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烨裳含着橡皮糖咬住茶杯,看着空空如也的一面白墙,视线笔直,缓慢点头,“为了保护资产,多拐几个弯也是值得的……哪个是主体?”林森柏书空一个TW,朝师烨裳使了个眼色,嘴唇夸张作出“安全”口型的同时,苏喻卿敲响房门,不一会儿,尾随苏喻卿而入的几个人便将大大小小各色菜品摆上了沙发前的大理石茶几。
“谢谢,你们可以走了。小苏,麻烦你替我把门反锁上。”林森柏像是生怕劳动成果飞掉似地将双手撑在身后的摄像背板上,手掌放松地压着那三张已经被反盖的图画,直到所有旁人撤出门外,苏喻卿咣当落锁的声音响起后她才将它们放进传真机的入纸槽,复印完毕后她又细心地重启了传真机,以便清除缓存中的资料,“这个也给你一份,刚画完,都来不及在家里复印。”
师烨裳接过图画,饥肠辘辘地走到茶几边坐下,边看边抬起筷子向龙井虾仁伸去,“现在几点?”
林森柏看表,掠过师烨裳的筷子朝师烨裳面前的红烧肉而去,“别想了,一点,再半小时台北那边就收市了。我知道你想什么呢,我昨天今天已经到位了一部分,你也有很大一部分在美国,没关系,不过我们动作再快也只能等明天,后天又放假了,唉……”
“不急,终审之前完事就行。再说台北股市星期六也不休息。”师烨裳端起饭碗,豪迈地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没嚼两下就急着吞,刚吞,都来不得及吃菜就又扒进去一口。林森柏这套专用餐具物似主人型,长相秀气得很,碟碗勺盆那是一水儿的又平又小,满满一碗米饭看起来壮观,其实根本架不住师烨裳吃,在她扒掉第三口米饭之后它就害羞地露了屁股,“下午你跟我回国代吧,那边更国际化一些。”
林森柏也吃得嘴边鼻尖都是饭粒,她晓得师烨裳是在说她土包子来着,可她没工夫发她的小脾气,含住筷子,她问:“下午?你要找行家琢磨假利空?”
师烨裳边盛饭边盯菜,很明显是饿得一塌糊涂了,“我们时间有限,目的很容易被识穿,即便动用私募的那些零散账户令他们很难一下查到我们,可动机摆在那儿,还是保险点好。我怕他们发现之后大手比入场托市,到时偷鸡不成蚀把米……”说到这儿,师烨裳突然顿了顿,盛饭的饭勺停在空中,眼睛也眯了起来。过了大概十几秒,她问林森柏,“如果源通是上市公司,我说我不惜一切代价收购你的源通,你怕不怕?”
林森柏啪叽放下碗筷,不假思索地冲师烨裳嚷嚷:“怎么不怕?!我源通再干几年资产比现在要翻番的!卖给你得那么几个破钱干啥?这可是事业啊!我又不缺钱花!今后要是咪宝想抱孩子来养,我还得传子传孙呢不是?!”
师烨裳一听就笑了,继续她那打太极一样的盛饭动作,似乎心情很好地说:“嗯,不用上诉了,一审就得证据不足无罪释放。”林森柏挠着头问为什么,师烨裳昂头,陶醉地闻着米饭的馨香,一脸变态的亢奋,“他现在在家,与我们无关,明天就让他们送他去出庭。”林森柏扶了扶下巴,师烨裳则又嚼起了虾仁,“之前他被打针打得浑浑噩噩的被扫黄扫进了派出所,留有案底在不怕没人疑,我们可以借口申请新的证人和证据到庭证明他神经有问题,人格也有问题。他是关键证人,这种情况肯定会延期审理,虽然延期的时间不会很长,但我们其实并不需要真的收购那两间公司,只要让他知道害怕就够了,不是还要传子传孙呢吗?”
林森柏闻言,登时一跃而起。她用颤抖的手握住筷子,筷尖指着师烨裳的鼻子,抖,抖,抖,直抖了快有半分钟才暴跳如雷地冲师烨裳大喊:“你个王八蛋少鹦鹉学舌!我就不信你能丁克到老!就算你愿意汪顾还不愿意呢!别到时候你比我动作还快!”
师烨裳摊手,左右摇头,表情甚是无辜,“我又没说我不。”
270 天昏地暗
“汪顾,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吃完饭,已是时近两点,师烨裳边吃力地单手系起外套扣子,边跟着林森柏的脚步往办公室门外走,“谢谢。把你名下所有能够即时兑现的资金借我用一下。嗯,明早八点之前,最迟八点半。你如果不熟悉流程可以打电话给阿Sue,对,就是那个香港的财管,告诉她,全部,如果全部有困难,就越多越好。目的地是台北股市。她会明白我意思的。”汪顾在那头又说了些什么,害师烨裳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行吧,你学学也好,不过学习是要缴学费的。你马上让周老先生带他那票虔诚的门徒来国代,替我省下一笔操作费。”
等师烨裳挂了电话,林森柏立刻后退一步,将脑袋靠到她肩旁,低低声问了一句:“傻子,你把你名下的资产全给她了?那要是她跟你闹分手,你岂不是一无所有?”
师烨裳面无表情地按电梯,按完便扭头横了林森柏一眼,“我快饿死的时候你记得赏我口饭吃。”
林森柏顿时挠墙跳脚,还不敢跳得太用力,“我也至于那么小气?!我给你张卡,任你刷去。”
两人在源通楼下喝杯消化茶,东扯西扯地聊了一会儿,不多时便驱车去往国代,期间不过四十几分钟,但等两人回到国代时,汪顾,周子儒以及十几个不修边幅的年轻人已经在师烨裳办公室旁的小型会议室里等着了。
林森柏背着手,弓着腰,看起来比周老先生还老迈地逛到五米乘两米的会议桌前,只见上面密密麻麻摆着十二台笔记本电脑,会议桌的重心点上还窝着一个黑漆漆的服务器,服务器四周密密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数据线,加密机、打印机、路由器,以及一系列用于屏蔽监控的电子器材全都集中在一个粗壮的铬钢架子上,那架势,简直要赶上黑客帝国。
满头花发的周子儒从会议椅上站起来,神采奕奕地望着会议室门口的师烨裳,“师小姐,好久不见了。这么急叫我们来,我想应该是要像以前一样做事了吧。所以我一兴奋就让他们把设备和换洗的衣服都带来了,但愿我没猜错。”
师烨裳把外套交给汪顾,徐徐走到老先生面前,客气亦不失热情地与他握手,“要办这种事,到底还是周老先生。我真羡慕你,你的门生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年轻人,你们一个科研组的技术实力比好些公募都要强,我要是你,夜里做梦都会笑醒的。”
汪顾替师烨裳挂好衣服,从角柜上取了专门给师烨裳买的柠檬薄荷水递到她手里,随口八卦道:“周老先生刚才一直在赞你好手腕,一个地球就没你玩不转的股市,是不是真的啊?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而且这些之前你也没教过我,哼哼,好东西都藏起来,欺负我是小市民什么都不懂,不道义。”林森柏坐在窗台上玩PSP,听见汪顾的话,心中不由吐槽:小市民算什么?她还当我农民呢!
师烨裳不想在这样紧迫的局势下与汪顾打情骂俏,于是她悄悄捏住汪顾裤兜边沿,轻轻扯了扯。汪顾明白她这种举动的意义,身在商场,时间有时比金钱还要重要。师烨裳这次大阵仗对外,事情肯定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轻松,再想到明天上午师宇翰的案子就要开庭,就连汪顾心里也难免有些惴惴不安,于是她登时闭嘴,只拍了拍师烨裳的肩,作势退下。师烨裳为了缓解尴尬,在感觉到汪顾向后退的时候一把拉住了她,左手一指周子儒身边的位置,“说到金融这方面,你应该向周老先生学习。当年他在华尔街叱咤风云的时候,你我都还是包尿布的小屁孩。诶?怎么没给周老沏茶?”汪顾知道师烨裳是给她台阶下,主动请缨去沏茶,师烨裳说周子儒喜欢普洱,林森柏登时就从窗台上跳下来,嘴里哼哼哈哈地说她最爱泡普洱,一时间,B城两个大财主又被师烨裳使唤成了丫鬟,在场众人喝着她们泡出来的茶,心里都不知该作何感想是好。
“这次我请大家来是为了做一个闪电收购案。收购目标是台湾一家名为‘时代纵横’的上市公司,但特殊之处在于这次我们不仅仅要针对‘时代纵横’,同时还必须兼顾另外一家台湾上市公司‘台禾’。原因是这两家公司之间存在姻亲关系,随时有可能发生资金联动,所以操作起来颇有难度。好在从资金角度讲,我们不存在明确的限制,这一次,我是志在必得,否则各位也不会看见林董汪董两个大人物一齐在这里坐镇的盛况。”师烨裳站在会议桌的东主席位上,右手先后引向窗台与吧台,林森柏打飞机打得起劲,只是点了点头,汪顾沏茶怕分神烫手,也只是稍微抬起下巴朝席内笑了笑,“实不相瞒,这一次的收购我不打算使用单纯的技术手段,因为对方家底丰厚,资金由国内转向国外的速度也会出乎我们意料的快,倘若我们单拼技术,一来拉锯时间比较长,二来成本比较大,而这两点都是不为我和在座诸位所期待的,于是,”师烨裳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突然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我很感谢周老先生做了万全打算,把整套家当都带过来,有了他的信息网络,我想,在东八区的六月二十八日十七点之前我们就能令台北市面上出现关于这两家上市公司财政状况的负面新闻了。毕竟台湾的新闻管制并不像国内那么严格。下面我们来谈谈今天的具体目标吧……”
汪顾远远望着师烨裳,昨夜的床笫之欢简直就像一场只属于她一个人的黄粱美梦。汪顾不是不知道女人认真工作时的美好,但她想不到居然可以这么美好。站在会议桌前的师烨裳,举手投足间充满了从容不迫的优雅大气,且不说她脸上一惯八风吹来如如不动的平和与镇静,单听她言语中不经意散发出的无悔自信就以足够令人为之倾倒,当然,汪顾并不敢说每一个人,但她看席间众人的表情,已经知道是大多数人。
把这样的师烨裳困在床间予取予求,再让她睁着因失眠而充血的眼睛看着你心满意足地入睡……这到底需要怎么样的运气?汪顾想,至少也得一百世吃斋供佛,而且还不能是半路出家的和尚尼姑,得是一生就生在寺院门口,连人奶都没喝过,直接在佛祖脚下被米汤豆腐汤灌大的。
时至四点,消息层面的工作基本有了框架。师烨裳走到周子儒背后,默默看了一会儿他屏幕上的十二组监控图像,随即躬低身子对他交代了些什么。周子儒初听之时面上波澜不惊,但听到最后,他扭回头,大惑不解地小声问了句:“为什么?”师烨裳直起腰身,居高临下地玩笑道:“暂时保密。”周子儒摇摇头,竖着右手食指朝师烨裳的方向点了点,叹气般说:“你啊你啊……”
林森柏大概是玩游戏玩腻了,或者是在窗台上把腿吊酸了,总之她是不耐烦了,撅着嘴看看表,她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但不等拨通又迅速挂掉,师烨裳听见挂断时手机发出的滴一声便回过头去瞄她,她一瞧师烨裳在瞄她,骨子里那股别扭劲儿就上来了,手忙脚乱地重新拨号,紧紧将听筒按到耳边,师烨裳也是个没安好心的,她越紧张她就越爱逗她,就在林森柏左顾右盼等电话接通的时候,师烨裳落步无声地飘到她身边,几乎把唇贴到她下巴上吐槽道:“重拨啊,重拨,反正你什么时候重拨都是咪宝的电话,何必拨号那么辛苦呢?嗯,就为你一天到晚打扰我的员工工作,你拆给我的钱我我也不打算付利息了。”林森柏闻言,刚想伸手去捶师烨裳,哪知电话适时接通,她只得恶狠狠地瞪师烨裳一眼,牵住师烨裳的手跳下窗台,边三心二意地应电话,边迈着摇摆如鹅的方步将师烨裳拖到汪顾面前,把师烨裳的手往汪顾手里一塞,留一句“汪董,管好你家恶婆娘”,她一秒都不迟疑,拔腿就往会议室外跑。
“呵,淘气包真不容易,之前受了那么大的创,现在却一点儿也瞧不出来。我要是她,我可能得意志消沉好长一段。”汪顾将师烨裳牵进吧台,借由吧柜的遮挡,令人看不见两人在吧柜下的十指缠绵——师烨裳在社交场合是丝毫不怕秀亲密的,但她不喜欢在工作和公共场合做这些行而无状的事情。汪顾本身也觉得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没必要甜蜜得满世界都知道,于是便更无谓去犯师烨裳忌讳,想跟她腻一腻自有求其之策,比如,这样:汪顾曲起食指在师烨裳掌心,由慢及快地戳戳戳,师烨裳看她,她也眯着眼睛看师烨裳。师烨裳起初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可她突然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这下,色情意味可就明显了。“戳什么戳。”师烨裳低声道,说完便紧紧攥住汪顾的手指,自己不动,也不让汪顾动。汪顾色迷迷盯着师烨裳脸颊上逐渐腾起的红云,身形突然往下一蹲,师烨裳牢牢抓着她的手,她蹲,她自然也得蹲。谁知她一蹲下,汪顾的吻便立刻杀到唇间……然后,她就那么莫名其妙地跟汪顾在嘈杂的会议室里,狭小的半环吧台内,相当不合时宜地吻了个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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