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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妖记 作者:欢喜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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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前世今生 奇幻魔幻 灵异神怪 灵魂转换

  “那是自然,我可是她妹妹!”
  我得意莞尔,随即脑中一空,疏离至远的陌生感觉压迫过来,不禁去想,我当真是她的妹妹么?
  伯生看出我异样,因忌惮大象阶梯而止步在外,急切道,“可是想起了什么?难不难受?若是难受,千万别再去想,当日发生并未经久,总有些记忆残留,切莫依此去强行作想,伤了心骨可是不好。”
  我晃了晃头,脑门汗凉,身子跟着不适起来,遂不敢去想,道,“无事。”
  他缓了口气,道,“大象之道本是要心境纯粹至无牵无系的地步,方可无所为伤地走过。我们这些人以往做过恶事太多,清心多年亦不能避开过往的难缠心结,纵使能得院主准允上无象界,怕也不能通过大象道的剔心剔骨了。”
  听他此言,虽淡然无绪,可单凭字面之意已足以瘆人,我茫茫回头,望着蜿蜒而上的一路血迹,隐约记得当时的自己痛楚至极,不仅身体大痛难忍,更有什么力量扯着脑子里的东西拼命撕扯,好似不把那些东西撕扯干净便不能罢休。
  阶面的血迹渐有干涸,我此处为想,几如仍在殷艳流淌,淌过心底时,也没什么难抑的心绪作祟,便也淡然相信自己当真是个没什么牵系的无感之人,不免庆幸亏得是自己无牵无系,方能将伤成那般境地的阿姊背了上去。
  不过反之来讲,我若当真无牵无系,难道竟连阿姊也未曾放过在心上么?
  不该,断不该这样!
  我有些发慌,才不要忘记阿姊!
  倔强地认定不该忘,我将阿姊的轮廓尽数描刻在心,人跟着一步一阶地将阶面上的血迹认真擦将起来。
  一步一步擦上去,越擦越是心惊,那上面不仅是血,还有为之烧灼脱落的皮肉,像是自人身上生生撕裂下来的。
  临如此惨然之景,断不能觉痛楚至此的挣扎会是无感之人所行,我当真是个无牵无系,只因无趣下界的懵懂之人么?
  那个瞬间,我万分怀疑阿姊解释的过往,可她那般为我,断不会害我。
  她不想我不自惜,不想我难过,怎会舍得欺我?
  我回过头,但见伯生正卷了海水过来,铺天盖地的甚是吓人,瞬时忘了自己原是要问他一问的。
  “你这般要擦到几时?”他笑意盈然,身后的海浪也随意几分,像是兜天倾泻了水晶帘幕,与他做下了一个华丽晶莹的幕台。
  我扬了扬眉,张口忖他,“难不成你还有本事将海水引上大象道?我可记得只消有东西上来,无不会消失了个干净!”
  “并非是我。”他抿唇而笑,雅致挽过长袖,挺了挺身道,“小主清气难得,善引万物之质的话,即便遇上魂兽作乱,定也能保住自己。”
  见他一幅有心想要教我的模样,我也有些意外,思忖若能得些本事护身,总能让阿姊少些负累担心,忙不迭问他,“你掌院中教习,难不成想教我几分,借机博个小主先生的名头来?”
  “小主有院主护持,如何容得我等教习,不过是见您辛苦,故才想临时教教看罢了。”
  他笑得有些狡黠,后续未尽之意明显,我也不是愚笨之人,道,“定不是这样,你要欺我,我让阿姊罚你!”
  他忙是摆手,故作惊怕道,“伯生分明是好意,如何成了欺人之意?也罢,不瞒小主,实在是因伯生见小主清气过于纯粹,故而想看看您的身负之引可以做到如何地步,甚至还想让院中那几个都来试试,故才有些贸然而引。”
  我想了想,点头转身,边擦边道,“我也不知什么清气浊气的,不过我听阿姊的话,回头我问问她,若她同意,我随得你试去。眼下嘛,我还是要自个儿擦得好,总归是应罚,不能讨巧。”
  “也是,伯生一时激动,差点忘了院主,该是讨罚。”
  听他歉意讨饶,我也心生玩闹,忍不住回头闹他道,“那你自个儿去老生刑司领罚?”
  他霎时白了脸,正待弯腰行礼应下,我忙阻他道,“你这人真是端正无趣,平日也见聪慧,怎就看不出我此时在作弄玩笑与你?那老头子无情的紧,你若真去领了罚,只怕惨了又惨。怎就不会脑子转个弯?尽是呆头呆脑的。”
  他笑笑不语,径自挥退巨浪,心不在焉地撩起长衫坐下。
  我见他失神,确实吓的有些狠,不敢再玩闹,正无趣转身,不免想到阿姊亲他之事,忙不迭回头恶狠狠道,“你这呆头呆脑的无趣小子,少打我阿姊主意!”
  许是没想到我又念及此事,他刚是愣住,便攸地笑了,噙着莫名的亲顾之意看着我,也不说话,端地摆出一个呆头呆脑的样子来。
  我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哼了一声,“看什么看!”
  他挽唇,伸出指尖指了指天,笑道,“再不擦,天便要黑了。”
  我抬头一看,确是晚了,不免暗恼叱他道,“都怪你!绕老绕去地说话,害人都忘了正经事来。”
  “怪我,怪我……”他满口应承,温和道,“便是晚了,我也陪你。”
  他姿态摆的实在过于自然而亲,令人狐疑不解,奈何时间确实已晚,我懒得与他多做纠缠,道,“骗子,你又上不来,做什么陪我!”
  他眨眨眼,狡黠觑眼道,“大道上不得,小路还是有的。”
  我随他瞥向道旁葱郁,狐疑即闪即逝,叱道,“若是两侧上得去,你们还不早上了去!”
  狡黠僵住,他无奈摇头,笑道,“小主聪慧,伯生无可辩驳。我在此守着,好在再有数十丈,也就差不多了。”
  见他吃了闷亏,我自是得意,转身用心擦起来,擦着擦着总觉被他绕开了许多话,想想反正他知道的恐怕也不多,我早些擦完,直接问上阿姊岂不更好?
  念及阿姊,便忍不住欢喜之心,也就再无旁顾地认真做起手中的活来。
  
 
☆、卷一大梦卷之第五十一章:挣扎
 
  好容易擦完,身上已是汗沉,那桶里的水也不知伯生从何处打来,如此多的血迹透过,竟也没有半点儿血染,倒是手中的麻布隐隐勾红,霎是触目惊醒。
  我没有力气,也没什么心思去看,反手将麻布丢回桶中,坐在阶梯仰面观起星来。
  星空是如此遥远的浩瀚不可及。
  意念方动,便觉所用之词不妥,心有熟悉地想,难不成我曾有这般平静地观过星?
  应该有过的,定是我忘了。
  无趣笑笑,随眼落下大象道的无尽阶梯,一望无际,几如星空一般的遥远而空荡,伯生的影子早就看不见了。
  阶面泛着幽冷的白光,烟气缭绕的,隐约有什么轮廓混而其中,我生了兴趣,眯了眼去看,过眼而来皆是一些人形兽类的轮廓,掠画一般地变幻着许多影子。
  兴趣大生,我忍不住想要起身接近地去看个清楚,肩头便被温凉的指尖按住,药苦泛来的浓靡侵入了呼吸之间,所来者谁,已不言而喻。
  我欣喜转头,但见阿姊换过了月白水衫,背衬之处,皆是繁星夜空的幽蓝,微侧而来的自是那一张轻倦两极的颜,霎时就格外地荧惑勾人了。
  心头有什么东西堵着,让我的轻唤也艰涩为哑。
  “阿姊……”
  “罚完了便该回去,坐这发什么呆?”
  宠溺的非嗔非责,让我更是有些说不明的心暖安然,勾过她的指尖握住道,“阿姊药浴许久,日日赖在那苦药池中,不觉无趣么?”
  “我可不似你,明日便要及笄,还要做个孩童的模样惹人嫌弃。”
  她反勾了我的手往上走,竟是有些不容拒绝之意,我只好起身随她。
  犹不放心地回头,见白玉之上的幽渺轮廓已经消失不见,清旷无际地只拢上了星夜喑蓝,当真好生奇怪。
  我正心有不明地思忖,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一个趔趄便跌到了阿姊怀中。
  “不就罚你擦个阶梯,至于累成这样?”
  她嗔怪不恼,我索性翻在她背上,赖皮道,“不管,折夏走不动,阿姊看着办!”
  “得,让你背上一回,你倒是念在心上了。”她不恼,揽过腿窝将我背起,轻踏无声地往那日随想变化而来的大殿行去。
  不知阿姊用下的是如何药浴,不过三两日,那些伤可及骨的斑驳狰狞已是愈合,我有偷瞧见到,才敢放肆让她去背。
  当下欢喜她对我的宠溺之情,贴去她颈窝叹道,“终究是阿姊待我好。”
  “知道便好。”她淡然应道。
  “那为何要待那些害你的人好呢?”
  阿姊对人简直好的不像话,想起老生他们做下的事,我仍有愤愤,咬了牙道,“他们欺我,要去无象界,阿姊为何要放过他们,甚至还医好他们?”
  “万物皆灵,没有谁可以肆意置喙其中。他们不过是想求而长生,此事与我无碍,我何必劳心去管。至于他们要伤你,皆出于此心所念,若我能满足他们所求,他们便不会依此再有伤你之心。何况,此事与他们艰难,与我不过随手之事,若能巧用为之,既是成全他们,与我也算不上违心之举,反而替你博下一些庇护,于你也是不错的局面。”
  她随意解释,一幅不甚在意的轻淡,可我听得明白,她虽明面护下旁人,终究是为我考量,才劳心劳力地做下一个清平局面。
  心有感动之余,还是不明长生之事到底有何妙处,竟让老生他们不顾旁人命数的只求于此。
  “世上真有长生之事么?”
  阿姊沉默片刻,淡道,“没有,不过是让他们活的久一些,久到他们生了厌烦无趣,自然不会再去介意生死,届时就算明白了真相,也再不会有什么怨责之心。”
  我讶然,有些不信地小声道,“原来阿姊也会骗人。”
  “我骗人又不骗你,你委屈个什么?”
  她微微侧头,眼眸盈盈而含的倦然像是微漾星光,端地明亮迫人,“你大可告诉他们真相,但看他们是恼你,还是恼我?”
  我乍然气愤,恼道,“我告诉他们真相,他们为何要怪我?难不成他们甘愿为人欺,为人骗?”
  “蠢东西。”她笑,眉心的殷艳跟着流淌而漾,显然心情甚好,轻俏道,“有时候,不知比知要好上许多。人生在世,如临大梦,因人而异,总有人为了知与不知而欢喜,也总有人为此而痛苦。两处纠结所在,不过是人的自我心相。既是心相如一,那么比起心有苦楚,难道欢喜良多不是更好么?”
  许是见我仍不大明白,她抿笑深深,耐心解释道,“他们若得长生,已别无所求,自然乐得心眼容纳旁物,得更多欢喜。你若告知他们真相,不啻将他们自来的秉持所求推翻了一个干净,大喜大悲之下,未必不会做出伤人伤己之事。”
  言至及此,她忽而认真,言语也轻,“绝境无回之举最是威慑奇大,我不想冒这个险让你再临险境。但若你真要去击溃他们的自求欢喜,那也是你的选择所行,我拦不住你,也不会拦你,顶多是我再苦一些,拼得性命护上你罢了。”
  我一时哑口,不知该如何回她,心下感动至极,只觉自己真是个小孩子脾性,不仅全然无所顾忌,也不曾念及还有阿姊顾我,若我再伤,比我自己更难过的大抵就是她了。
  “阿姊……”
  我软软叫她,许是轻言软语的连我自己也讶然,禁不住取巧在她后颊亲了一下,触及温凉软玉,难以自矜地够过身子锁住她惊然无比的眼眉,贴在那殷艳的眉心轻触即退。
  一退之下,临上她即转而来的无奈眼眉,怅然道,“你亲过伯生,想来也是念着他的,虽不至深,总也是个开始,若是日后你们成亲,有了孩子,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折夏好?”
  她蹙眉,大是无奈地睨我,“再是胡闹我摔你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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