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囚牢之起(GL) 作者:叁仟ML(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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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饭局,一直持续到十二点半,在汪家二老的坚持下,师烨裳留宿汪家。像是理所当然般地,她睡在了属于汪顾的房间里,也就是说,她被汪顾搂着睡了一夜。
当着汪家二老的面,她不好意思与汪顾闹别扭,于是只得客随主便地任汪顾拉她进房,为她布置了一套全新的寝具,打开空调,替她盖上被子,搂她入怀。
汪顾的怀抱,就像汪顾这个人,体贴,也专治。
从她躺进床间那刻起,两人除了一句晚安,便再没说别的话,可是环在她腰上的那双手臂就像一根弹性极强的牛皮筋,如果她想翻身,那尺度刚刚好,不松不紧,毫无妨碍,但如果她想挣脱,牛皮筋便来劲了,她越挣,它越紧,到最后紧得令她昭昭就要透不过气来,她投降放弃抵抗,它得胜恢复原状。
现在她背对着汪顾,并不知道汪顾是睡着呢,还是醒着的,只知道汪顾的脸离她很近很近,因为汪顾的鼻息扑上她颈后皮肤时还是温热的,如果她背转过身,肯定会顶上汪顾的鼻子。
白玉兰的香味弥漫在这间汪顾少时居住的卧室里,清新得像天际初白时自东方吹来的新风。她知道。可她闻不到,她连口鼻里的血腥味都觉不出来,又怎么能闻出香味?
可惜好东西,如果还能好起来,应该再到这里闻一闻…吧?
“醒了?”汪顾的怀抱倏然收紧,一个尖尖的下巴探到她颈窝里轻轻蹭动。她刚想问汪顾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已经醒了的,汪顾抢先一步说出答案,“醒了就安静了,睡着就一直闹,真要命。”
她知道自己有梦呓的毛病,自张蕴兮罹难后这个毛病就一直存在。这些年来,她所有的女友中,当她面,仅有林森柏说过几次,许典和席之沐都没说过,如果汪顾不提这档子事,她都快忘了自己其实造过这么多眠孽。
“对不起,我习惯不好。”
她看着灰蓝幕布上,小鸟的演出,嘴上道歉,情绪却平如秋水。
“我是在夸你,我失眠的时候,总喜欢听着广播睡,你的声音比深情夜话的DJ还好听,我家今后能省电了,继续,不要改。”
……
早饭是邀请了油条、馄饨、豆浆、豆腐脑、水煎包、酱肉包、煎饼果子、韭菜盒子等北方早点明星参加的盛大派对,汪顾以为师烨裳是惯吃西式早餐和粤式早茶的人,担心她吃不惯这些,便趁她还在洗漱晨浴,独自开车到距离居民区两条街的购物中心去买回了一份典型的美式早餐。
但汪顾不晓得,师烨裳与张蕴兮不同,她并非生来就是大小姐。师宇翰还未发迹之时,乃至是发迹之后的几年中,师家的早点还是维持着普通工薪家庭的标准。油条馄饨豆腐脑,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在她味觉嗅觉尚且正常的日子里,即使在国外,她也会拉着张蕴兮陪她去唐人街找这种虽难说精致美味,却足以令人回味的小餐点。张蕴兮说她人未老心先衰,小小年纪已热衷怀念。她说张蕴兮接受能力差,一辈子吃同样的东西也不知道腻味。
“哇,你们也不等我就开动了呀!”汪顾手里提着个纸袋,人还没进院子门就开始哇哇叫唤。汪爸爸端着馄饨碗,边往嘴里塞东西,边招呼她快过来坐下吃早饭。
“等你回来,我们都饿死了。”汪妈妈递了副碗筷给她,师烨裳放下盛满豆腐脑的勺子,笑着与她道早安。
阳光的温度刚刚好,晨风的温度刚刚好,饭桌上的气氛也刚刚好。汪顾坐在师烨裳身边,幸福地朝太阳攀升的方向眯起眼睛。汪家二老从没见过汪顾在家里露出这副意- yín -的样子,对视一眼,各自低头窃笑。
吃完早饭,二老要去晨运,汪顾问师烨裳愿不愿意带着大熊和汪汪一起去湖边公园里散步,师烨裳本对任何形式的运动都不感兴趣,但大熊和汪汪像是听得懂人话,汪顾一提散步,它两就开始围在师烨裳椅子旁,不停用头去蹭她的小腿。
师烨裳对人无情,对动物却有心。见到这局面,她就是能狠下心来拒绝汪顾,可大熊和汪汪…大熊眼神很无辜,像要滴出泪来…汪汪毛长,看不见眼睛,可它也歪着头在看她,眼神可以想象…
她扶额。
真真是死不易,活亦不易。
“散完步可以拜托你送我回家吗?”师烨裳笑着问汪顾。她本想直接回公司,但带着大熊和汪汪进公司总不太好。
汪顾刚打算直言拒绝,汪妈妈便像与汪顾串通好了一样地朝很棒的火锅店里喊:“王师傅,中午晚上我们的饭都别放芥末啊!师小姐怕呛的!”喊完,她站在汪顾身边却像是没听见师烨裳的话一样,抓着师烨裳的手,笑得像只正儿八经的老狐狸,“如果师小姐不嫌弃我们小门小户的话,今晚就还住这里,我一会儿让小顾去给你买身新睡衣,明天你们再一起去上班,好不好?跟你聊天真开心啊,天南地北你什么都能聊,不像小顾,动不动就说我们思想老旧,准备给我们改革创新一下,讨厌死了,创新什么呀,古旧也是品味,经典款卖得才贵,师小姐你说对不对?”
“啊…”师烨裳张着嘴,看看汪妈妈,又看看汪顾,不知道该答前一个问题好,还是答后一个问题好。毕竟汪妈妈是长辈,她总不能像在公司似地,“第一点否决,第二点同意”地直接发表意见,左思右想之下,她只得状似贤淑地牵强点头,“我觉得也是的。”
得,古董相逢,志趣相同。
汪顾仰头向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翻白眼,可心里浓得能拔丝的糖浆差点就漫溢出来。
“小顾,你要好好向师小姐学习,人家和你一样大,却比你成熟懂事多了。”汪妈妈似乎与汪顾一样爱好牵手这项运动,嗔了汪顾一句,见师烨裳站着不动,她便很顺溜地牵了师烨裳的左手,抬脚就往门外跨,“师小姐,咱们不管她,咱走咱的,阿姨带你去看这边湖里特有的一种水鸟,保证你喜欢。”
于是乎,四个人两只狗开始向湖边公园挺近。要说开心,就数汪顾手上牵着的两只狗最开心,有街逛,有新鲜空气闻,有漂亮风景看,还有人跟在屁股后面收拾便便,都不知道多舒坦;次位是汪妈妈,她荒废了几十年的家乡话终于捞着机会重温了,师烨裳跟着张蕴兮学得满口地道粤语,连她说的俚话都能听懂,她能不开心吗?再接下来的二位,开心程度不分上下,因为都不开心。
“我看师小姐脸色很不好,是不是你前几天给人做饭吃了?”汪爸爸黑着脸问汪顾,但这不是他黑脸的原因,他之所以不开心,乃是因为自己的手现在只能背在身后…
汪顾冤得差点没一口鲜血喷向长空——自打她正式开始追求师烨裳的几个月来,所有知根知底的人都以为她在虐待师烨裳。
李孝培个撬墙角的首当其冲,前几天她给她打电话:“汪汪啊,木木说师烨裳晚上睡觉睡得轻,你别老半夜去闹人家呀,看她最近黑眼圈很重,木木心疼哇,你照顾好她,别搅我好事行不行?”汪顾当时气得差点摔电话。她闹个鬼!她天天留宿公司就为了催师烨裳早点睡觉,可师烨裳有时连那些不知道哪儿来的,反正不是国代的财务报表都会亲自查对,一对就是一整夜,怎么劝也不听,每天睡那么两三个小时,能不黑眼圈吗?!
还有汪露,明明是个不相关的人,自从得知她追求师烨裳的消息,就边给汪顾家二老通风报信,边望洋兴叹地劝她家堂姐:“你以前被人迁就惯了,现在可得有迁就别人的觉悟,别动不动就不让人上床睡,这样不好。”汪顾:“……”到底是谁不让谁上床啊?
就连汪妈妈,从小就最偏袒汪顾,遇事总是“小顾出发点是好的,就是方法有点问题而已”的汪妈妈,昨晚也含蓄地发表了她对汪顾出发点以及方法的意见:“晚饭你喝酒了,睡觉的时候啊,咳咳,轻点儿,啊,轻点,师小姐像块薄玻璃一样的人,脾气又软得很,你别把人家,呃咳咳,伤了。”汪顾心念,您老人家想点别的好不好?我们那是正常的女女关系。可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汪顾清楚,于是她咬牙切齿地长叹了口气,苦不堪言地看着汪妈妈,“妈,我不是那号随便的人。”
所以说,这人啊,长一副不闻世事,弱不禁风,像能透光的样子好处真是无穷大。无论她背地里是怎样气势汹汹把人当孙子一样训个狗血淋头,也无论她心里揣着多少恶毒的坏主意,在她稍显虚弱的时候,总会有不明真相的群众站出来袒护她,恨不能把那个“嫌疑犯”先凌迟到一半再活活坑埋,快埋死时抓出来车裂,车裂后还要鞭尸,鞭得无处下手了,挫骨扬灰才算了事。
想她汪顾自从认识了师烨裳,什么时候不是那被欺负得翻不了身的苦命良攻啊?师烨裳说一她不敢说二,师烨裳一哭,她立刻哄到手软,师烨裳生病,她比谁都担心,师烨裳笑了,她比谁都开心…就这,她还要遭谴责,到底有谁比她更冤吗?别提窦娥,窦娥受的那点小冤都已经平反昭雪了,可她呢?还不知得熬到猴年马月去。
“爸,我做饭的手艺可是跟您学的,你瞧我妈和我,不都还活得好好的吗…”
102——不——
师烨裳晕乎乎地被汪家人拉着逛了一上午,难得在一日中日头最毒的钟点产生饥饿感。
宫保鸡丁,洋葱牛肉,清炒油菜,苦瓜排骨汤,加一小碗米饭,她觉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幼年与母亲同桌吃饭时,无论吃什么都有滋有味的日子里。
下午,汪妈妈招来两个当年一起回迁内陆的亲戚,使唤汪爸爸去市场买海鲜,自己则开心地与师烨裳打起广东麻将,发誓要把逝去的休闲岁月找补回来。汪顾不会打广东牌,只好坐在师烨裳身边乖乖看着,汪妈妈边聚精会神地取牌抽牌,边告诉汪顾打牌也是一种社交手段,让她好好跟师烨裳学习。
师烨裳打牌,牌章很鬼,十三张牌上手,她也不理牌,只看一眼就盖牌,眼睛光盯着牌井里的牌看。吃碰时,她竟能准确地从背盖的牌龙里挑出并不挨序的两张牌,从未叫错,看得一桌麻婆也连赞她牌章老道。
四圈麻将,从午后打到晚上收牌时,一算账,居然相当诡异地人人不输不赢。当台面三人都去抽麻将台抽屉数钞票时,师烨裳致歉起身去了洗手间,汪顾拉开她位置前的小抽屉,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才想起师烨裳因为出门没带现金,所以一直在打无本麻将。难怪起手两盘她都将一家番数喂肥,接着便是三家一齐顶牌顶到臭,直到第三盘她看赢面大了才开始专注自己牌章,果真六道过手而已,她就凑了把小三元,赢出平日一杯咖啡钱来。
“师小姐人漂亮、教养好、人聪明、牌章也高,囡囡,你这个给人家当职员的可不要跟人家差距太大,赶紧学学广东牌,今后咱们好一起上阵啊。”汪顾的婶婶,也就是汪露的妈妈依旧保持着广式特色的唤名方式,历来管汪顾叫囡囡,不过用的不是中文里nan的发音。
汪顾干笑着码牌入夹,假乖巧地点头应:“是啊是啊,我这一年学的东西比之前六年学得都多。”确实,除了没学打麻将,她基本啥都学了。
晚饭主菜是汪爸爸买回来的海鲜。
蛎蛏蚶蛤螺蚵蚌,虾兵蟹将鱼美人,过水焯熟即上桌,沾品无限任君选,真真甜酸辣咸皆美味,文吃武吃总相宜。
贝类里,有一种叫毛蚶的蚶子是汪顾家每每海鲜大餐必定出现的保留菜色,做得好的话,它的两瓣贝壳里会包着稀稀红液,用手掰开,就像有鲜血从内里流出,所以汪家干脆管它叫血蚶。
别看汪爸爸做菜手艺与汪顾不相上下,可这几十年来他煮毛蚶已然煮出了经验,就为研究怎样才能把毛蚶煮得断生不老肉,他曾一气买回八斤毛蚶练手,当天就吃得汪顾和汪妈妈在半年内拒绝见到毛蚶这种生物。
吃海鲜自然不能喝啤酒,于是师烨裳让汪顾提前开车回她家取几瓶白葡萄酒过来,顺便把大熊和旺旺带回家,以免明天上班不方便。汪妈妈说,要是她家里总没人,不如就把大熊和汪汪留在这边,一来方便喂养,二来可以陪他们两个老人玩。师烨裳一想,也好,毕竟她自己最近忙得昏天黑地,席之沐又被李孝培缠得脱不开身,先养在这边,等她抽出空来回家时再顺路过来取就是。做了这般打算,她便将大熊和汪汪托付给了汪家二老,只把取酒的任务拜托给了汪顾。
她提醒汪顾:“干白都在地下室的酒窖里,你进去的时候记得开灯,楼梯很陡,小心脚下。”汪顾见师烨裳肯把大熊和汪汪留在自家,顿时咧嘴乐得像颗叉烧包,喊过白白,拿起钥匙便一步三颠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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