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妖记 作者:欢喜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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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唇像是刻意画过,上好的唇脂殷红,描线精致,明艳艳地惊人心弦,也把她自来的寒气压上几分,如此一半冰冷一半火热,她便拥了两种极端至极的妖惑,而无论何种,她都该是如此容颜,该是如此信手拈来常人修盼几世也得不来的惊艳夺目。
解浮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我不自觉将其与她比上,顿时矮了无数分去,不对,连比都不能比。由此想来,能将解浮生压上一头,我欢喜得意,忍不住与她多有几分亲近。
像是累极而倦,她修致的颈项怀陷而藏,烟胧的虚怀抵着长剑的冷峭,总有一种抱了一块至寒冷冰,也不能扰却她舒意倦睡的错觉。
定是个仙人,还是一个任世间如何喧嚣也不能令她启眸去瞧,美到极致又冷到极致的仙女。
我本以为她不会睁眼,趁着自己可以看清她模样,忍不住多肆意了几眼,愈看愈是惊艳至心,若解浮生在此,定会羞杀在心了。
暗自描摹她轮廓,落在那弯翘翘的睫毛之上,那睫羽不甚浓烈,又不过于疏浅,恰到好处地让人羡眼,若是我也能生的她那般好看……
心忽地就空了……
那一双眼,本该轻敛沉睡,却忽地动了动,像是被谁轻吹了一口气,睫羽微簇,懒懒撩开。
那撩眸倦懒,撩得人魂魄飘然,我兜着心,生怕会随她一双眸碎了彻底,偏生那轻撩之眸自眸底做转而来,她,竟是在看我?
真是一双…空到极处的眼……
我眨了眨眼,又咬了下舌头,方确信她真的浅撩了一双眼在看我。
睫羽微翘,动也不曾动地睁开一息定在我眼眉之间,有什么霎时掏空了我所想,不能思考地跌进了一片空无之中。
周遭没了火,也没了青铜大鼎,更没了所有人,尽是大片大片的无尽空白,像是玄武腹中无尽的黑暗,什么都照不进来,什么也透不出去。
我不知所措地四处扫将,确定眼前的变化俱是真实,遂警惕地迎上了眼前的一鸟一人。
“神仙?”
我以为是时欢安排,没怎么害怕,却也没轻易卸下心防。
睫羽簇簇,眸珠斜倾飘来,惊艳如一抹时光照亮了所有暗藏的疙瘩角落,心头有什么在急速地往外倾泻,连带我整个人都好似朝她飞去。
我下意识地想要叫出什么,是名字还是其它,都哽咽难受地吞了回去,抽空的脑袋闪过什么,极快而逝地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我,是不是见过你?”
话问了出来才反应到自己在做什么,见过她的念头如同抽丝剥茧,偏是捋不清线头地越滚越大,渐渐缠满了我整个心扉。
睫羽轻跌,好似陷入了什么心绪之中,她眸底刚是转开便转了回来,像是要找寻什么答案,暂时不打算从我身上移开。
安静极了。
如此之大的玄鸟撩着羽翼,竟是半分声音也没有。
我被她看得背脊发怵,忽地没了耐心,烦躁道,“是时欢安排你的吗?那你是妖了?”
“蠢。”
明艳的唇没动,一个蠢字直接闯进了脑子里,冷扎扎地说不清是个什么语气,像是责怪,抑或是,源于仙人的怜悯?
她眼底滑过了什么,支在额头的手轻倦滑落,转过一张冷清艳丽的脸来。
殷红的朱砂像是刚眉心沁出的血,指盖大小的血珠远比火正一眉间的殷艳生动,轻盈流动的像是随时可以淌下来。
想到火正一,我脑中攸地闪过什么,正苦恼抓不住,那玄鸟扑着羽翼欺近过来。
玄鸟迫近的很迅疾,她身后的空茫无色也随之拉开了缝隙,切入了阙伯台的耀火夜空,充满了满是崇敬希冀以及兴奋扭曲的脏乱容颜。
眼前的变化太过虚妄,我还未回神,金玲乍然做了响,像是什么东西碎了,碎的彻彻底底……及至烈火烧灼之感涌没了自己,我才有些糊涂地明白,原是骨玉造就的冰冷隔绝之境碎了……
要被烧死了……
“真是蠢。”
轻倦的三个字落在耳际,人也被轻倦环绕,肩胛落入凉透的掌心,没怎么感觉力道,人已被拎到了玄鸟背上。
我想要挣扎,身子却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地面早已乱作一团,被她带离青铜大鼎高飞而走。
神仙菩萨乱叫叩头的是平邑百姓,跟着有甲士放下刀戟跪拜的碎响,王公大臣先是惊呆,后见百姓和甲士俱是跪下,也跟着跪下。
没有百姓那般疯狂,王公大臣仍在小心地交换着心思眼神。长公主惊呆而立,似乎想起去找时欢,正回身,便被提着长剑的时欢随手拂开。
他正要蹬空而走,岂料火正一领着六人极快地转动起步伐,耀火突涨之中,七人竟困得时欢狼狈不得出。
眼见此景,我便明白身边之人并非时欢遣来,开始挣扎,“放开我!”
“放你去死么?”
冷清的没有平仄的音调,倦意大过了冷清,敛下的眼自来没睁个完全,低藏的眸珠极为空荡,瞧得我心底直直发慌。
“死也死在他面前,由不得你管!”我急不过,翻身往玄鸟身下跳,她没有阻拦地放了手。
权以为会跌下去,脚底却踩了一个实在,赫然低头,便有些临高的晕眩,彻底明白所立之处虽虚浮于空,却早为这人造就无形之质,放手不过是随我闹腾。
身下的画面在急速缩小,我忍住晕眩忙去寻找时欢的轮廓,奈何火正七人阵法太过厉害,几近掩去时欢的玄黑身形。
他长剑方隔开攻击窜出一步,立时为人挡了回去,似是感觉到了我视线,他远远转过头来,险些挨上一剑地挥袖大叫了什么,我却丝毫也听不见。
时欢说过火正七人的阵法厉害,我怕极他会受伤,回头瞪着那女子,怒道,“火正一眉心也有朱砂,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
她抱剑而坐,睫羽簇下,分明不想理我。
我大急,扑过去揪着她的前襟,大声道,“说话!你说话!”
她敛眉撩开,没个动静地依旧空荡,看得我冷汗过身,无力地缓缓放开,心下茫然无措,好似怎么做也不能令她有分毫动辄。
我没有办法,转身又往玄鸟空荡处跳,奈何只跑到羽翼根处便再不能前进,我想了明白,她造就的无形之质早已阻绝了此处。
惶惶不甘心之中,我硬往上撞,好似撞在云团之上,反弹更甚的力道直直跌了我骨子散架,忍痛爬过去不甘心地往复,地面的火耀便越来越小……先时还如团月,接着是碗盏,再如鹅蛋,及至最后……小的什么也看不见……
空茫无尽的黑暗笼罩了所有的残光,只余却了玄鸟周身的殷艳炎火。
这女子是谁?为什么要带我走?
我想不透为什么,茫然跌坐在虚无之境,想到时欢为他忌惮的阵法所困,心下绞痛,不仅担心他会不会受伤,更担心他在人前披露身份,将会面临如何局面。
眼泪没有预兆地掉下来。
“折夏么?”冷清的倦意淡淡弥漫,“比之前的名字好听。”
她主动说了话,我眼泪朦胧地看不清她,忙伸手去抹泪。
她捏着不知何时从我腰间取走的方玉悠然折晃,纤长几近骨玉之色的指尖拨弄了金铃,汀淙作祟的轻响之中,她闲散的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幽魂。
可我明白她并非什么都不在意,咬牙道,“你要什么?”
她未有微澜,拨弄金铃的指尖倦怠停下,兀自安静地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有瞬间的凝滞,我突然也不知该怎么办,甚至连质问之举都不敢去想。
蓦然她指尖折动,竟随手将骨玉丢了出去,我心头紧张,眼眨也不眨地跟着弧线而走。好在是直直往我怀中落来,我喜而难禁,忙够身接了个完全,失而复得地攥紧在手心,复问她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如此对我?”
“你要听,我会说给你听,但我现在很累,没有力气说话。”她是真的累,从出现到现在,于人之前皆是一幅累极之倦。
我张了张口,被她一副随意支上额头自顾睡去的模样噎了一个完全,气得我难受生闷,恨不得把她捞起来问个干净明白才好,可她轻蹙眉心累极的样子偏是让人不忍心。
她将话说的条理清楚,分明是要我安静等着,不要着急去问。
可我那能不急?
气苦之中满是无奈,终于明白在这些不知是人是妖还是神仙的存在面前,自己根本做不了什么,连想知道个答案,都要等人家愿意告诉了我才行!
我从未如此觉得自己过于羸弱,弱到根本没有能力保护自己,让时欢不要怕的安抚言说,至此也成了狂妄之言。
无望地瞥向玄鸟之翼下的黑暗虚空,担心了时欢,也恼上了自己。
“你放心,他们困不住他,也伤不了他,你不要担心,也莫要吵,我睡上一会,再与你说话。”
听她倦言,我大是心屈,这一个个的,简直都能看透我的心一样!
我气恼瘪嘴,扯着衣襟盯紧她倦怠的背影,说不清的,有些额外的难过涌来,好似担心时欢之余,连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子也担心上了。
她这样的人,似乎比时欢还要厉害些,什么事能令她累到如此地步?明明累极,为何还要安抚我的担心?我是真的见过她么?
愁苦地搜刮了所有记忆,终究没能得出一二线索,懊恼地翻出骨玉来瞧,立时发觉它上面有了一道浅淡裂痕,赫然自夏字上劈开了两半!
定是她方才拿捏之时弄碎的!
我咬牙切齿地剜上她一眼,心疼和恼怒尽数不甘地撕裂作祟,眼泪唰地模糊了跟前画面,终是埋头放肆大哭起来。
“你真吵。”
“你把我的玉弄碎了!”我抬头,泪眼朦胧地气道,“你把时欢送我的玉弄碎了!”
她沉默不语,直愣愣地看我,空荡的眼底有了什么情绪,好似面对如此撒气的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莫名的,我便想笑。
她蹙了眉,霎是好看地捏上了淡极的委屈之意,我更憋不住了笑,果真就笑了起来。
她怔然,随即敛了眼,空荡地伸手捏了捏眉心。
“过来。”
我一愣,不解她是个什么意思,岂料身体已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
眯瞪瞪地掐着最后一步不上前,她不耐烦地径自扯了我半跪而坐,人似没有骨头一般地滑下去,倦意然然地搁头挨上了我腿面,仰眉瞧我片刻,唇角动动,一阵倦然叹息而来。
“不是我……”
“什么……”我有些生倦,好似自挨上她,就为她的倦意沾染作乏,几乎没有听清她轻的过分的低语,连回应都绵缠缠地提不起力来。
眼皮在往下跌,她的脸也在晃,我甩了甩头,伸手想要捉住她摇晃的脸,还未触及那明艳的殷红,眉心反被她弹指轻点,意识便抽空了。
“那玉抵消了天火,受不住才碎的…蠢东西……”
☆、卷一大梦卷之第四十一章:道别
“你才蠢!”
耳际总有人在说我蠢,我急不过,张口呛了回去。
朝霞撞入眼眉,身前的倩影过分的朦胧,心头像被什么人以手捏紧了,几乎可以感觉指腹间的深浅纹理正贴在心脏的软肉上,压得人不敢出声。
好似心一跳,便会疼,如此不敢为跳,也不敢将呼吸用了力。
我从未如此接近过朝霞,殷红连绵的山边云彩像生在了脚下,朝阳红彤彤的挂着天边,玄鸟只往那艳红里直飞,带着不为复返的归去决绝之心。
意识到是一种决绝不归,浓烈的不安迎面扑来,望着她鼓风而袂的衣衫,青丝正绵缠地跌宕戏舞,拢着她整个人余韵生艳,再不是什么极冷寒玉,端地像一团火焰自我心口炸开,有什么东西死命地往外拉扯,扯得我骨子里都生了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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