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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GL) 作者:叁仟ML(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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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虐恋情深 欢喜冤家 不伦之恋

  本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的原则,源通向B城三家一线,九家二线地产公司和几乎全市所有中型及中型以上旅行社与连锁房地产中介公司负责人散发了邀请函。
  剪彩前,她看见师家那辆迈巴赫和郝家的礼宾车队摆在停车场门口等待入位,剪彩时,观礼区前排阳伞下的二十一个坐席全满,虽然刺眼的阳光令她看不清伞下阴暗处都坐着些什么人,但有两位她处心积虑必须要在今天见着的人已经到了——郝君裔和莫茗梓,她特意把两人的坐席安排在两侧内数第三位,光线最好的地方,好让自己将她们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地看个真切。
  行近莫茗梓之前,林森柏牵起咪宝的手,让两人五指紧扣,咪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刚想问她要干嘛,却发现她头顶上被风吹立的呆毛一根,连忙拉住她,想用掌心替她将呆毛熨平。
  “那边穿黑色连衣裙的就是莫茗梓,”林森柏脑袋不敢动,只把眼珠移看向上,咪宝左手被她牵着不放,右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她那根韧性非常的呆毛勉强按下去,可小风一吹,它又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她的家世跟郝君裔好有一拼,听说为人任性张扬,笑里藏刀。”
  咪宝朝二十三米外的观礼区瞄一眼,不在意道:“看不出来呀,对你不是蛮体贴的吗?灌完酒还灌醒酒药的。”
  咪宝被拿根呆毛弄得心烦意乱,恨不能拿把剪子把它绞了。
  “天知道她什么居心。”林森柏笑笑看着咪宝。
  两人站在树荫底,移栽的二十年小叶榕上,知了很闹腾。
  盛夏里,人人浮躁,视线不经意越过林森柏的肩,咪宝发现,几排客人,个个都捏着扇子猛摇,全然是如坐针毡的样子,只有莫茗梓静静地坐在那里,既没用扇子扇风,也没有用湿巾擦汗。在恶劣的户外环境中,她清幽典雅的气质依然出众,这朵温室里养出的名贵花朵,并非像林森柏描述的那样咄咄逼人。
  咪宝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一拍林森柏脑袋,“你故意不遮那些印子就是为了给莫茗梓看的吧?”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到这会儿才恍然大悟咱们诚实勇敢善良的林老伯其实还很纯情可爱天真。
  “不是啊,还要给郝君裔看。”林老伯又露出女干商的微笑,虎牙牙尖明晃晃亮晶晶,笑得…纯情、可爱、天真。
  100——心——
  时间还在七月八日,为什么还在七月八日?
  因为二零零六年的七月八日是个好日子,师烨裳昨天刚给自己的亲爹庆了寿,回到办公室睡了一晚,大清早被汪顾抓出来喝一顿早茶,逛一遍动物园,得一只古牧,搁着办公室里满桌子工作不处理,林森柏的产权酒店落成剪彩仪式也没去成,这会儿倒又见着汪顾的养父母了。
  她满心祈祷老天爷给她放一天假,可老天爷大概在忙着上网灌水,没空搭理她。好在汪顾的养父母都是心胸明朗,眼界宽广的人,性格兼具直爽与幽默,待人热情也体贴,这才让师烨裳觉得此一天总算善始善终,没有白白浪费。
  恐怕也只有这样的一对伴侣,才能养出像汪顾这样的孩子吧…
  师烨裳看着月下烛光里,正滔滔不绝地抖落汪顾童年糗事的中年夫妻,又想起了许多年前,张蕴兮坐在摇篮藤椅里咬着甜橙,望着晨光,不经意间提到汪顾时的样子。
  “希望她是个善良上进的孩子,我不如你聪明,我的孩子也不会比你聪明,汪顾只要有你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等我老了,你陪我隐居吧,到时汪顾四五十岁的人了,心智都成熟了,产业交给她去打理,钱权交给她去享受,我们不会影响到她的生活,却可以让我的外孙有更好的事业环境。”
  可没过几天,张蕴兮那个任性的女人变卦了。
  “汪顾被汪家一群书呆子养大,性格会不会很软弱?算了算了,还是不要把她牵进来好了,我家什么不多,就是豺狼虎豹多,大哥那两个孩子现在就已经学会仗势欺人了,勾心斗角一套一套的,汪顾要是被扯进来,还不得让他们玩死。”
  …
  在师烨裳与张蕴兮相处的年月里,每每张蕴兮提起汪顾,师烨裳总有一种不知该怎么形容才好的心情。
  她爱张蕴兮,她自然希望张蕴兮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可汪顾是张蕴兮的亲生骨肉,她没有阻止张蕴兮牵挂女儿的理由。
  在两人感情刚开始的三年里,“汪顾”这个名字,是扎在她心头的一把刀。张蕴兮每提一次,那把刀就刺得再深一些,直到鲜血淋漓的伤口变得麻木失感,她才能从痛觉中醒来,继续打起精神去面对张蕴兮的深情——在十六到十九岁这个过于敏感的成长阶段中,师烨裳还不能区分爱与爱的区别,特别是当她只能站在张蕴兮与汪顾的关系之外,远远看着张蕴兮用一份更深沉的爱去思念一个与她同龄的女孩子时。
  所幸,她是聪明的。跨入二十岁后,她逐渐明白了许多事情,也许是因为长出了智齿,又也许是心头的伤口被刀尖反复划拉,磨出了坚硬的老茧,在张蕴兮提起汪顾时,她不会再觉得痛了。那时的汪顾,已经变成深埋在她心中的一颗鹅卵石,光滑细腻,无棱无角,刺不痛她的心,却始终在那儿硌着。
  再到后来,张蕴兮成了她生命中认定的伴侣,无尽的幸福潮涌而来,溶化了她的心,也顺带溶化了她心里那块光滑的鹅卵石,“汪顾”这个名字在不经意间便化作一掬温水,被她和张蕴兮一起放在脑海中牵挂,想象…两人有闲时,甚至还会讨论该如何才能让汪顾不受任何负面影响地活得更好,那过程中,不免会提起眼前这两位和蔼友善的中年人。
  汪家夫妇对汪顾隐瞒了收养的事实,他们只当师烨裳是汪顾钟情的女人,并没有刻意将那些平时对汪顾说溜了的故事改口。
  “打她一生下来,就爱喝牛奶,属于恨不能管奶牛叫妈妈的孩子,她小时候那阵奶粉供应多紧张啊,我们两个教书匠要想把她喂饱,就非得薅社会主义羊毛搞些资产阶级小动作不可,她妈妈每天熬一锅皮蛋瘦肉粥到楼下卖给来不及做早饭的邻居,我给报纸杂志写点东西赚点稿费…”
  汪爸爸看起来要比倘若还活在世间的张蕴兮年纪大许多,快六十岁的人,就算再怎么努力让自己的普通话往北国语法靠拢,浓重的粤语口音仍旧难以改变,说起话来,典型一个南腔北调。偏他说故事说得极其生动,言语抑扬顿挫,表情眉飞色舞,汪顾幼时蠢事从他嘴里说出来,那岂能一个糗字概括,汪妈妈间或插嘴补话,更加突出了汪顾幼时猪崽子一样的光辉形象。师烨裳边听边笑,有时还要装出忍住不能笑的样子来,只是心里明白,关于牛奶,在汪顾半岁之前,它并不是想吃就吃,不想吃就可以哇哇哭闹着拒绝的食物。
  “师小姐,你吃得太少了,这样不行的,来,牛肉,”汪妈妈似乎对师烨裳很满意,饭间不停往师烨裳碗里捞肉捞菜,“还有丝瓜,夏天,要吃一点丝瓜才滋润败火,诶!小陈啊!麻烦你再拿四扎啤酒来!拜托了!”说着,她又把一勺子肉菜混杂的食物呈到小碗里,等它们稍微变凉些才使唤汪顾递到师烨裳面前。
  师烨裳在道完谢,低头含下一块温热的丝瓜后,突然唐突地觉得,汪顾与张蕴兮的相似之处,除了样貌以外,其他的均是巧合,因为汪顾平常表现出的点滴特质,全可以在这对老夫妇身上找到,且必然能找到。
  汪顾吃火锅时的气势,和汪妈妈一样豪迈,连点菜和劝菜时说的话也几乎相同;汪顾的彪悍品质一定源于汪爸爸,瞧汪爸爸在一席饭间一直牵着汪妈妈的手,无论汪妈妈怎么甩也不肯放开就知道;汪顾崇洋拜金,也是这二老肇的事,自幼在香港生活的他们,对洋货和品牌必定有着极大热情,由此,拜金不可避免,但两个老学究居然教会了汪顾如何通过努力工作,名正言顺地拜金。
  两个可爱的人给院子里的每棵白玉兰树都取了个可爱的名字,与汪顾起名的方式如出一辙,“可爱的小白”,“可爱的小玉”,“可爱的小兰”,“可爱的小树”,树多,名字取不过来,于是就有了比“盛夏的火锅日”更囧的名字,“可爱的小白白”,“可爱的小玉玉”…一张张由毛笔手写卡过塑的名牌被细心地挂在树枝上,他们甚至舍不得在树干上钉钉子。
  一把年纪的大男人在叫这些“可爱的”树名时,半点也不显拘谨,反倒理直气壮得叫人想起汪顾那股子武当五侠张翠山的大义凛然,“师小姐!你看!家里‘可爱的小白白’长得好吧?”他不说“我家”,他说“家里”,倒真替汪顾把那个“家庭日”的说法给不着痕迹地圆了回去,“我和汪顾她妈妈每年就盼着它开花,因为它一开花,剩下的树就会争着开花!然后整个院子都是香的!”
  ……
  这个夏夜,师烨裳观赏了七棵傻傻挂着名牌,恣意盛开着粉白花朵的白玉兰树,吃掉了比平时一日三餐加起来还要多的食物,倾听了据汪爸爸说,还不到百分之一的汪顾童年蠢事,发出了比这个白天更畅快的笑声,与汪顾一家人共同歼灭了二十九杯冰凉沁心的扎啤…
  席间,她询问洗手间在哪里,汪顾请命领路,她向汪爸爸汪妈妈道过歉便跟着汪顾往传说中的VIP套房而去。
  “楼下这间是爷爷的屋子,爷爷很早过世了,一直是奶奶和我在住,奶奶去世后,就剩我住着,老爸老妈住楼上,”汪顾掰合总闸,莹黄的光线顷刻洒满这间三房两厅的“VIP套房”,“我要不回来,它就空着了,安全起见,我总把大闸拉下来。”穿过客厅,师烨裳先看见一个相比普通公寓更显敞亮的厨房,厨房的隔壁才是浴室,“卷筒纸我嫌麻烦,马桶水箱上放的面巾纸就当卷筒纸用,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叫我。”
  师烨裳将右臂横在腹间,左肘撑在右手腕上,仔细琢磨什么一样虚握着左拳罩在口鼻前,往浴室里看了看,估计是觉得没什么可琢磨的了,便点点头,慢悠悠地举步进门,在锁舌弹进卡槽瞬间按下球锁背后的锁键,快步走到洗手池边,撑住池沿,放下左手,张开嘴,给那些从鼻腔中流出的血液提供了一条更通畅的道路。
  看着自己的血一滴滴打在浅蓝色陶瓷洗手池壁上,微不可闻,却又连续不断地啪啪作响着溅起了点点血花,她甚至没有要去阻止它们的想法,直到汪顾敲响浴室那扇薄薄的门板,担心地问她好了没。这次的出血并不像前几次那样难以遏制,流着流着,血便自动止住了,鲜红的溪流在池底聚成一汪小小的海洋,与零零年时,她与张蕴兮在马尔代夫anantara水屋露台上携手看见过的夕落海景十分相像。
  “很快就好。”她掬一捧自来水漱口,吐掉,抬起头,发现牙间舌面还有残存血迹,于是又鞠了一捧水,吮进嘴里,刻意鼓动口中清水,让它彻底清洁口腔…
  两分钟后,她拉开浴室门,笑着问正在门口转圈的汪顾要不要把马桶座圈抬起来。
  “不用,就我住,抬它干嘛?你有没有事?怎么这么长时间?”
  “我、我拉肚子。”她装得不好意思的样子,瞥过脸去不看汪顾。
  汪顾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这才放下心来,条件反射地又去牵她的手,指尖刚碰到她手侧便立刻皱起眉头,“洗手不要洗那么干净,手都冰了,李孝培说洁癖也会导致慢性腹泻的。”
  两人回到院子里时,汪爸爸汪妈妈正拿着煮好的牛肉块蹲在草坪上,一个喂大熊,一个喂汪汪。汪顾问她要不要也去喂喂,她说她想看花,一切拜托汪家三位爱心人士。汪顾高高兴兴地松开她,跑到石桌前,抄起漏勺捞肉块。
  她转身,在她身后,那株名为“可爱的小兰”的白玉兰树,花开得很繁盛,树干也不算高,最矮的那脉枝桠看起来有戏。
  她踮起脚尖,伸直手臂,距离那朵看起来很近的白玉兰花,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她叹口气,收回手来,仰头望着那朵花,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我不过想摸摸你,离你也只差一步而已,可我怎么就到不了呢…”
  101——防——
  七月九日,早六点。师烨裳睁开眼,天已大亮。
  窗帘被冷气而不是晨风吹动,灰蓝色布面上有小鸟的剪影在跳动。大熊和汪汪都醒得早,听动静,大概又在院子里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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