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镯记 作者:尼可拉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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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子傅元瑛哄着孩子带着嫂子和妹妹都去休息了,姜王二人早就坐在沙发上歇着,徐氏也走了过来坐下,围住姜希泽等着话,唯有赵妈一脸淡定在厨房坚定的熬着汤—笃信万事都靠吃。
“二是,政府估计要迁到重庆去。因为重庆安全得多。但主要的军政机构现在还都留在武汉。我就是来先带个话,明后天爸爸回来了,大家再商量,到底是留在武汉,还是去重庆。”
他话说完,一席沉默。关上的门内听到孩子们的玩闹声,还听到傅元瑛对女儿说现在不要出去吵爸爸。
姜希婕自觉这种事情她无法做决定,她与王霁月绑在一起,也负担家族的照顾和安全重任,大家决定去哪里,她就去哪里。只要让她和王霁月不分离,她并无所谓。王霁月则想着,无论如何现在武汉等到了妹妹再说。毕竟妹妹唯一有的线头是她在武汉,虽说要是真的去了重庆也好找,但她终究想再等一等。可徐氏在场,她不能先发话。
“依你们何敬之部长和你们这些参谋的意思,南京守的住吗?”徐氏道,眼神锐利的盯着自己的儿子,姜希泽很沮丧的摇头,却不说话,徐氏平静道:“这是在家,你跟为娘我说句实话。唐生智这人我知道,我不信的。我只要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们到底是打算死守,还是图个意思。”
姜希婕长这么大,没有见过他哥哥红眼睛。不论是妻子还是女儿卧病,他两个哥哥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可此刻姜希泽眼眶发红,深吸一口气道:“守南京的都是从上海撤下来的部队,减员严重,疲惫不堪,最能打的八十八师现在不剩几个人,南京城破。。。依我看只是时间问题。上面的意思估计也是让唐生智多拖延几天来争取调停。”姜王二人听后只是震惊,徐氏却淡然道:“打吧。总不能弃城而走。那是国都,岂能不战而降。”转而又甚是不屑的轻笑一声,“只是,调停什么调停,依我之见就该打!假如调停是有用的,连东北都不会拱手让了出去,何况今日。”她站起身走过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我的儿,这是战争。已经不是一两个人的生死,一省一市的得失,是亡国灭种了。所以丢了南京也不可惜,哪怕真的丢到重庆去,也要打回来!比丢南京还可怕的事情以后恐怕还会有,可最可怕的是你们这些打仗的人怕了!”
姜希泽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点点头,徐氏转而走到餐桌,自己倒了一杯水,又踱步到王霁月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姜希泽说:“明天等你父亲回来,我们一家人再吃个饭,我们就着手准备;等到王家的七小姐也找到武汉来,我们带上她就去重庆。到时候一家人安心在后方努力,你辈铁血男儿,报国去吧!别觉得什么奇耻大辱什么重大战略失败,胜负未分,谈什么成王败寇!”
作者有话要说:
{9}汉口英租界已于1927年3月1日收回。
{10}德穆楚克栋鲁普,人称德王,字希贤。内蒙古锡林郭勒盟苏尼特右旗人,苏尼特扎萨克杜棱郡王,曾任锡林郭勒盟盟长,主张内蒙古独立。20世纪30年代起与大日本帝国合作,在当时察哈尔省、绥远省等地建立了政权蒙疆联合自治政府,并担任要职。
我是怎么诞生了日更这样的习惯的呢?因为我很着急。。。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王浩宁一路带着自己的妹妹借助已有的网络经潼关入西安,然后到襄阳,最后在十二月五号抵达武汉。一路颠沛,一个月能走这么快也是不容易了{11}。王浩宁一路上也没问她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跟着长辈跑到山西去了。他惯是如此沉默寡言安静内敛的。他们虽然是亲兄妹,却好像不是那么亲密似的。何况王婵月本来就心情低落。半夜从太原乘车出来,一路月色何其美丽,她也没心情看。哥哥带着她要怎么辗转就怎么辗转,她甚至不过问那些和兄长似乎在秘密交易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偏要走陕西,是不是靠近他的组织好办事?
她不问,不想知道,甚至缺乏应有关怀的不想知道这段日子以来父母姐姐对自己有多担心。她到了西安稍微休息的那天问她哥哥的还是,太原现在怎么样。他哥哥告诉她,太原已经陷落,当夜傅传义率部从太原南部突围。现在假如是问城里如何,那真是没有人知道。她默默的点了头,兄妹二人继续埋头吃饭。
她不相信傅仪恒会留守在太原直到城落,除非她不但是和哥哥一样的人,还肩负着秘密的任务。而看她那样子又不像,
呸。
像什么像。什么都不像。什么都看不透。
假如你为我好要我走,又何必对我温存可知道曾经遍体的温柔似火的激情现在都是遍体的创伤,我犹如被火焚烧过的伤者,带着疤痕行走于世,时不时还很痒—只要想到你,遍体便是又痒又痛无法忍受。她很恨,恨傅仪恒为了欺骗自己,一边对自己亲密无间一边暗地里就把自己的逃亡安排好了;恨傅仪恒非要制造这样一种前后的对比让自己憎恨她;最恨的是,即便如此,犹如被抛弃的她还是想要回到傅仪恒身边去。
原来是之前太爱了,一朝得志心满意足。太渴望的东西一时被满足又一时被夺去,哪知道已经成瘾,又惯于忍耐,这欲望是无论如何不会熄灭的了。她等了一次,经历过一番天上地下的快乐和痛苦,又何妨再等第二次。她已经相信傅仪恒会给她回应,她也有五五分的概率能成功。
当日抵达,因为不知道王霁月住在哪里,兄妹二人便现在旅店歇下。王浩宁立刻出去打听,王婵月也就乖乖呆在旅店里稍加洗漱—想也知道,万一蓬头垢面就去见了姐姐那可少不了一顿训斥。她现如今分明是私奔不成又被撵回来了,整体立场弱势。谁知黄昏时分,王浩宁回来了,王婵月倚着窗口正因为思念傅仪恒又哭的梨花带雨,也不避讳的回头—在哥哥面前哭了快一个月了—哪知道后面跟着她那两位为她担惊受怕的姐姐。
她见姜希婕一脸惋惜,看着自己的样子一脸的心疼,而她姐姐呢,又是恼又是怜,简直要成怒,却又骂不出来,气哼哼的把包往姜希婕手里一扔,走到她面前,先不说话,伸手把窗子关了,然后才没好气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说:“这可是十二月!是武汉!不是广州!不怕冻坏了吗!”
王婵月原本计划着,见到姐姐先大哭一场,混闹一番就什么都好说。可是真的见到了人,她的心她的肺她的喉咙都被痛苦所攫取,像是噎住一样哽在那里两眼含泪仰视着王霁月。王霁月看着她伤心欲绝却不发一语的样子,怕自己再这样假装严厉会愈加伤害她,只好叹一口气,把这孩子抱在自己怀里。
王婵月这才哭出来。虽是近乎无声的啜泣,眼泪却迅速的濡湿她姐姐的衣服。
姜希婕在后面一边看着姐俩摇着头叹气一边与王浩宁耳语,一会儿问有没有太远方面的形式,一路上过来的见闻,王婵月的状况,最后才问:“你可有希峻的消息?”王浩宁摇头,“若不是姜姐姐你说,我根本都不知道希峻去了边区。”姜希婕叹气,“你要留在武汉吗还是还要去哪里?不方便说?”“是不方便说。有什么事吗?有希峻的消息我会带给你的。”姜希婕苦笑摇头,“你在不在这里都不好说,又到哪里去找我们?你若是见到希峻就告诉她,一家人都在重庆,有话写信到重庆来就行。不论去干什么了,家里没有人当他是死人,至少写封信来报个平安。”王浩宁点头。姜希婕恍惚间想起这一番逃亡,只怕父祖的墓前无人祭扫了,一时竟有了古人情思一般感到哀凉,叹一口气,道:“你告诉他,可以的时候,回家看看。”
是日,王七小姐终于回到了连襟妯娌逃亡团中,徐氏很是满意的告诉丈夫和儿子,她们准备走了。姜同禾惯是和妻子分头行事,只答应了一声好,又看妻子侄女一眼,道,一路多多小心。便不管了。姜希泽才得出来负责具体安排,往下他随同军事委员会将撤往长沙,家中又将回到女性顶门立户的状态,对此不放心也没有办法。此刻前往重庆,别说一张船票,就是一条船也不好空出来。姜同禾这人就是这样,他可以请人帮个忙办个事,日后他会还了这份恩情,但无论是还还是欠,人情债始终不能演化到公权私用这回事上。有的时候姜希泽就做不到这一点,被父亲得知就是好一通骂,骂着骂着就衍生到“如今有的人就是心术不正”上。可姜希泽觉得今日不比往日,一不做二不休,赶着空隙在机场包机。司汀逊客机,拢共十个座位,全家正好九个人。
可档子事排了又排等了又等,一直推到了十四号才走成。时南京已陷,男人们已经在忙着参与制定武汉保卫计划。机场无人送行,只有姜同禾的秘书前来负责安排。一家人谁也没坐过飞机,都有点紧张害怕。王霁月只知道飞机太小容易颠簸,何况这出发到达的地方都是爱大雾弥漫的,心里七上八下。飞机早晨起飞,还好天气不错,飞到预定高度之后,本来挺稳,赵妈带着两个孩子还一路好奇,看看这里,瞧瞧那里,没想到气流霎时一来就颠簸起来,吓得赵妈登时变了脸色,孩子们倒是一脸好奇,当真初生牛犊不怕虎。
上下抖动一阵就好了,看上去毫无问题,王霁月悬着的心倒也放下来。她和姜希婕坐在最颠簸的尾部,刚才那一瞬间,她下意识的捏紧了姜希婕的手,倒把这位睡美人生生捏醒了。“怎么了?”姜希婕睡眼惺忪,“没事。刚才颠了一下。”姜希婕笑着回握,“别害怕,谢机长是老手,不会有事的。”她声音疲倦,加上机尾又吵,王霁月几乎是贴着她的嘴才听见她的说什么。这样的暧昧姿势,反而被坐在前面面对着她们的傅元瑛和徐氏看了个一清二楚。两人却不约而同的心里冒了一句话,
也好。
王霁月无所察觉,再看看前面也一上来就睡着了的王婵月,也只有叹气的份儿。姜希婕是这段时间前后忙得累了才抓紧时间小憩。王婵月呢?她现在客串着家庭医生,她那堆行李里除了自己不多的随身物品之外就是傅仪恒给她的那套军用医疗器械。像宝贝一样带着身边。自打回到自己身边,关于这场不成功的私奔,她一句话也不对自己说,自己和姜希婕也担心造成二次伤害也不愿意问—想也知道好不了,毕竟王婵月是一个人回到了家人身边,傅仪恒在哪里?她们并没有生死相随。不论是被遗弃还是留下恋人自己逃离,哪个都不是好结局,王婵月就像身受重伤一样,独自躲在没人能找到的地方舔舐伤口。
幸与不幸这个问题,王霁月这段日子里总是想起来。她眼睁睁看着身边人都是独自带着孩子甚至还大着肚子逃离家乡与丈夫分离的妻子,固然说作为军人之妻总要有这样的觉悟,但此乃心酸之憾事也无可辩驳。可相比此刻在脚下的土地上挣扎和逃亡或者一无所知的普通百姓,她们又是幸运的,至少可以平安的抵达安全的地方,吃穿不愁,生计无忧。再相比而言,她和姜希婕就更幸运,她们不分离,一直一直这样携手下去。即便在这样的日子里,所谓个人的理想顿时便可化为泡影,但谁说人生大志只此一种呢?能守住自己的爱人也是一种成就吧。路上相互照应,再照顾各自的家人,真正好的爱情是什么?也许就是这个样子吧,相爱相伴,共同进退,不光是花前月下软语温存,还有相濡以沫共同分担。
她拍了拍姜希婕的手,示意她继续睡。姜希婕想只猫一样笑着心满意足眨了眨眼睛。若非有他人在场,她很想钻进王霁月怀里睡。由于贼心不能得逞,于是想到了晚上,想到晚上就想到房子,想到房子住处之类又想到往后的种种麻烦事,
又睡了过去。
王霁月见她睡熟才轻轻拿开她的手,解开安全带走过去查看王婵月的情况。小姑娘只是闭着眼假寐,想隔绝于环境。感觉到有人过来也不睁开眼。王霁月看了看她,替她撩起前额的刘海,又把她身上的毯子盖好,放走开去和徐氏说话。这日子过得,她想,我倒是越发像儿媳妇了。
王婵月最近觉少,实际上是做梦做的太难受,老是梦见傅仪恒,心力交瘁,竟不敢睡。不过一个多月憔悴了不少,原来人是真的可以因为相思而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11}实际上我觉得最合适的撤退路线是经太原外逃之后到吕梁一带经黄河水路到洛阳去,但那个时候河北哗哗哗的陷落实际上河南的压力是很大的,所以走到前线去可能还不如在陕西活动的开。而且到了襄阳之后只管沿汉水而下就好了,顺流速度也快。路上最大的难点从地理上来讲是翻越秦岭从西安经商洛、南阳到襄阳。但这都是我的猜想和计划与设定,实际上很多逃难的路线远比这个复杂曲折且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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