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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承[GL] 作者:叁仟ML(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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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顾...对吗?”张鹏山仰着头,艰难地从闭合的牙缝中挤出四个字,只能靠嘴型来控制发音。张蕴矣停下脚步让他面对汪顾,目光始终停留在父亲的光头上。
  汪顾心软,最不忍于目睹人间惨剧,闻言便躬下身来,双手扶膝,轻声应道:“是的。我是汪顾。”这时有几名便衣随行从后掠过张家父子,朝师烨裳走去,这又使得汪顾不得不分神顾及家小。
  “长...这么...大了,和...你妈妈...一...样...你...还把...头...发剪...了。”
  张鹏山一字一顿极为吃力,汪顾必须右眼看师烨裳,左眼看他才能从他的口型分辨出他说的到底是什么。“嗯,我确实跟我亲妈长得很像,见过照片的。”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亲切地敷衍道。
  与汪顾分神顾及师烨裳发生在同时,师烨裳也在分神观望汪顾——眼睛盯着汪顾,嘴巴却还要对民警的质问作出解释,“我都说了这车是我的,你们不是抄了车架号吗?查嘛。我砸自己的车总不犯法,弄脏了停车场,是我不对,我会赔偿的。”她没想到张鹏山居然会以七十高龄接受高危颅脑手术,此时心里俨然是乱了,早先的气定神闲一扫而空,她拿出速战速决的态度,只求迅速脱身。
  民警将信将疑地拿起手机,将同事抄来的车架号报送查询,结果返回的信息的确如师烨裳所说,车主姓名:师烨裳。
  这回,他们开始担忧师烨裳要反咬一口了——万一她再报个失窃,事情就会更加棘手,毕竟之前只关系到抓人,抓人好办,抓回去就是了;但失窃、特别是这种千万豪车失窃,决不是单单上报就能往刑警大队一丢了事的,后期接踵而来的各样关注活能把他们个小派出所压死,尤其这辆失窃的千万豪车还在他们出警的时间里被车主寻得,并动手砸了个稀烂...妈呀,如此纠结离奇并充满了爱恨情仇的案情,就算日报晚报不登,八卦杂志也不会放过的呀!
  
 
  ☆、记住
 
  被砸毁的老款银天使有着复杂的身世,相比只被转手过一次的汪顾,它的命途可谓多舛:
  一九九九年,它由香港入关,挂入张氏名下成为公司财产,是张蕴兮特意买来装点门面的。
  当时张鹏山的座驾是一辆在九十年代初期风靡全球的劳斯莱斯银刺,八八年买入的八五款,到九九年已经成为古董中的新贵,老爷中的少爷,收藏倒是可以,平时开出去就显得不太光鲜了。张蕴矣常年跟随父亲左右,便以照顾父亲为名,提议张蕴兮把新车给老爷子用。张蕴兮看出他假爹济私的心思,可并没有拆穿,因为RR的款式无论哪一款都显得十分老相,她自己是实在没兴趣用的,一贯看不上RR的师烨裳就更没兴趣跟她同用,于是她干脆地将新车做了顺水人情,也算结结实实地尽一回孝。
  可惜新车还没享受几天,张蕴矣就遭遇到赌场滑铁卢。他带车去了趟澳门,却没有将车带回来。究其原因,不外是以车辆作为质押抵偿赌债。车子是公家的,押在黑市典当公司也不能变现,逼得他必须回来拿钱。但九九年时张蕴兮还没死,他个浪迹花丛的风流赌鬼手里又能有几个闲钱?
  张蕴兮一听车子被押,光火归光火,却还是不可能做那半价卖车的生意,只好从私人账户里掏钱给他付了赌债,将车取回。后因考虑到这件事对公司名誉的影响,张蕴兮索性把车子买断,将其纳入自己名下——从那时起,张鹏山坐着的这辆银天使就已经与他再没有一毛钱瓜葛。
  二零零一年九月十一日之后,这辆豪车二度易主,彻底抛弃它的旧姓,改嫁师烨裳,直到今天。
  “那么好的一辆车,你倒是砸它做什么?”民警查完车管所的过户资料,百思不得其解。幸而师烨裳并没有倒打一耙状告失窃,这又令他松了一口长气。一桩状似打砸抢烧的刑事案件在几分钟内降级为家长里短的民事纠纷,又从民事纠纷直接降级为“误会”,真真地来了一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实在叫人大开眼界,啧啧称奇。
  “我砸它自然有我的原因,可具体因为什么我就不方便说了。”师烨裳还在观望汪顾,极其罕见地显出了心不在焉的样子,“如果这事再没有需要我协助调查的地方,那我想我已经尽到了公民义务,应该可以功成身退了吧?”
  民警们面对这样一个操着钢管砸自己家车的女土匪心里免不得发虚,让师烨裳做完例行登记,他们便迫不及待地收队离去,临走他们还想着要叮嘱师烨裳一定要把停车场恢复原样,可餐厅老板不想开罪这位敢砸他们大主顾车的凶神,急忙让保安洗刷一番就算完事。
  在场四人知道师烨裳还有家事要办,也知道无论谁的家事都是见不得人的,故而也不用师烨裳招呼,她们自己就热热闹闹地往渔场里去。林森柏和端竹比立定跳远,越比越来劲儿,干脆就一蹦一蹦、两只兔子似地以跳远代替了走路。跳过师烨裳身边时林森柏转头道:“你们聊完了来钓鱼啊!”师烨裳先白了她一眼,后又作势踹她,她一着急,一蹦就蹦出老远去,只落后端竹三米。
  此时,汪顾正在费力地与张鹏山交流,提醒她师烨裳到来的,不是师烨裳的脚步声,而是张蕴矣的眼神。张蕴矣在看见师烨裳后,原本涣散的眼神骤然凝固,仿佛刀光剑气一般从眼眶里射了出来,“贱货,你到底要把我们害成什么样才够?!”
  汪顾闻得此言,一下愣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张蕴矣的脸上便已经长出了一个熟透的巴掌印。
  师烨裳站在他面前,下巴微扬,爱笑不笑,左手揉揉右手,却是一言不发。四人围成的一个小圈子转瞬陷入沉默,气氛尴尬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师烨裳,要么,我们先走吧。”汪顾扯了扯师烨裳的衣角,生怕师烨裳再做出什么害人的举动。师烨裳面无表情地偏头看她,难得温柔地说:“你先去吧,我跟他们聊聊。”汪顾既担心师烨裳有危险,又担心师烨裳会令别人有危险,这会儿当然是不肯就范。可师烨裳似乎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征求她的意见,一眯眼,师烨裳口中淡如清风地飘出两个字来,“去吧。”
  汪顾一听这话,立时就蔫儿了,因为觉得自己像个任性耍赖的孩子,正在由着脾气给师烨裳找麻烦——这本来就是师烨裳与张家的恩怨,她来劝架,看似有理,其实多余...念及如此,她愧疚地看了师烨裳一眼,替师烨裳揉了两下手掌,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钱林郝华瞧着没心没肺,可都没有弃汪顾远去,大家一致觉得汪顾是那被妖怪热爱着的唐僧,极有可能上一秒上床,下一秒下锅,于是人人都关注着汪顾什么时候下锅——当然更关注上床,可上床肯定是看不见的,她们百般无奈,只好关注下锅。
  嗯,做人别惹师烨裳,惹了就遭殃。
  被师烨裳大刀阔斧地那么一搅合,渔场内本就不多的客人零散走了大半,现下正是个空旷幽静的光景,汪顾刚进渔场大门便很轻易地发现四个高高低低的身影站在池边,面朝通往停车场的大门,似乎正在等着什么。一见她来,其中最矮的一员率先出列,两臂不断交叉着朝她挥手。汪顾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只纸片剪成的小兔子,适才沾染阴霾的心情立刻又变得一片大好起来。
  快走两步,她扯开嗓门,在空洞的场地的中央扬声道:“你们还没开钓啊?”
  她身体棒,中气足,嗓音嘹亮一如京剧里的武生,渔场又像个仓库似的阔阔大大,四敞八开,这就更使得那余音绕梁,不绝于耳。可惜对一位新时代的职场女性来说,这绝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汪顾霎时烧红了脸,简直恨不能飞身一跳,拿自己喂鱼去!
  “就等你了,有你才叫钓鱼,没你我们不如打麻将,”林森柏拧腰一指不远处的一排鱼杆,脸上带着一种洋洋自得的稚气,“我们先开始,不管师烨裳了。她一跟张家那群人在一起就可能耗呢,等她谈完,鱼都睡了!”咪宝站在池边,眼见浅处几尾小鱼被噪音吓得四处逃窜,心中不由作想:你这么吵,鱼怎么睡?
  五人随即开始钓鱼,过程种种掠过不提。反正距离林森柏两米范围内的人均被林森柏杜撰的鬼故事弄得一致向外散发出阴森诡异的气场,把天性敏感的鱼虾王八吓得魂飞魄散,通通跑到鱼池中央扎堆取暖。鱼池四周一干钓客莫名其妙地钓不到鱼,却也不知该怪谁好,只得硬着头皮干挺着。
  傍晚近六点时,师烨裳进来了。
  汪顾丢下鱼杆迎上前去,却是不期然地瞧见了师烨裳泛红的眼眶。
  她知道师烨裳这是哭过,可能还哭得很凶。因为师烨裳轻易不哭,但凡哭一次,就难免哭出一番天地也要为之动容的声色来。她似乎想把心中所有的思念和悲哀都溶进泪水中流掉,可是杯水车薪,终究徒劳。汪顾心疼地摸摸师烨裳的脸,触感一片冰凉,可见师烨裳是在外面站了好久,自觉一切恢复常态才进到室内——这令汪顾很不忍心拆穿她善意的隐瞒。然而汪顾要确定她没有受伤,就必须忽略自己的不忍。将师烨裳带到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里,汪顾钳住她的双肩,亟不可待地问:“他们把你怎么着了?你有没有伤到?你这笨蛋怎么不知道叫人呢?我们都在里面啊!”
  师烨裳两手插兜,低头看地板,咬牙咬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个明知自己做错了事,却死犟着不肯承认的孩子,“笑话,他们能把我怎么着?我只是看见他们就来气。”
  面对两个时常辱骂自己,且谋杀过自己不知多少次的人,谁都得来气——师烨裳觉得这个说法很有道理,所以早就挂在嘴边,以备不时之需。
  总之她不能告诉汪顾,她砸了那辆车,又为那辆车而哭。毕竟这个说法,除非如实解释,否则是彻底说不过去的,但是她现在已经不忍心再去对汪顾解释什么了。汪顾难受,她也不舒服。所以,一点点心疼,一点点不舍,哭哭就过了。反正张蕴兮是不会因为她砸了她留给她的车而责怪她的——她永远不会责怪她。
  “唔...真是气哭的?”汪顾总觉得师烨裳有所隐瞒,初初一听,就有些不相信,可师烨裳从见到那车开始的所有表现都证明了她的火气,容不得谁来质疑,于是汪顾赶紧掉转口风道:“晚上回去要好好检查检查,你敢多一块淤青我都饶不了你。”
  师烨裳刻意从鼻子里嗤出一点笑声,勾起嘴角,想要用脸笑一个给汪顾看看,但她的脸已经被夹着雪花的冷风吹得僵硬,一动就疼得要命,实在笑不出来,于是她只好省略种种过渡与转折,长话短说地将今天她在汪顾面前所做所为的目的诉知汪顾,以免日久天长的平静生活会把她胸中残存的一点警惕蚕食掉。
  “汪顾,我刚才砸车的样子,虽然很不好看,但我希望你能记住。直到张鹏山入土那天为止。”
  老实说,汪顾搞不懂师烨裳为什么要让她记住她砸车时的样子,可师烨裳既然这么说,她也就这么应了。死活这桩事在她脑海里并不是多么容易抹去的——那辆被砸的银天使就算放到现在卖,也能抵上她在张氏里一年分红的总和了!
  
 
  ☆、郝君裔的一天
 
  欢乐的元旦三日假期转眼就过。
  一群女干商作鸟兽散,各自回家打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去了。
  端竹这天照例是闲而无事,陪着郝君裔看完早间新闻,她便夹着英语课本去往楼下的小花园里温书——不能在郝君裔身边温书,那会使她分心。不过这不怪郝君裔,只怪她自己。毕竟郝君裔睡不着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却偏不受控制地跟着瞎起哄。半夜里郝君裔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摊烙饼,直把自己累得奄奄一息也不肯安静地做几个深呼吸,平静地数羊。
  端竹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个好办法,就只凭着直觉将她牢牢地抱进了怀里。
  接着,两人维持住拥抱的姿势,开始吵架。
  郝君裔说她睡不着,别抱着她,难受。端竹就说她不难受,抱着舒服。
  郝君裔又说端竹舒服她不舒服,让端竹快点儿放开。端竹假期里偷偷跟姐姐们学会几招好用的,这会儿就实验性地耍起了无赖,非但抱死了不放,还倒打一耙地怪罪郝君裔自己不睡也不让别人睡。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抬杠。一个连挣扎也不挣扎地边在别人怀里取暖,边批评对方抱得她不舒服。另一个照本宣科地轮流使用汪钱林三者的膏药招数将本就森严的防线糊成了一道刀枪不入的橡皮战壕,只把车轱辘话来回来去地说,差点儿没把自己给绕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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