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囚牢之起(GL) 作者:叁仟ML(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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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柏倒也应景,圆着一双无辜的桃花眼,羞羞怯怯抬起头,视线对上那方三人的呆愣表情,脑子里又开始吹毛求疵地琢磨:你们明明都已经知道了,还愣个什么劲儿?演戏啊?还有,钱隶筠,我之前小瞧你了,我忏悔。以前看你挺像个东西的,原来你不是东西起来这么不是东西,比我老人家还不是东西!有你那么出柜的么?你妈势利眼小市民,你就把自己说得比你妈还势利眼、还小市民让你妈说不出话来,这叫以暴制暴晓不晓得?什么世道嘛,连你这号破坏狗血气氛的女演员也能在言情剧里站住脚,真他喵要变天了……骂着骂着,林森柏不知怎么的就泛起了一阵心酸,趁床上并没在玩3P的三人还愣着考虑如何接茬的当口,她扭过头去,默默看了咪宝一眼。
咪宝一直在瞧林森柏的右耳,因为这样可以使她情绪镇定,立场坚定。林森柏回头时,那只尖耳朵先是向上提了提,然后不快不慢地画着小弧朝咪宝靠近,却又在即将贴上咪宝双唇的那一瞬间朝反方向渐行渐远。
“没事,有我呢。”咪宝露出一个不正经的微笑,对林森柏无声道。
“自作多情,我就是看看你而已,没别的意思。”林森柏也朝咪宝比口型,比完便又把头扭了回去。
这下,林森柏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心酸,也终于明白咪宝为什么会出柜了——
陈兴国一直尝试与咪宝联系,那过程中必定发生了很多令咪宝生气的事情。然而咪宝之所以长久忍耐着任他搞笑,就是因为她林森柏对此一无所知,一无所知,就意味着她不会因此受到伤害,咪宝便有了充足的理由,就这么得过且过地拖着,拖着,不出柜。如果不是那天陈兴国不请自来,又在她的面前说出了那番会严重戳伤一个暴发户自尊心的话,咪宝还是会一切照常地放任事情向下发展,无论自己有多生气,多恶心,多烦躁,只要她不受委屈,那就没事了。
是啊,她是怕她受委屈才会像被踩了电闸一样想都没想就出了柜,就算从此万劫不复也再不后悔。即便,她受的只是这么一点儿不着调的,放在他人那里会被拿来当笑话讲的委屈,咪宝也留意到了,所以才会选择斗富这种天真的方法去反击陈兴国,只求给予她最有效的心理补偿,让她依旧能毫无阴影地当一个狂妄自大的暴发户……
林森柏的眼泪在眼眶里,不合时宜地打起转来。她真想趴在咪宝肩上哭一场,可隔着泪帘,眼睛又看见那还愣着不动的3P,她觉得时间已经爬了半个世纪那么远,但其实距离咪宝收声,也只不过八十几秒而已,更何况此时的徐延卿正在凝神运气,大概下一秒就能使出三公主的绝技,大海无量了。
另一方面,咪宝一见陈兴国那张脸就觉得胃里翻腾,多一秒都受不了,于是在忍耐了这么久之后,干脆搭着林森柏的肩,准备出去透透气,“妈,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先到楼下找李医生问问爸爸的情况,你们先坐一会儿,我们很快回来。”说着,她推着林森柏就要往门外走。
这下徐延卿可算忍不住破功了,中气十足又歇斯底里地一声“站住”之后,林森柏和咪宝双双停下脚步,作站住状,可都没有回头,等到徐延卿开始学琼瑶片里所有气急的老年人那样发出“你、你、你”的声音时,咪宝从后轻轻推了林森柏一把,林森柏立刻会意,迈开大步,几跨之间就与咪宝一道出了病房大门。顺手把门一带,咪宝说:“跑。”两人便撒丫子往前奔,到了楼梯间,也不坐电梯,而是默契地都溜进消防通道,逃命般一口气跑下一楼,拐弯,又往花园林荫道方向逃窜。
两人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跑到隐蔽的林荫道上,左侧是停车场,右侧是小池塘,想再逃就驾车,想自杀就跳河,无论怎么都好办,两人这才刹住车,气喘吁吁地扶着老腰去到路旁的阳伞小摊前,跟老板说要四瓶冰镇的矿泉水,等该掏钱的时候却发现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又狗血地把手给牵上了,随即对视一眼,各自撇嘴放开,分赃,一人两瓶,坐在蒙灰的石质长椅上,牛、啊不,牛也不能这么喝,大象似地喝空,然后继续仰面捯气儿。
“喂,我说你怎么一出完柜就跑啊?像小孩子一样,没个御姐型。”林森柏看着老槐树上倒吊的虫皮,恨不能拿把弹弓把它打下来拿回家油炸了吃。
咪宝也看着那块虫皮呢,可她不想油炸它,只想压平了当书签使,“小时候,我追大鹅,我妈追我,边追边说要揍我,她越说揍我我就越跑,有一次都跑到了另一个公社的地盘上去。后来我长大了,她不说揍我了,可我一见她生气就还是想跑,反正这回荒谬大了,该跑不跑也不对。”
林森柏鄙视地瞥了她一眼,起身去五步之外的小摊上买回来一袋子冰镇啤酒,在石椅边缘磕开,自己一瓶,给咪宝一瓶,坐下,哥们儿似地与咪宝交撞瓶颈,咚一声后,很不哥们儿地落井下石道:“逃避。鸵鸟。你就不怕她老人家气出个三长两短来?”
仰头灌下三分之一瓶酒,再看林荫道外面的灼灼烈日,咪宝顿时觉得自己还不算命苦,“少猫哭耗子,是你告诉我的,人都有演戏欲,特别是上了年纪的女人,生起气来都一个模子倒的,那就是因为在学电视剧,在装,其实那号人还真没几个能被气死,气最长就属她们,来日方长,且活呢。”
“哟,我以前还以为你心思挺重的呢,没想到你也是根空心菜呀?”林森柏吊儿郎当地摇摇酒瓶,心思一转就用酒瓶子去冰咪宝的脸,咪宝啊地惊叫一声,也用酒瓶子冰了她一下。
两人你冰我我冰你,来来去去地上演青春偶像剧,殊不知两人年纪加起来都快六十了,演这个?哎哟喂……上穷碧落下黄泉,古往今来就没这么催命的事儿。
“我这叫近墨者黑。再说,如果我一天到晚净想些有的没的,不是给你添乱么?”咪宝冲着头顶高高的树冠叹一口气,似笑非笑道:“我想学学你,变得冷静客观一些,不要像以前那样,被困在感情里,太把自己当一回事,苟且自己,以为做出牺牲不求回报,其实是在贪图更多更多的爱……”
林森柏伸手在她头顶拍拍,“得了得了,别扯淡了,你心里烦,咱飙车练拳跳舞喝酒都可以,但你别死压着。你要能心无旁骛地客观那你就不是钱隶筠了。刚说话时架我肩上是因为紧张得腿软了吧?手抖成那样还跟我装?”义正词严地说完一通,林森柏突然就放虚了口气,左手捏着阔阔的裤筒,右手慢慢抚上咪宝后颈,“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你已经把后果想到最坏,可你还是不忍心让我受委屈。往后,麻烦决少不了,你要想逃,我就陪你逃,你要想面对,我就陪你面对,有我在呢,别怕,啊。想哭又怕人看见咱就回车里去。”
人,往往自己奋斗的时候不觉得苦,可一旦被同情理解和支持,就忍不住要哭。“车在哪儿呢?”咪宝红了眼眶。
林森柏梗着脖子左右张望,一时之间还真忘了自己把车停在哪儿,“真哭啊?能憋一会儿不?”
259 黑社会也要讲文明
林森柏自然是不会让自己白受委屈的,陈兴国她一定不会放过,应该怎么收拾他,她肚子里也早有一盘棋。但想得到的,她不会给他好死。这太没技术含量了。黑市里原本五万块钱一颗人头的公价随着社会主义事业的蓬勃兴旺水涨船高,今年已然变成十万,可惜五万与十万对林森柏来说,并无区别,若她想让他干干净净地死,死成个失踪状,也只需多掏个三万五万,够上碎尸、水煮、喂狗、捡骨、挫骨、倒进泔水桶等这一系列动作的工本费和一票工人的心理补偿费就得,你说,是不是很没技术含量?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她林森柏怎么会干?所以得让他赖活着。不过怎么“赖活”,那是后话,暂时不提,因为钱五行还在医院里,她们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咪宝总不能因为出了柜,就连躺在病床上行将就木的老父亲都不管。
“得,那你们直接进房吧,斯文一点,别说话,也别丁零当啷的把老人吓着,我一会儿上去。”林森柏接完电话,取走咪宝手里的酒瓶子,看看表,“快到探视时间了,咱们上去吧。放心,你妈不敢揍你,你哥也揍不到我。”
咪宝闻言,抬起红红的兔子眼,看着林森柏,不置可否地啊了一声,啊完才说:“人摆那儿,你装装样子就行了,别真动手,成吗?”林森柏点头。她当然不会让人把丈母娘和大舅子恶打一通。
该面对的事情始终要面对,无论后果会是怎样。这个浅显的道理,两人心知肚明,偷得片刻安宁之后便手牵着手上了楼,却哪知刚走到房门口,就听一阵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定睛一瞧,有个小护士正从幽长走廊的另一头往这边跑来,与此同时,咪宝的手机在房内响起,林森柏心知大事不妙,立刻推门而入,几步掠过屋内众人蹿到床头柜前,抓起咪宝的手机,一瞧来电显示,果然是李孝培。
“你们是钱五行的家属对吗?快去ICU,病人快不行了。”小护士站在门口往里喊。
屋内相关三人一听,簌地起身,作势要走。林森柏见状,也顾不得接电话,头一扭,手一抬,指着陈兴国的背影,“拦住那个穿西装的!”精英领命,半秒迟疑也没有,门边三人一拥而上,挡住陈兴国去路的同时,两人各搀他一臂,剩下一人将拳头抵在他的腹间,敢跑就揍的意图相当明显。“诶,李医生。钱隶筠他们已经下去了。”林森柏边接电话,边让人关起房门,将指向陈兴国的手指往沙发方向一挑,陈兴国便被人架到沙发跟前,猛力按坐下去。
此时徐延卿和大小钱隶筠都飞也似地去了ICU,于是除了林森柏,谁也不搭理他。
李孝培在电话里说,她今天本不当班,但接到ICU主管的电话,说她托付的病人病情突然恶化,尤其心肺功能严重衰竭,她便立刻赶了回来。她眼看着ICU动用了所有可行方法实施抢救,直到三分钟前,包括她在内的几位医生一致认为钱五行救无可救,这才放弃了治疗,通知家属。她还说她现在就在五楼办公室,如果需要任何消息或者帮助,可以下楼找她。
林森柏晓得李孝培这是在表达一个“我们已经尽力了”的过程,当然她也乐得听见“我们已经尽力了”这七个大字。向李孝培表示衷心感谢之后,她问李孝培病人神志是否清楚——这是她唯一关心的事。李孝培却说临终病人的事情很难讲,这会儿不清醒,不代表临合眼的时候不清醒。林森柏挠了挠头,看看陈兴国,快步走到阳台上,扶着栏杆低声道:“强心剂……挑那种马马虎虎的就行了。”李孝培会意地长哦一声,嘿嘿女干笑,边笑边说:“我算知道为什么人家都管你叫女干商了,原来你是没什么空子不钻的啊。得,一会儿如果还有必要给强心剂的话,我就跟ICU说家属不让用贵的。反正真正的家属早就决定放弃治疗了,没你,病人也活不到现在。”林森柏对此表示感谢,相当感谢,由衷感谢。她觉得,这世上通晓事理的人不多了,李孝培正经算一个。接着,她问李孝培,钱五行大概还能撑多久。李孝培答,撑死也就十几分钟。
将声音压得更低,林森柏几乎是把嘴皮子贴在话筒上说:“李医生,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帮我个大忙,如果他回光返照对钱隶筠说些‘不利于团结友爱’的话,你能不能让护士冲上去给他检查检查,插插氧气什么的?我很担心……”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可其实人在快死的时候也绝不会超脱本心的桎梏,思想境界更不可能瞬间飞升到理论家思想家的层次,于是有所谓善言,自然也不得不是那将死之人自以为的善言,说得准确些,就是他自认为的良好愿望,或忠告,但究竟是不是真的“善”——人都快死了,哪儿有时间去考虑这些?反正林森柏是不相信能教出大筠那种儿子的老先生会在合眼之前抓着咪宝的手,说出什么“希望你真的幸福”这种话来,就算老先生真有这意思,他也肯定会用他“质朴”的语言将一句原本放之四海皆准的“善言”说成像“你好好嫁人,好好过日子,清明带上孩子来爸坟前磕个头,爸就死也瞑目了”这样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是好的乡土片台词。
“啊呀林董,你就放心吧。我都交代过了,让学妹在旁边装作看守呼吸机,一旦他要对钱总交代些‘不利于团结友爱’的遗言,就马上对他实施新一轮的临终抢救,成了吧?”李孝培老神在在地靠在椅背上,手上一杆圆珠笔转得像要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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