛腱子的文竹——别管像不像,反正郝君裔是这么认为的,于此同时,她的肚里养开了鹌鹑:咕...咕咕...咕咕咕...
端竹竖着耳朵听见这动静,心情很好地挑了挑眉。
郝君裔的刀口因是横向切开,所以不能久侧,不多时便又恢复到仰卧,继续咕咕地在腹中饲养鹌鹑,“你把衣服穿上吧,把我勾得饥肠辘辘,对你又没什么好处,万一我真是光吃不拉,你不还得陪我在医院里呆到天荒地老?刚你有没有问医生我大概多久能出院?”
其实她很不想出院受罪,无奈隔壁病房住了个四十出头的局级干部,官儿不大,派头不小,割个阑尾也要霸着特级病房一住三个月——没震的时候就住进来了,震了他当然更不肯出院。本来邻居是什么人也不碍郝君裔的事儿,问题在于这位邻居无论做什么动静都不小:三餐吧唧嘴,总让郝君裔以为隔壁住的不是人而是八百头猪;两觉打呼噜,害这个楼层的护士们不分昼夜地忙于赶回宿舍收衣服;看电视也不消停,时不时会抽风似地大笑一阵,不笑得垂危病人家属上来抗议绝不善罢甘休。
要光是这些,也就罢了,郝君裔自认脾气不错,能忍。关键是每天清晨和过午,他睡醒觉的这会儿,总要与前来探访他的不同女性发生一番超友谊关系。这就很叫人挠墙了。
女人□□,郝君裔听多了倒不觉得有啥。高亢的也好,隐忍的也好,销魂的也好,怎么听都能听出趣味。可男人□□,不叫便罢,一叫起来,听那动静儿,除非被猫抓,还得是抓了又抓,否则决计叫不出那般音效。而她这位邻居呢,也算得上个中翘楚的能人异士了,不但时间持久,兼有声线激昂,动辄更要撕心裂肺嚎啕大喊宛如惨遭屠宰。可怜郝君裔一会儿置身养猪场,一会儿置身杀猪场,日日夜夜与猪脱不开干系,闻着自己身上仿佛都有一股子猪骚。
这不,准三点,随着几声女人的尖声浪笑,那边又要挂牌营业了。
“老爷爷说,你能住院就尽量不要出院。”端竹将一个四十磅的哑铃放在地上、抵在门后,右手握着哑铃横杠,一下一下既慢又稳地做起了单臂俯卧撑,“治好了肚皮还可以治点儿别的,比如肾虚宫寒月经不调。”
一个人若拥有良好的身体素质,就不会仅仅表现在心肺功能上。譬如端竹,虽然浑身上下肌肉不多,但每一块都蕴含着与其体积不相称的巨大力量。肌肉间游离程度也很高,平时看着只是个匀称有致的衣服架子,一旦肌肉被运动刺激得膨胀起来,薄皮之下的脉络纹理就会显得丝丝分明,皮下血管也受肌肉挤压,蜿蜒突出,力筋仿佛比皮肉还多——果然没有辜负郝君裔,是一身上优的腱子肉。五香卤水总相宜。白切更好。生吃最妙。
郝君裔咕嘟咽了口唾沫,一面听端竹说,一面听隔壁嚎,脑子里不知怎么地突然冒出句话来:祖传牛皮癣专治老中医。挠头。郝君裔,老中医。那端竹就是那祖传的牛皮癣了。“你想个办法让隔壁消停点儿吧。哪儿有人上床像拉纤,□□像喊号子的。”
“暴力,惊悚,恶心,选一种。”端竹仍是做着俯卧撑,神情可谓自在。运动于她,似乎更像休闲享受而非折磨锤炼。而郝君裔却是最最害怕运动的。爷爷疼奶奶爱的结果便是她从小不用军训,至今连最简单的军体拳都打不明白,别提其他。“三种一起上吧。再听这动静儿我怕我要性冷淡。”
端竹一个伏地挺身站起来,顺手把哑铃拨到门后,一言不发地着装,临出门才说了一句:“我也怕。”旋即走人,倒也不忘将门从外锁上。
在她走后,郝君裔压着一边眉毛撇嘴,心道你小小孩子还没热浓过呢知道啥叫冷淡。可再想又发现自己的思路不大对头:端竹对她说话,十句里总有八句要耍流氓,而且水平极高,很有股子衣冠禽兽的斯文与风流。她几度怀疑端竹是受了钱隶筠的影响,然而钱隶筠耍起流氓来简直虎虎生风惨无人道,漫天席地的就跟刮了沙尘暴似的这么黄,相形之下,端竹立刻成为流氓中的婉约派,若不细细揣摩,根本无法领会那话内精髓。所以,她那句“我也怕”的玄机便在于——嗵!
郝君裔猛然吓了一跳,胸中突突尚来不及平缓,便又听见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被丢到地上的“啪叽”声。估计还挺大一块的,因为听那声音,就像一个人被剥皮去骨,再从高空抛落的响动——这不算完。端竹答应她的还没做到。又过去几秒,她果然听见了尖叫,尖叫过后有隐约的呕吐声,呕吐完是呼救,呼救了再呕吐,尖叫,依样轮回,持久不断。
走廊里的不锈钢制垃圾桶盖扬起又落下,当啷有声。接着,端竹用钥匙捅开房门,面无表情地回归了。郝君裔见她穿着一身不知哪儿弄来的手术服,边往浴室走还边掏出裤兜里的零钱点数,便问:“你把人家怎么了哇?”
端竹在浴室里迅速扒光自己,再次淋得周身湿透,害怕来不及般快步冲到风扇前,还像刚才那样开启大风呼啦啦地吹,“送了副肠子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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