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囚牢之承[GL] 作者:叁仟ML(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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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烨裳接过林森柏的车钥匙,瞅一眼汪顾,瞅一眼咪宝,眼神虽不是轻蔑,却也满不在乎,“我也至于那么傻?两排车位之间正着停辆MINI都难,我怎么撞?”说完,她走向H2,拉开尾门,轻车熟路地从里面掏出一只工具箱,继而从工具箱下,和千斤顶固定在一处的一排铲头实心钢管中挑出一根,将一切恢复原状之后,她扛着钢管步履飘然地朝银天使走去。
铲头钢管是林森柏为防车轮陷落沙坑泥洼而预备来撬车用的,统共四条,此外还有四块人字纹钢板,同样属于为防陷沙用以增加爬坡摩擦力的专业工具。早先,师烨裳自己的越野车上也载着相同的一套,H2上这些,还是她建议林森柏添置的,个中底细,她当然比谁都清楚。
汪钱林三人一见她这番像要下地犁田的作派就知道她今天指定要犯浑。可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师烨裳慈眉善目的时候就已然是谁劝也不听的了,哪个还敢在她犯浑的当口冲上去堵枪眼儿?当黄继光有瘾不成?
苦无办法之下,三人只得招呼端竹和郝君裔一道,快步追赶上前,倒不是要帮师烨裳砸车,因为她肯定不让;也不是要从旁保护师烨裳,因为她根本不用,她们只是单纯地觉得袖手旁观不好,怎么说也关系到战线问题呢,精神上支持也算一种支持不是?
郝君裔和端竹只知师烨裳果敢聪慧,却不晓得师烨裳还有这样阴狠乖张的一面,听闻师烨裳要砸车不由就双双惊讶得快要掉下巴。郝君裔步子大,但步频低,几十步而已她就被围观大部队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就在她打算快走两步之时,她的视线中出现了师烨裳高举钢管的宏伟画面。
只见那条钢管在空中稍停片刻,转瞬便劈着北风划出一道不甚耀眼的白光,随着嗙啷一声脆响,那银天使的挡风前窗倾时变作一片颤颤巍巍的蜘蛛网,师烨裳在一片响亮的警报车笛中面无表情地再次举起钢管,却不再朝那失去功用的玻璃使劲,而是接二连三地将钢管砸向车子前盖,AB大柱等关键部位,很快就把一辆锃光瓦亮的车子砸得叫都叫不出来了。
汪顾受惊于师烨裳这种不动声色的暴戾,心跳节拍再创新高。但她同时也在担心师烨裳那双水豆腐一样稚嫩的手掌。同行的几辆车中就数阿斯顿马丁停得最近,她突然扭头跑到自己的车前,揭开后盖,东翻西找一通终于寻得什么,立刻飞奔折回,壮着胆子去到一辆已经看不出车型的车子跟前,将一副厚实的机修手套递向师烨裳,同时气喘吁吁地叮嘱道:“抽归抽,别把手抽疼咯。”
师烨裳把钢管靠到凸凹不平的车身旁,低头看着自己红肿破皮的手心,随即接过汪顾递来的手套,戴好,几次握拳适应了松紧之后,她若无其事地笑道:“还真是我杀人你递刀,我放火你添柴啊?”
汪顾适才紧张的情绪登时被师烨裳的笑语化解得干干净净,两手一叉腰,她神气活现地腆着肚子高声道:“那是!我永远是你的坚强后盾!是你的犯罪同伙!是被你逼疯的港湾!”
师烨裳仰头,舒心地笑起来,笑完便重操旧业,对着那辆可怜的豪车又是一顿大抽大干,一时间,呯呤嗙啷的金属撞击声响彻停车场,空气中偶尔还有几颗火星金光四射地蹦跳出来。
一幕富二代砸车取乐的情景持续了十来分钟,直到师烨裳实在是砸得体力透支了,这才把钢管一丢,退身靠到一旁的切诺基上喘气,边喘还边埋怨,“警察慢、慢死了。”
郝君裔不解地一歪头,“你想见警察?不早说。我让人把停车场的保安和几个车场入口都拦住了,就怕你砸得不过瘾呢。不过这车上有车载卫星电话,主人不报它应该也会自动报警的,你再等等,估计警察一会儿就到。”
师烨裳一听这话又来劲儿了,用袖子擦掉脑门上的汗,她弯腰,想要拾起钢管,无奈体力确实有限,这会儿真是连举钢管的气力都无以为继了,幸而她并不勉强自己,没有力气,她就干脆蹲下,一边脱手套一边偏头呼唤林森柏,“黄毛丫头。”
林森柏原本是眉眼带笑的,一听这外号,顿时就老大不高兴地瘪起嘴,默了一会儿后,她挠着鼻子闷闷声地问:“干嘛?”
“不干嘛,”师烨裳故意拿斜眼溜她,其实谁都知道林森柏最爱干的就是凑热闹,“你的人呢?让他们来放烟花给我看。”
林森柏不服气地伸长脖子冲师烨裳嚷:“不!偏不!就不!”
师烨裳不太敬业地做出一个张牙舞爪的姿势,吓唬道:“莫茗梓来咯~”
林森柏恨恨地瞪了师烨裳一眼,拿鞋尖蹭蹭地皮,不甘不愿地扬手,只见远处,H2旁停着的几辆越野立刻敞开四门,车上下来十几名精壮的猛男,个个神情亢奋摩拳擦掌地围住车厢后门,不瞬便从里面掏出各色家伙疾奔过来。看样子,林森柏一早就知会过了。
☆、大八卦
就在师烨裳抽完一根雪茄的时间里,一辆银天使被砸得稀烂,汽油机油和油漆钢板的碎屑混在一起,黑糊糊地流得满地都是。可饶是如此,师烨裳个大流氓还不过瘾,亲自开来林森柏的H2,在烂泥身上随便找个窟窿勾上钢索,上车,起步,呼啦啦地就将一大片七零八落的铁皮斜拖出半个停车位。这时,由于倾斜角度过大,烂铁皮卡的头尾卡到了停在两旁的切诺基之间,师烨裳拉了个强驱档,H2发了疯的一阵咆哮之后,车身再次向前移动。两辆切诺基架不住杠杆作用力,一辆被推得斜向后退,一辆被顶得斜向前行,金属摩擦发出刺耳嚣叫,在场众人纷纷捂住耳朵退到遮阴的大树后面,只从树干背面露出脑袋,看师烨裳硬生生地将一堆破铜烂铁拖出车位,继而以猎奇的心态期待着师烨裳那些层出不穷的新玩法——很明显,对师烨裳来说,砸车是一项有益身心健康的运动。汪顾说她考虑今后多买几辆车放在家里让师烨裳砸着玩儿。林森柏从鼻孔中呲出一口气,用老夫子的口气教育汪顾不能年纪轻轻的就有这种万里送荔枝,烽火戏诸侯的思想,不过如果汪顾买她的旧车给师烨裳砸,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铁皮拖过地面的当啷声中,林森柏大声冲汪顾喊:“你今后要惹了她,后果就跟那车一样!”
汪顾对此早有觉悟,但想像和看见是彻底两码事。头一次目睹师烨裳赤膊上阵玩得这般凶残,她难免就要觉得心惊肉跳。好在她适应能力非凡,再说师烨裳也没当她面杀人,两权相加,她又逐渐变得勇敢起来,是一只勇敢而自信的小飞象,“我比那车扛造!”
林森柏继续缩脖子捂耳朵,“那我再送师烨裳几根钢管啊?!”
汪顾促狭地笑着腾出一只手去摸林森柏的脑袋瓜子,边摸边吼:“你送钢炮我都不怕——你怎么这么大个人了还长呆毛?!”
就在她们你吼来我吼去,对吼得不亦乐乎之际,师烨裳已经将一片劳斯莱斯拖到空旷区域,推门,短梆皮靴踩落地面,抬脚踢开一颗扭曲变形的螺丝,她慢悠悠地绕着铁片走了一圈,站住,满意地点头。汪顾在远处看着,还以为工程业已进入收尾阶段,可师烨裳一个转身,继而笑微微地折返,顺着她视线的方向去看,是个没瞎的都知道她瞧上那两辆切诺基了。
刺耳的噪音过去,围观众人纷纷英勇地从树后走出来。林森柏弯腰驼背的步姿令咪宝很不满意,一拍林森柏的尻尾,她吓唬道:“再弓得像个虾米一样我就给你上背背佳了!”
汪顾听见“贝贝”,耳朵骤然变大一圈,急忙追上前去劝咪宝说:“钱总钱总,您要给林董上夹也上点儿别的夹,别上贝贝夹。师烨裳听见‘贝贝’,晚上又要灌您酒了。”
咪宝这时恍然大悟,当即就背过身去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抽完立刻自我检讨,“嘿!老娘昨晚还想呢!我是招她惹她了她就灌我酒啊!原来是因为我叫她小名儿她个小心眼儿不愿意了!”在场的人被她和汪顾这么一提醒,也都察觉师烨裳的这条尾巴了,一时间,不管踩过没踩过的都在心中暗下决定:一定要牢牢记住这个动听的名字,以备不时之需!
师烨裳离得远,兼之有些耳背,自然听不见流言蜚语,这会儿她正站在两辆大切诺基之间,揉着后颈思考如何又快又好地将它们处理掉。倏忽间停车场的入口处传来一阵人声喧哗,师烨裳踮起脚尖去看,且不说她看到了什么,反正汪顾一瞧她踮脚就觉得她可爱得要死要活,真恨不能当即一个熊抱,再一个狼扑,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地就把她吃干抹净扛走了事。
“哟,来了。”郝君裔个子高,不用踮脚也能看见来人,走到师烨裳身边,借个肩膀给师烨裳扶着,她微笑着问道:“警察叔叔来了,你打算怎么办?当他们面把这两辆也砸了?”
师烨裳依旧踮着脚尖,可她是个大脑过大,导致没有小脑的运动无能,脚跟离地时间稍长她就免不得要企鹅似地左右摇晃。郝君裔的好意她心领,身也领,把手按在郝君裔的肩头,她干脆地采用了一个大幅提高平衡性的站姿,金鸡独立,“以你的身份,要说怀疑车上藏有国家机密,他们恐怕还得动手替我砸呢。”
“我不行,我爷爷行,要么我给我爷爷打个电话,就说我估摸着他们车上藏有中钢的竞价目录?”郝君裔顿了顿,本打算拿本拉登预备轰炸人民大会堂说事,可一转念又怕跺了师烨裳痛脚,只得斟酌着再次胡言乱语道:“或者说他们偷了□□纪念堂里的那双破袜子?”
师烨裳发出今天之内第三波开心的笑声,终于让鞋跟重回地面,“端竹都是被你教坏的,你要对她的人生负起全责。”站在不远处的林森柏听见这话,也跟着起哄,“嗯哪!你要对她的一辈子负责!”端竹情窦初开,平时就算再怎么冷若冰霜,这时也架不住地脸红了,低着头不停地往咪宝背后缩,咪宝为了把她让出来,又不停地往汪顾身边靠,六个人形成一条动作反射链,看得一票民警没一个两边眉毛是平齐的。
“有人报警说你们毁坏他人财物。那边那辆车子是不是你们砸的?”民警问话,气势恢宏。郝君裔知道师烨裳自有主意,于是默然走到一边,掏出手机通知警卫回撤,省得到时还要被人告她一个非法禁锢。电话挂断后,停车场边几个通往餐厅的出入口马上有大批人潮汹涌而来,人人嘴里协调一致地骂骂咧咧,转瞬间,原本冷清的停车场热闹成了菜市场,有骂娘的,有索赔的,有找人的,有质问的,只差几个叫卖的就凑一幅清明上河图了。
师烨裳在面对民警时一贯是严肃而不耐的,可今天她不知抽了哪门子风,居然学习林森柏和李孝培,叫人看着有些吊儿郎当的。“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这是毁坏他人财物吗?”她砸车归砸车,两手却是极其干净的,现下那双手就插在裤兜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拧着贴腿的布料。店家在停车场里用室外扬声器播放催眠的萨克斯风配乐,她合着拍子点脚尖,准头相当之好——这一幕成功地激发了林森柏的灵感,她想,今晚一定要拉师烨裳去唱K,因为据她所知,包括她本人在内还从来没有人听过师烨裳唱歌呢!
“停车场的保安和车辆本身都报警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说话的年轻民警有着一脸刚正不阿的面部曲线,师烨裳对此很有好感,随之态度也变得稍微端正了些,“警察同志,”她把手从裤兜里拿出,不太显眼地摸了摸自己瘪掉的肚皮,“我想这是一场误会。”听闻如此恶俗的对白,钱林汪郝华纷纷显出腿软的模样,林森柏则更是整个儿地趴到汪顾身上,像一只深受树袋熊影响的竹节虫那般,紧紧地搂着汪顾的脖子,说不下来就不下来。
汪顾被她弄得站立不稳,正要从旁寻找支柱,可视线一偏之下,她看见了两个人——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亲戚”和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亲戚”——她的亲外公和亲大舅。
张鹏山中风瘫痪,卧床十月之久,用完全能够生出个孩子的时间生出了一脸老人斑,这半年,他的复健似乎卓有成效,右手和脖子已然活动自如,可左手和双腿依然扭曲地摇摆于轮椅前进带来的颠簸之中,不知何时才能恢复机能。汪顾适才差一点就要认不出他来,因为他那满头白发早被剃得精光,头皮上蜈蚣似地盘桓着几条疤痕,可见活着也是辛苦,甚至堪称痛苦。
张蕴矣慢慢推着轮椅,身形亦是不复健壮。失权失势对他的打击是这么猛烈,以至于他的眼里丝毫没有了光彩,连腰背都有些佝偻起来。
汪顾虽然知道这俩人与自己有着亲缘关系,但她并没有打算张口叫一声“外公”或者“舅舅”,这就好比她至今仍把张蕴兮唤作“亲妈”,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她不会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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