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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GL) 作者:叁仟ML(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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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虐恋情深 欢喜冤家 不伦之恋

  师烨裳吃雪糕时不小心把奶油沾到了鼻尖上,汪顾边拿餐纸替她擦掉,边学咪宝哄林森柏的经典语气,“吃不完没事,有我和汪露呢。”汪顾挥手让服务员去下单。
  汪露自觉死到临头,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又摆出她那女流氓的作派,一爪捧心,一爪横过桌子握住师烨裳的手,深情调戏道:“是啊,师小姐,请你放心,一切有我,如果汪顾对你不好,你就改投我的怀抱吧,我愿为你上刀山下油锅,倾家荡产再所不惜。”
  经过短暂的错愣,师烨裳回过神来,无需过渡,她稍稍侧仰了脸,弯起她细长的眉眼,微翘起的嘴角令薄薄唇瓣半开半阖,光线原因,她刻意扯出的性感唇线一时变得锋利晶透,虽不属“娇艳欲滴”之流,也不与“丰润红唇”一派,可那天然莹亮的色泽比众多时尚唇彩广告中着意卖弄外加PS过的效果还要好上许多,看得在旁的汪顾两眼发直狂咽口水,也几乎要令汪露真心改投“GAY帮”麾下。
  “小女子何德何能,竟令二位佳人手足相争,”她昨晚陪汪妈妈连看五集金枝欲孽,今天她就是以臣妾自称也不足为奇了,“但英雄若是当真有心于我,我也不便拒绝,”说着说着,她口渴似地端起杯子抿了口酒,突然从白话转了大白话,“你跟汪顾商量商量,这顿谁请,我就跟谁回家好了。”
  “嗬!娘子,你好没节操!”汪顾轻轻一拍桌子,戏瘾十足地陪她俩演大年里必不可少的狗血剧,“枉我多年为你守身如玉,到头却落得个人财两失的下场!”憋一脸狰狞相,她近水楼台地抓住师烨裳双肩,一气儿乱摇,直摇得师烨裳连连求饶,“相公,相公,我刚吃了六碗安胎药,再摇、再摇孩子就保不住了……”
  汪露正在喝水,一听师烨裳这句无上天雷对白,嘴里的水瞬间转往鼻孔。咳、咳、咳……
  “娘子,你有了?”汪顾所学与师烨裳所学实在不是一个时代的电视剧,不过她装许小攻装得挺像,小细脖子一梗,背一弓,眼睛一瞪,“太好了!娘子,我要当爹了!娘子娘子!我爱你!”这是汪顾头一次对师烨裳说这三个字,但在这种情景下说出来,也不知作不作数。
  师烨裳看见服务生正端着蛋糕往这边来,心知这戏要再演下去她们非得被人当神经病赶出去不可,但汪顾那双与张蕴兮一样迷人的眼睛饱含兴奋地盯着她,她也不忍认真要求汪顾把手拿开让汪顾尴尬。
  左思右想,苦无良策,时间有限,服务员步步逼近,她灵机一动,急忙装作害羞的样子,抹开汪顾抓在她肩头的手,眨巴着眼皮,小声道:“我也爱你……”下一秒,蛋糕上桌,她适时补上两个字,“蛋糕。”直把汪顾气得翻白眼。
  191——题——
  师烨裳坐在车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马路对面的汪顾。
  汪顾正专心地坐在门口的客椅上等尚未出炉的烧腊,偶尔偷偷抬起眼来,隔着墨镜观察车里的师烨裳。
  真漂亮。哭和笑都是一样漂亮。汪顾抿着嘴偷偷想。师烨裳也知道她在偷看自己,但现在她自己的视线里已经习惯有汪顾的存在,即便只是小小的一角也好,一片衣角也好,一只手也好……汪顾突然离得远了些,她的目光放在哪儿都不安妥,便只好隔着马路与汪顾对视。
  这不是个好习惯。师烨裳承认。可无论好习惯还是坏习惯,只要是习惯,它就是个可怕的东西,汪顾一定是晓得这点所以才会总将她缠得那么紧。
  一个人,一旦习惯另一个人的存在,就算再怎样尽力地反复劝诫自己这不是爱情,心却早已不是自己的了。她知道自己要再这样下去,肯定会沦陷在汪顾的深情里,到时,她们或许会甜甜蜜蜜地过几年,毕竟,她可能会很爱她,像爱张蕴兮一样爱她,也许还会将尚未来得及献给张蕴兮的爱尽数倾注在她身上,整个人,整颗心。可短暂的几年之后,她还是她,汪顾却不一定是原模原样汪顾了,抑或干脆就不是汪顾了。她可以阻止自己变化,但无法阻止汪顾变化。
  她既然活下来,就必须像张蕴兮交代的那样,要更好地活下去。如果她与汪顾恋爱,爱情曲线将是一条下开口的抛物线——不是她杞人忧天,她只是看过太多无疾而终的聚散离合。她的担心,是每个人都有过的担心,无可避免。
  她爱上张蕴兮的时候,张蕴兮已经老了,已经看遍世间风景,已经定性地决定与她厮守了,所以她可以放心地把自己交给她,其后,只有张蕴兮担心她会离开,而她无需担心张蕴兮会丢下她。虽然在那段感情的最后,张蕴兮还是丢下了她,但她知道,那不是张蕴兮的本意。张蕴兮舍不得她,就像她舍不得张蕴兮。从头到尾,张蕴兮没有伤害过她。
  汪顾却不同。汪顾有的是大好年华,她甚至还没学会该如何享受她的金钱和权力。她的眼界还停留在小白领那个不高不低的层面,生活对她来说是美好的,因为她可以有很多很多的希望。她怀着希望,一步一步往上走,渐渐会发现她没有享受过的东西还有很多。只要她懂得了钱和权的好处,便会立刻明白,对她这样的人来说,爱情是唾手可得的。
  毕竟这世上有太多比她师烨裳更符合“好”这个定义的女人。汪顾只是还没来得及接触而已。等她发现世界如此美妙,师烨裳却如此无聊的那一天,会发生什么呢?
  师烨裳迫不及待地要教会汪顾享受金钱,享受权力,享受成功,就是为了看一个结果。她想看看在懂得这一切后,汪顾到底会有多大的改变。然后,她再决定自己能不能爱她。
  如果不爱,她将选择与汪顾几夜春宵之后放手说再见,从此再无瓜葛。没有了爱,至少还有一些关于爱的回忆,无论是张蕴兮给过的,还是汪顾给过的,她都将好好保存着,一直带在身边,最后,她与它们一起散堆在骨灰盒里,等待几十年后的某天下午,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把她和它们一起当作占地方挡财路的废物,丢进垃圾箱。
  如果爱,就要爱出自己那一份,爱出自己爱张蕴兮的那一份,再爱出张蕴兮亏欠汪顾的那一份,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没有回头路地去爱,无论什么也无需保留,把生命的残余包括生命的终结也爱进去。那样,回忆便是多余的了,因为根本没有时间去回忆,直到死去的那一刻,爱情都在进行中,仿佛永不终结。
  是的。师烨裳知道自己已经由不爱,不想爱,转变为想爱却不敢爱——她从不欺骗自己。只可惜,她所看透的是一个正在欺骗自己的自己。
  马路对面,烧腊店的小店员把两大袋饭盒交到汪顾手里,汪顾笑着递钱,然后摇摇手说不用找零了。小店员脸上露出几丝惶恐,但终究因为钱不会进到自己的口袋而没有表现出任何超越职责的感谢,只是礼貌地欢迎汪顾再次光临。
  由于不用再偷看师烨裳了,汪顾摘下墨镜,笑嘻嘻地往车边走。师烨裳将脑袋调正,目视前方,倒不是害羞,她只是不习惯与汪顾对视而已。过了一会儿,师烨裳不见汪顾上车,觉得奇怪,便又把头扭向右侧车窗,莫名其妙地看正站在车边,低着头,呼啦呼啦翻袋子的汪顾。
  “少给你东西了吗?”师烨裳降下车窗,面上有些不耐烦。她不喜欢等,也极少有人让她等。其实汪顾也不喜欢等,刚才是烧腊没出炉,迫于无奈而已。但现在,她们两个都在等,一个等着看对方变化,一个等着对方心意明朗。
  “没。”汪顾并不多话,只专心致志地翻袋子,脸上严肃得快要结出冰来。
  又过去大概十几秒,她突然对着袋子笑了起来。弯下腰,抬头,她盯着师烨裳道:“闭眼睛。”师烨裳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好皱着眉闭起眼睛。“张嘴。”
  师烨裳心想眼睛都闭了,再张个嘴也是顺水行舟的事,于是乖乖张开嘴。然后,一个温热的东西被塞进她唇间,进而挺进牙关,触碰到她的舌尖,再慢慢被推到她舌面上。她闭着眼睛不动作,黑暗中,耳边传来汪顾着急跳脚的声音,“笨蛋!嚼啊!叉烧!”她这才闭着眼嚼了起来。
  蜜汁叉烧,她第一次吃它的时候,是在香港。香港有无数烧腊店,她已经记不清张蕴兮究竟是站在哪家店的门口把两块叉烧塞进她嘴里,在她嚼到一半时又喂她吃了一颗咖喱鱼蛋,她只记得那年她还是个高中生,每天被张蕴兮牵着东逛西逛,走到哪儿都有人说她们两母女长得不像。张蕴兮一听这话,肯定黑脸,可她却笑得非得捂住肚子才能平复那些因大笑而起的酸痛。回到酒店,她会幸灾乐祸地去哄张蕴兮,张蕴兮瞪着眼睛,咬住下唇,就是不说话。她心疼,想用一个极尽缠绵的深吻融化张蕴兮的郁闷,可每当两人唇齿相接,不用一秒,张蕴兮便会迫不及待地露出真面目,将她年轻的身体按在床上,一次又一次……
  后来,她终于想通张蕴兮之所以一生气就会坐到床边的原因,但那时,她已经再没有机会去哄那个鼓着腮帮子坐在床边假装生闷气的张蕴兮了。
  “哎哟哟,又哭了啊?快关窗!快关窗!耳朵真尖,那么远的鞭炮声都能听见。”汪顾一拍车门,师烨裳猛睁开眼,恰好看见汪顾拎着两袋烧腊,佝偻着背,急急忙忙从车前绕过的身影。“胆小鬼,爱哭包,”汪顾上了车,第一件事便是升起师烨裳这侧车窗,第二件事才是把烧腊放上窄小的后座,“这下听不到了吧?不怕了吧?不哭了吧?”
  汪顾掰转师烨裳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师烨裳确实不哭了,但她的眼神空了。汪顾透过她清澈的瞳仁,似乎可以看到她心中深不见底的绝望。以前,汪顾不懂这些,可经过上一个半年,那可怕的几个月,她几乎熟悉了所有相关悲伤的情绪。师烨裳此刻的眼神,正是她曾经在镜子里见过的,自己的眼神。空空如也,视物无物。一对眸珠干涩得黯淡发灰,连持续不断的泪水也无法滋润它,所以才不哭了。
  “又想她了?”汪顾捧着师烨裳的脸,轻声问。师烨裳眨眨眼,眼眶中的小世界一瞬恢复清明,点一点头,她看着汪顾沉默不语,只继续去嚼嘴里那块已经被她含得失了味道的叉烧。汪顾叹口气,于心不忍地在她隐隐鼓动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将唇贴到她耳边,小声却坚定道:“不要绝望,她派我来守着你,如果你愿意,完全可以把我当成她,因为我本来就是她的延续。”
  “真的吗?”师烨裳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矛盾至极的微笑。
  汪顾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苦笑一声,垂下头去,“不是。”
  没想到,在这之后,师烨裳会拍拍她的肩,绝无仅有地“牵”了她的手。虽然只是轻轻地盖住而已,但汪顾兴奋过度地认为是牵,那就是牵吧。
  “幸好不是。如果是,咱们就完了。”
  汪顾猛抬起头,对上师烨裳的笑脸。这是汪顾第一次听见师烨裳说“咱们”,她从她脸上看见一种堪称“深感安慰”的表情,她难得一次对她笑出了真心。追求自我肯定的人性本能逼迫汪顾傻傻地开口追问:“你是不是怕伤害我?是不是……还有一点点喜欢我?”
  师烨裳的肩膀抖了一下。随后她用平静的语调正面回答了汪顾的问题,“是,都是。”
  汪顾心里一阵狂喜,反握住师烨裳冰凉的手,发表总结陈词般道:“我发现你每次为我亲妈伤感之后就会变得十分坦白,坦白到一点儿也不像你的地步。”
  “怎么?我在你印象里,一向是个满嘴谎话的人吗?”师烨裳歪着头,笑笑反问。其实她也知道汪顾说得没错。只有在想念张蕴兮的时候,只有在那些数不尽的“追悔莫及”散去后,她才会想起“珍惜眼前人”,而不是任由自己在混乱的思绪中将她们推开。
  汪顾倒是从不认为师烨裳会对她说谎。在她印象里,师烨裳永远不做没必要的事。一个谎需用百个谎来圆,师烨裳这种聪明到无可救药的人一旦说谎,便意味着阴谋,而如果师烨裳对她汪顾有阴谋,那她真应该放串三千万头的鞭炮来庆祝!哦,不不不,不能,鞭炮会把阴谋家吓得泪奔,还是改放烟花庆祝吧!……放个烟花总不会让某人内牛满面吧?
  汪顾想着想着,又开始径自眉飞色舞地演变脸,一会儿沉思,一会儿郁闷,一会儿欣喜,一会儿狂喜……师烨裳忆起那幅“水浒群英脸谱图”,也不等她答案了,自顾自地捂住肚子,窝在座位上笑得浑身发抖——拜汪氏魔法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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