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囚牢之承[GL] 作者:叁仟ML(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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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敬言推门进屋的时候,伤不起、一伤就要残,困不起、一困就要瘫的太子爷还窝在奶牛色的薄被里呼呼大睡,被面能接触到她口鼻的地方垫裹着华端竹的外套,而华端竹只穿着衬衫,在23度的冷气里危襟正坐于沙发间,视线早有预料地盯在入门处,待得门板大开,她便合起摆在膝上的杂志,竖起食指压在唇上,木无表情地朝一干人等摇摇头。
按常理,她摆出了生人勿近的面孔,识趣儿的生意人就应该赶紧退避三尺,毕竟她清晨六点就自动自觉去柜台足额缴纳了住院押金,用的是假名,万把来块虽然并不能说明她家境富庶背景雄厚,但主动交钱的病人这年头也不好找,再说生一事不如少一事,谁愿意赚一样的钱还给自己找工作量——左敬言愿意。华端竹跟她比手语,她也跟华端竹比手语,同样是竖起食指,她的食指却灵动多了,朝华端竹点了点,接着指尖在空中划一道斜线直往门外。
华端竹是机械性见指令办事的人,她一比划,她就条件反射地就站起来跟着她走。
“你们先去休息一会儿,三姐给你们准备了几个新视频,都是社区常见急救案例,你们刚出校门我不指望你们能很好地操作,但是能不再出现昨晚的差错是最好。”华端竹轻手轻脚带上房门的过程中,左敬言就在柔声细气地说这么一番话。导致在有限的几秒钟之内,华端竹的思维由于大幅波动触发了熔断机制,无法客观地对左敬言做出综合评价。
所以说...水浒传里的孙新...还是挺幸福的?
华端竹手握门把手,目光却不自觉地朝左敬言的眸子里探,眉头还皱着,年轻紧绷的皮肤令上唇微微翘起,青嫩面孔上不加掩饰的探索神情就这么跟性沾上了边,但还是跟性感不沾边。
“怎么?华棕宫小姐觉得有什么不妥?”左敬言挥散实习小鬼,余光精确地捕捉到华端竹停滞在她脸上的视线和疑惑,倒不回头,只从白大褂的袖口里抹出手表看,“我循例问一句,那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么殚精竭虑?你们长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不用告诉我是你姐姐。你比她谱都大,她应该也不是你的上司...女朋友?你确定要喜欢这么一个心里连自己的没有的人?你有多大,十四,十五?”
华端竹应激,收回心绪的同时也收回了一切外放的感官,将左手背到腰后,右手□□兜里,面容也随之放松下来看向左敬言的侧脸,笑笑道:“现在是八点四十九,您已经看表五十六秒,现在能看我了吗?”左敬言一愣,终究还是礼貌性地侧过身来与华端竹保持了客套的对视。“我今年十七,很快十八。法律上她是我的监护人,道义上我有赡养她的义务,这个解释不知是否符合逻辑并且能令您满意?如果您没有别的好奇了,我想我有必要向您交代一下她的情况。”左敬言虽然也有一米六七,但还是矮了华端竹一大截,华端竹上前两步,她就必须把头抬得更高一些,“五月她做过一次腹腔手术,六月做过相当全面的身体检查,恢复良好没有异状。昨晚,根据我的猜测,她应该是出现了胸闷气短的症状,如果她不肯对您说,您也不必太勉强,随她去吧。您是医生,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您了。我需要确定的是她没有生理性的问题,在令她痛苦最小的前提下,必要检查请您不要迟疑。但如果您的最后诊断是官能症,那您没有必要说出来,告诉我她一切正常就好。这个是您职责范围内完全可以权衡的,对吗?”她微微低头看着左敬言,“再没几天她就要独立生存,身边可能还有落井下石的情况,不要告诉她她可能患有这之类由精神而起乃至影响物理的疾病对她来说很重要。谢谢。”
左敬言有些不适应华端竹这种从同龄人嘴里不常听见的、和风细雨却满是威胁的语气,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皱眉道:“恕难从命,病人有知情权。这点无论公立还是私立医院都一样。在我这里,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但有钱也不是万能的。”
这年头这么有操守的医生已经很难找了。华端竹心中如是赞叹,本意里对左敬言隐隐生了些好感,但事关郝君裔,三观什么的就变得一点儿不重要了,颔下脑袋,华端竹对着左敬言的鞋尖笑道:“慕名而来我并非故意要打搅左医生的生意,可如果您不答应我,买卖不成仁义不在,您可能连这间店铺都保不住。”微微弯下腰,她抬头,水灵灵的眸子笔直照进左敬言的眼里,“左医生,我年纪轻,不怎么会说话,得罪之处您大人大量别介意。如果可以,我能不能请您吃顿早饭当赔罪?守她一夜我是真饿了,”摸摸裤兜,里面除了卡夹之外,估计能有一百多块现金,华端竹过过连开灯都要掐着分秒认真算计的十好几年,自认这已经是笔巨款了,照以前都够她过三个月的,可惜现在居然吃不起这栋楼顶层别具特色的“金色维也纳威尼斯人两个首脑旋转餐厅”,虽说她依照胡同小市民的品味确实很想去尝尝那两个首脑:筋饼豆腐脑和筋头巴脑——穷人不懂富人的世界,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这附近的早餐无论中式西式中西合璧雌雄双剑式,如果左敬言发起狠来吃她,她的一百多块绝对打不住,饶是如此,华端竹还是心有余悸地用郝家的财富壮起胆子,以她那原本就细腻柔弱的嗓子朝左敬言讨好一句,“老实说,我就想搭个顺风车,跟您打听打听附近好吃的早点?”
左敬言驱散小医生的初衷也是要溜出去吃早饭的,可来自病人家属一个巴掌一个枣的待遇她从来没兴趣接受,放在平时她早哼一声扫地送客了,只是面前这个细细高高的漂亮姑娘勾起了她调戏的欲望——少女她见多了,穿得好看的脱得好看的她都见过,可这么矛盾重重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的少女她还是头一次见。尤其这号还没顺利成年就已经开始履行赡养义务的,史上也就这么一例,外加这目测一米八的大高个,真是出人意料地有安全感呢...
脱下白大褂挂在挽在手臂上,抽掉脑后盘髻间插着的奇楠簪子,左敬言冷着脸边说边转身,“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早餐没有鸡蛋灌饼不幸福,灌饼不配豆浆不幸福。当然,像你这样的小开肯定没机会领略身为凡人的美好,看在你照顾我生意的份上,我请你吧。”
虽然华端竹不是小开,但左敬言也没说错,她确实没有机会领略凡人关于早饭的美好。她从想吃早饭没有钱,到有钱不想吃早饭——郝家的早饭基本跟午饭挨着,往往到了饭点儿她也饿过劲儿了——她根本就脱离了正规进化的单细胞动物,多细胞动物,哺乳动物,人,妖,仙这个过程,实现了从草履虫到仙的一键安装一步升级,可这并不妨碍昂贵的公交车站美食鸡蛋灌饼仍旧留在她的梦想目录里,她总想着什么时候趁郝君裔不在身边的时候去大吃一顿。于是她也不矫情,摸着鼻子就跟左敬言走了。
卖鸡蛋灌饼的地方隐藏在几栋写字楼间隔的小巷子里,是这片儿尚未完成改造的仅有两个区域之一,主要原因当然还是钉子户能量大,次要原因是郝家近年来愁情烦事太多有些顾不过来,之前铁腕的郝君袭尚且不管,郝君裔就更懒得过问搭理。
苍蝇店子肮脏晦暗没有招牌,但列队长达五六米,其间西装革履人模狗样者众多,“豆浆还是豆腐脑?”左敬言轻车熟路地往店面里走。华端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看看队伍,看看她,“不排队?”
左敬言瞧也不瞧反手抓住她的手臂,旁人看起来暧昧横生,俩人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问题地前后脚往里走,“当丽兹卡尔顿和希尔顿的VIP都没有当这里的VIP尊贵,至少不能每天体验到横趟人群的快感吧?”华端竹闻言,顿时觉得左敬言似曾相识。印象里似乎有好几个人都是这种把自己快乐则无旁顾地建筑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可仔细想想,又不太想得出是谁,只好任由左敬言把她拉进了低矮污秽的馆子里。“老板,四个灌饼,两碗豆脑,不要辣椒!”左敬言大方落座,接着平淡着一张脸抬头问了句很让华端竹掉下巴的话,“你要什么?”
敢情这惊人的食量里头还没有我的份儿啊?华端竹的左手四个指尖立正站好默默地从眉上一字划过,最终决定撇弃矜持暴露自己,完成郝君裔教导的“彼道还彼身”,“先一样的分量就好,不够再加吧。”左敬言一点儿不惊奇,依言吩咐出去,声音不大,但在一片喧哗中还是让老板听见了,看来确实是VIP,而且还是重点照顾的老熟人。
等待上饼的时间里两人默默无语。华端竹看邮件,左敬言看华端竹。
华端竹当惯了低等生物向来浑身都是鞭毛,诡异视线承受得太久也觉得气氛压抑,她在不必要时从来不愿装聋作哑,视线偏开手机屏幕,小清新地绽开笑容,不合时宜道:“左医生,感谢您带我来体验人生,这一顿还是我请您吧。”您不用为了我吃您的这十几块就对我怒目而视那么久,看门口的标牌,灌饼两块五,豆脑一块,我应该能付得起的。
左敬言仍旧维持着左手撑下巴的惬意样子,目光未有稍移,表情也是淡淡如是,似乎华端竹只不过一个透明的虚像,“没事,我请你。我喜欢人前人后都是一个人的人,人品也好,饭量也好,总强过收腰束腹吃两口就说太饱的女孩子,让人觉得虚假。”
老实说,无论郝君裔再怎么损,华端竹还是觉得左敬言挺漂亮的,尤其气质好,怎么说呢,她的语文不是强项,也形容不出个所以然来,一定要她形容,左敬言有点儿像民国年间那种从高门显第中脱身而出充满了革命气息的小小姐,洋溢着青春朝气之外,还不自觉地留着居高临下的傲气,一定要说人话,就是又中二又傲娇的美。华端竹身上缺这个,所以尤其艳羡。
八个灌饼四大碗豆腐脑一起摆上桌的时刻充满了幸福的意味,华端竹和左敬言连寒暄的功夫都省去,各自埋头苦吃。左敬言显然在吃地摊方面已然成精,一直用右手捋着耳前的长发防止卤汁洗头。华端竹没这觉悟,不一会儿功夫就让长发落了汤,幸而发现得早,不然连白衬衫都要遭殃。
左敬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拿起勺子,一口接一口的豆腐脑也堵不住她那张欠撕的嘴,“我要是你我就把头发剪短,一来你的脸型不适合留长发,二来以你这种对女性身份缺乏认知的生活体系留长发真是没必要,最后,你不觉得留长发很浪费洗发水么?身为一个未成年人你还没有工资养活自己,何必再浪费家里的钱去洗你这缺乏审美功能又妨碍行动的长发。”
每一张损嘴必然都有其触动心弦的本事,像左敬言这种缺德都缺出素质来了的奇葩就更是能抓准要害一针见血。
经济不独立是华端竹长久以来隐忍不发却时常瘙痒的心病,想起长发在训练中引起的种种不便和那些被自己废掉的洗发水瓶子,她立刻心悦臣服地同意了左敬言的说法,吃完早饭就与左敬言分道扬镳,到巷口剃头三元剪头五元洗剪吹十元的小理发店里把一头长发剪掉了,末了还不忘把剪下来的发丝卖给沿街收长发的,赚了三百多块。再回到诊所时恰巧碰到一边走一边往茶杯里吹气的左敬言。
“哎哟我去,你这效率高得惊天地泣鬼神,头发也剪得惊天地泣鬼神啊...这家伙,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想到就会心碎...”左敬言故作大惊小怪地虚掩嘴角,“难看的发型我见多了,但丑得那么有创造性的还是头一回,来,你站着别动,”从白大褂的外兜里掏出手机,左敬言咔嚓咔嚓给华端竹拍了两张照,“多谢了啊,有你这张照片放手机里当桌面今后我走夜路都不怕碰到鬼了。你这脑袋五块钱剪的吧?早说嘛,你给我五块,我给你剪啊。”
华端竹摸摸长度刚及颈边的头发,自己也觉得别扭,就没有反驳,只是很认真地从裤兜里摸出张五块钱来,多一分没有,恭恭敬敬地递出去,“那就拜托了。”
...
半小时后,左敬言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放下剪刀,对着自己的杰作赞不绝口,“你看,这样才漂亮嘛,近看是个小美女,远看是个小帅哥,要么你别伺候那尊睡不醒的活菩萨了,我把你推荐给我堂姐,你当演员去得了,日后要是你大红大紫,可千万别忘了回来娶我。”说完,她情难自禁地在华端竹头顶MUA的亲了一口。
屋里没镜子,华端竹还没来得及欣赏自己的新发型,却知道自己那张经不起调戏的薄皮小脸又红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长了点儿,不过后面就是...什么见面分外什么了...
☆、南无阿弥陀佛
日子在一天阴一天晴一天小雨转大雨一天暴雨转特大暴雨的节奏中很快就到了该分别的时候。由于公事处理不完,林森柏没有赶上师烨裳的步伐,一直拖到十七号傍晚才让苏喻卿订了机票准备飞北京。接下来的一夜当然过得相当激荡,以至于第二天她是捂着后腰猫进候机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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