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囚牢之起(GL) 作者:叁仟ML(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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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君裔看得出来,在林森柏尚未开口解释之前,端竹是挟了一点点报复的心理打算让林森柏下不来台的,就算到头她可能不会真的那么做,但潜意识里必定有些负面情绪,否则以端竹是非分明的性格断断无法装出那种内行人皆知带有敌意色彩,却能叫外行人捉摸不透的“面似春风,人若无物”——直视对方双眼,放松眼睛,让它顺着笑意的纹路自然掬起,但不要刻意眯起,稍微向上收紧额头,心平气和地露出六颗上牙,微笑——这样的笑容可以令对方觉得如沐春风,却仿佛面对一个透明人,无论怎么琢磨,他的视线总会穿过你的心思到达一个空空如也的落脚点。所以它的名字只能那么文艺,稍微粗俗一点都不能全面体现它需要达到的整体效果。
它是最简单易学的“面防”招数,可也是最有效的“面防”招数。不是有句老话吗?微笑是最好的伪装。加上一些限定语,即是“恰如其分的微笑是比最好还要好的伪装。”
就郝君裔看来,胡敏短短几个小时的教导取得了良好效果,端竹已经能够随心所欲地驾驭那些雕虫小技,但有例外,这个例外就是林森柏。宽泛地引用刺猬原理:你最爱的人,一旦反目,就是你的天敌。
“郝君裔,你干嘛盯着人家林董看?你就不怕钱学姐吃醋吗?”邢晴明知故问地在郝君裔腰上捅了捅。
郝君裔猛回过神,冲邢晴皮笑肉不笑地勾勾嘴角,又抬起叉子去拍那坨土豆泥。
被邢晴提醒,咪宝也想起自己身边那俩要是再说下去黄花菜都凉了,于是赶紧把林森柏的炸鸡翅和端竹的清汁肉眼扒分别推到她们面前,扬手喊停她们那点儿小破事,“你们两个,先吃饭,吃完饭,该忏悔的继续忏悔,该道谢的继续道谢,反正时间多得是。”林森柏早上只喝一碗皮蛋瘦肉粥熬到现在还没饿厥过去就算很能耐了,端竹在听林森柏絮叨的时候几次用手去捂肚子,看架势,她比林森柏还饿。
“林小姐,你刚出院,应该吃些容易消化的东西,炸鸡翅油腻上火,你还是吃我的牛扒吧。”端竹不闻不问地取过那个装满喷香炸鸡翅的碟子,把自己的清汁肉眼扒放到林森柏面前。
林森柏因为心虚便没好意思告诉端竹那盘炸鸡翅是她一个星期来的精神支柱,没有那盘金太阳般的炸鸡翅做她的精神领袖,她死活也撑不过那些顿顿吃“法式炖鸡”的岁月……吃瘪地收留牛扒,说谢谢,球鞋鞋尖在桌面下狠狠撞了撞正在偷笑的咪宝,林森柏挥刀斩肉。
……
“风波”这种东西之所以有“风”又有“波”,就是因为它像风一样永不停歇,又会一波接一波地涌现。一场风波过去便意味着下一场风波即将降临,但要来的究竟是个大浪头,还是个小波虫,是杂乱无章拥挤扑击的风浪,还是间隔有致顺序来袭的涌浪,没人能预知。
而生命的有趣之处,恰恰在于它的不可预知。
否则你让那些一辈子只有在梦中才能大口吃肉,整个儿吃苹果,送排骨当礼物的人们靠什么活下去啊?
162——了——
吃完饭,理所当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钱林华郝四人走到停车场,隔在桑塔纳和悍马之间的一辆老虎头奔驰500刚好开走,间临一个车位,乌突突的小普桑与油亮亮的大壮马立刻形成令人吁嘘生恨的对立局面。有好事者边走边叹:这就是贫富差距。林森柏一头冷汗又掉了个酣畅淋漓。咪宝唯恐天下不乱地在旁问她,不是要买吉利豪情吗?买哪儿去了?她只得顺水推舟地回答,吉利豪情太贵,她改变主意,打算买底配QQ了。
这是一个不可与人斗富的年代。
富豪不一定都开好车。这点,首都燕莎商场侧门前停的一溜桑塔纳可以作证,中南海警卫连的桑塔纳车班可以作证,郝君裔这号热爱桑塔纳的太子党也可以作证。
郝君裔出身官家,却和端竹一样,从小对物质金钱缺乏概念。
郝家客厅里的贵重礼物经年层出不穷。郝君裔还小的时候,郝连事偶尔看见一些适合他家那只大猴子用的东西,便让人送她屋里去。每有此时,郝君裔肯定是脸一黑,调子一沉,当着弟弟妹妹的面,义正词严地站出来反对父亲擅自侵占她卧室空间。她说她房间里有床有书桌有柜子就够了,音响电视录像机什么的放着只会影响她学习,顺便还影响她休息云云,心情一片大好之时,她甚至会上数开创文景之治的汉文帝,下诉开创社会主义新中国的毛主席,俭朴创世的典故历历铺展,好奢亡国的案例宗宗摆出,听得郝连事抱赧退却,至少在三天之内廉洁奉公,爱民如子。
久而久之,郝连事终于想通他这个大女儿根本是八百年才能出一个,天生无欲无求的基督教会修道士,今后再有什么好东西到手,也只是试探地问一下郝君裔要不要,在遭受郝君裔的斜眼迎击后,立刻调转枪头向郝君承郝君袭,半命令半恳求地说服他们收下那些高价“废品”——那年头,奢侈品可不像现在这么好卖,大多数人家里还处在攒钱买彩电的阶段。
然而,有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博古通今的姐姐带了个好头,弟弟妹妹们自然也不买父亲的单,硬是一个比一个生活作风俭朴,就在改革开放大潮汹涌来袭,公检法机关开始把谨防资本主义复辟危机的鹰样目光转移到自家人身上,众多官爸爸都忙于规劝孩子装也要装出个清贫样儿来的时候,郝爸爸还在一门心思地妄图让自家那三只猴子稍微活得像点儿城里人的样子,别老穿着带破洞的裤子袜子帽子丢他的薄皮老脸。毕竟谁都知道,一个省部级干部的家里,再穷也不至于穷得让几个半大孩子穿那些丐帮九袋长老工作服一样的东西。
“郝君裔,你高中就开桑塔纳,现在还开桑塔纳,万一哪天桑塔纳停产了,你可怎么办啊?”咪宝站在那辆灰蒙蒙的黑色桑塔纳2000跟前,左看右看横看竖看都是郝君裔的风格。车里除了标配内饰和前排两个瞪着大眼睛的趴趴熊颈枕再没有多余的东西。桑塔纳2000明明有AT系列,可郝君裔偏偏还是买了MT系列,真是开车不嫌累,手脚怕不忙。
“它要停产的话,我也学林董,买QQ,不过我天天开,恐怕不能买底配,得买个顶配的。”郝君裔笑得平淡,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想买车想疯了,连个夏天打开空调连个十二度坡道都怕不上去的QQ都能让她笑出一份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悔恨感来。
端竹已经先行钻进去热车了,林森柏围着桑塔纳转悠两圈,好奇地拍了拍车身钢板,抬头问向郝君裔:“郝董,这车钢板好薄,带ABS和SRS吗?要是侧撞的话,很危险的。”
郝君裔用掌心揉着尖下巴,硬是把一张端正妍丽线条分明的脸弄得七扭八歪,“带的,但那两盏提示灯从来没正常过,轮换着亮,有时还一起亮,怎么修都修不好。唉,这车能有什么安全性能可言,前脸被残摩撞一下就瘪进去三英寸,只能靠自己小心……”她渐渐停下手头明显心不在焉的动作,若有所思地望向驾驶室里正抓紧时间翻看投诉信的端竹,突然严肃而虚心地向林森柏讨教:“林董,有没有什么安全性能好些的低档车?”
林森柏一被郝君裔那双特别具有威慑力的眼睛盯着就觉得毛骨悚然,压力很大,为免泄露胆怯,她只好为难地仰脸向天,“安全性好的,都不会是低档车,日本车则是不管多贵钢板都照样薄,嗯……德国车钢板好,美国车缓冲好,瑞典车都好……”想着想着,林森柏觉得不大对劲儿,于是跨前两步去到郝君裔跟前,强迫自己直面郝君裔那双从容中透着阴戾的秃鹫眼,“喂喂喂,不要以为福布斯不能估你你就可着劲儿装穷,你个人资产至少二十亿,干嘛光挑低档车买?实在不行也得在奔驰宝马奥迪里挑一辆啊,你一天到晚开烂车,让我们这些业内人情何以堪啊?”
“林董,要么,您拨冗送我一辆?我的钱都压在生意上,兜里……”郝君裔掏口袋,摸出一把皱巴巴的零钱,仅有的一张红票子从垃圾堆里孤零零地探出一角,羞怯地刺激着林森柏旧病初癒的脆弱神经,“就这么点儿钱,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她摒起一脸阴森森的无辜,颤颤巍巍地将那堆个人资产小心翼翼地收进裤兜。
林森柏也知道郝君裔是看她年纪轻,喜欢逗她玩儿,可越是这样想她的气就越是不打一处来。她不得不承认端竹投入郝家门下是正确的,因为这俩爱学习又爱受穷的非正常人类简直比天仙配还配!“我要省钱买QQ!让邢总给你买去!”
“她比我还穷……”郝君裔遗憾地摊手。
林森柏出离愤怒,抛弃少女形象,翻出自己空空如也的两个裤兜,“我比她还穷!”
咪宝在旁缩着下巴,无奈地观看贺岁大片《粉嫩嫩的毛桃VS阴森森的秃鹫》。
十年如一日的林森柏,一夕风云改的郝君裔,一个是她爱着的人,一个是她爱过的人,按理她应该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地站在一边尴尬着,可她现在却只能无所事事地点起一根饭后烟,脸不红心不跳地囧着。
林森柏出离愤怒地开始犯咳,郝君裔假作体贴地拍着她的背,边拍边说话气她。咪宝召狗似地冲林森柏招手,“林森柏,走了走了,你该回家睡觉了。”与端竹和郝君裔过道别,咪宝走到大马车门边,突然回头道:“郝君裔,偶尔也替自己和身边人想想吧。聪明的脑袋瓜子别光用来看书和睡觉。”
郝君裔嘴角痉挛似地抖了一下,深深换口气,转眼便是笑意悠然,点点头,她开门上车之前低声回应咪宝的好意:“嗯。”可林森柏的悍马刚开走她便推门下了车。端竹本来正要挂档起步,但看郝君裔脸色不对,便沉默地拉起手刹,继续做她的功课。
在马路对面的小便利店里花十块钱买一包浓浓烈烈的蓝尾骄子,郝君裔坐在便利店门口的长凳上,像个憋疯了的老烟枪似地一气儿点起两支,叼住烟嘴不间歇地滋滋猛抽。抽完,把十八根烟和烟盒往垃圾桶里一丢,又买了瓶水,回到车里,风衣一脱,两腿一翘,闭上眼,“去沿江路,挑辆你喜欢的车。”
“可我下午还要上课。”端竹从她背后把她的风衣抽出来,捋平被她压皱的毛料,两折收起放到后座上,“再说,这辆就很好,我很喜欢。”她前几天把盛昌礼宾车队里的车子开了个遍,到头仍旧觉得这辆桑塔纳最好开,原因是这辆车子开起来最麻烦——对端竹来说,“好”的定义就是“难”。
“不安全。你钱阿姨那辆沃尔沃只需要开到七十码,在你左边的门上撞一下,你就得变肉泥。”郝君裔打了个哈欠,大概觉得自己嘴里有烟味,拿起水瓶就当自己是三季熟水稻般咕噜咕噜一通浇灌。
其实端竹不怕变肉泥,因为她知道“她钱阿姨”那辆沃尔沃永远不会用七十码的速度在她左边的门上撞一下,但她也知道郝君裔一旦合起眼睛,便是闭塞视听的表示,这种情况下,再对她说什么都是无用的,除非你想惹她生气,然后见识一下郝家人嘴里描述的“恐怖”。
……
下午五点过五分,端竹开着一辆很不“好”开的XC90拐进郝家的院子。郝君裔还是开着自己的破普桑,慢慢荡在前面。她从后视镜里看去,那辆XC90就像一辆无人驾驶的鬼车,不但驾驶座上看不见人影,车身也没有半分下坠的痕迹,她不禁摇着头笑自己做了个多么正确的决定:给一串关东煮买了个能够淹没丸子的锅。这下只有丸子欺负别人的份了,除非是和悍马干上。老实说,她倒是想给端竹买悍马来着,但悍马太张扬了,非林森柏那种常年流溢着“有钱”气息的暴发户开不出味儿来,端竹还小,还得教,买得太早不适合。
“哟,老大,你终于肯动你的卡了?”郝君袭站在门廊前,手里端着个六寸的朗姆慕斯蛋糕,吃得满嘴满脸都是奶油和果冻酱,“爸妈要见到该笑死了,端竹,都是你的功劳,谢了啊。”她举起蛋糕朝端竹示意。
端竹也不知道她谢的是什么,只好习惯性地露出灿烂笑脸,按钥匙锁车。
“你怎么在家?不是去度假?”郝君裔一看郝君袭那张花猫脸就知道郝连事和邝水瑺不在家,否则就是白借她个胆子她也不敢站在家门口吃东西,“爸妈哪儿去了?”
“明天的机票,今天在家休养生息。爸妈出访友好城市,年二八回来。”又一大口,这回奶油可算糊睫毛上了,郝君袭再爱吃冰激凌蛋糕也不得不跟着郝君裔和端竹的脚步回屋,“哦,对了,老大,邢晴在你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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