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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镯记 作者:尼可拉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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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民国旧影

回家啊,自从父亲去世,他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也没有见过家里的兄长和姐姐了,整整十年。他甚至好奇,侄子侄女还记不记得自己的样子。
他的妻子是打仗的时候在部队认识的,照阶级成分来说,是个富农家的女儿。他爹和地主老爷关系不错,地主老爷的女儿念书,她也跟着念书。地主老爷的女儿认得几个字,她也认得。地主老爷家的少爷小姐后来投身革命去了,她也就跟着投身革命,结果被老爹给逮住了,管在家里。没管几天,日本人就来了。这下好了,走也走不了了。姑娘遂留下来当起民兵游击队,没游击几天父母被日本人害死了,除开一早跑了去参军的兄长,家里就剩下她一个。
游击队被八路军收编之后,她就认识了姜希峻。一来二去彼此都看得顺眼,报告一打房门一关,结婚。他觉得也好,简单直接。他从来都喜欢简单直接,包括简单直接的农夫的女儿。
公平地说,假如把他换做他的兄长,去考虑两位嫂嫂是不是合适的妻子,他会觉得对于兄长来说当然是合适的,但如果是他,未免觉得有点累。他觉得人还是简单点好,简单的只知道往前追其那个更好的未来,不必再路上做不必要的踟蹰。
是故,他对把自己糟糠、没文化、更谈不上修养的妻子带回自己那个书香门第有什么不妥,在意那些还不如去想点别的。妻子虽然也有些紧张,但她崇拜丈夫,竟然他觉得没有什么,她也就无所谓。何况听说一家人都很好相处。最不好相处的回去也见不到。
要回去之间,他给家里写了好几封信,分门别类给不同的人,特别是侄子侄女,问他们想要什么礼物。到上海之前居然在南京住了一宿,直白的近乎莽撞的去拜见了大伯。然后打了个电话回家,姜希婕接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倒还是当年那个青年的嗓音,连语气都是一样。她问他,明天去接你们吗?他说不用,我们一路溜达着回来就行。她想问他还记不记得路,他直接说,姐,你放心,我认得路。
第二天下午,姜希婕和王霁月站在家门口等待。遥远的看见一个健壮男子带着一个四处张望十分好奇的女子走了过来。两人穿的衣服既不破旧也不华丽,照上海的人口结构来说,可能跟那些在战争年月要节衣缩食的普通人家差不多。
她看见希峻长大了,还有点胡茬子没剃干净,看见她那个姓刘名廷芳的弟媳—据说是私塾先生给改的,最开始叫翠翠来着,最近也准备改回翠翠。她正在忐忑不安,姜希峻倒是一眼看见了她,牵着太太大步跑了过来。
这时候,她觉得这个三十四岁的男人还像他十七八岁时那样,就像那样,一点儿没变。
“姐!”姜希峻大喊了一声,不由分说紧紧搂着他姐姐。他姐姐也不出所料,掉下几滴感动的泪来。等两人松开,姜希婕才看见这小子眼睛也是红的。“姐。。。这几年。。。你受苦了。。。”他想伸手去摸索背后的伤口何在,却又不敢乱动。“没事,活着呢还。。。让我看看你个王八蛋。。。”姜希婕捧着他的脸,一下子又发现了担心的地方,“这几年你受过伤没有?”别跟我似的,还有弹片留在体内。“没事,一点没有。爸爸保佑。”他扭头看着王霁月,“这些年谢谢霁月姐姐照顾我姐姐了!实在无以为报!”说毕倒有些像黄埔的毕业生似的鞠了一躬。
他在家里留了一个月。和家里人说起自己在八路军的故事,也听家人说他们在重庆的故事。他说他曾拜托在重庆的同志代为打听家里的消息,其实断断续续还是知道一点,但是自己这边音讯不通,也不能胡乱联系。知道姐姐受伤都已经是姐姐好转之后的事情了,担心的紧,也没有办法。刘翠翠操着一口想方设法纠正过的山西口音、嗓门有些大—经过克制,否则原先更大—说:“我当时就跟他说,我说你要担心,我就替你去一趟看看。他说你去个啥嘛,说家里人也不认识我,万一当我是个骗子。。。”
她叽叽咕咕说了一大堆,姜希婕喜欢她率性,也就听下去了。王霁月待人宽厚,虽然觉得有点儿吵倒也无所谓,总觉得何必为难一个乡下姑娘呢?王婵月听见山西口音,唤起不太美好的记忆,何况也没什么理由陪着,打听兄长消息的事交给姐姐,打了招呼寒暄过了也就回避了,倒是姜希峻多看了她一眼。傅元瑛病着,屋里躺着根本不见人。徐德馨显然就不很喜欢她,作为大嫂也就打了个招呼,自己上楼去了。她让儿子去待客,自己去照顾女儿。姜邺还记得那个最喜欢陪他玩、什么都可以陪他玩的四叔,十年后重见,叔侄二人却还是一样。姜希婕有时候疑心她弟弟根本没长大,要不然怎么一瞬间就可以变回之前那副少年人的样子。
但姜希婕拾回她做姐姐的自觉和责任,私底下问弟弟,你和翠翠怎么没有孩子?毕竟不像他两个哥哥,姜希耀常年不在家,傅元瑛身体不好。既住一块儿、刘翠翠身体壮得像牛,怎么会没有孩子呢?她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就歧视刘翠翠,她向来对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种论断嗤之以鼻,但她的确希望弟弟可以有个孩子。
姜希峻说,他不知道,反正他们当中可能有一个是不育的,不是他就是她。但他觉得也无所谓,毋宁说现在没生孩子还好了,省得带来带去的麻烦。“大不了以后抱一个,你别担心,姐,有孙子给爸爸坟头上香的。等你死了,一块儿供上。”
这年头还能这样说话的而不担心姜希婕会不会觉得不快的,也就是亲弟弟了。
七月姜希峻就要走,说以后有机会自然还会回来的,“和平建国!以后常来常往的嘛。姐你不要担心。”在家的最后一晚,他觉得她姐姐像个老妈子,“是。就是你们,”她一直想说你以后千万不要和大哥在战场上刀兵相见,可是说不出口,那种身不由己她再清楚不过,“你们俩要好好的,啊,不许欺负翠翠。”他应好,刘翠翠又叽叽呱呱的说起来,他制止了妻子,又对王霁月再三道谢,王霁月恍然想起当初在北平去探望他和浩宁的时候,道:“希峻啊,这次你回去,帮我给浩宁带句话,”此前她已经问了王浩宁的消息,也让他转达王建勋的话,“你让他也好好的。什么都比不上好好活着,别的都好说。有命在,就还能完成愿望。没命了就。。。”
她不知道王浩宁是否还有机会去槟城把他娘的灵扶回来,她觉得大概没有。她总能从这些GC主义者身上嗅到一种不近人情的决绝气息。他们似乎都太过刚直。
姜希峻走了,他说假如路过大哥的驻地会去看看他的。王霁月问姜希婕说这样可以吗?万一把希峻扣了怎么办?姜希婕摇摇头道,他们兄弟俩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说不定她这个弟弟还会把大哥给欺负了,毕竟大哥很老实,小弟太狡猾。
她以为不会发生的事情很多,按照事实判断是她的基本准绳。虽然这些年来超越预料的事情也有不少,但也有很多没有出乎意料。姜希峻来的时候,姜颍没怎么跟她的小叔见面,她生活被两件事充满,第一学钢琴,第二就是照顾母亲。
她非要每天下了琴课之后亲自给她母亲煎药喂药,谁也不能代劳。大概觉得心诚则灵,此举多少可以感动上天,不要收走她的母亲。
在她的记忆里,1946年的母亲分外脆弱。外公外婆相继去世之后,母亲除了等待舅舅们回来就再无盼头了。她不能陪伴自己上学放学,因为她过于虚弱。每天回家自己就努力的练琴,练习得滴水不漏完美无缺的给母亲听,否则母亲脸上的强颜欢笑实在让她看着心疼。
她知道回到上海之后姑姑费尽心机的给母亲求医问药,那段日子里,往家里走的医生每天总有三四个,可是每个医生都是一个说法:太晚了,现在只能养着,能养多久是多久。没人能对她余生能活多久做出判断。她看到姑姑每天忙的半死,忙着把家里的钱转移出去,忙着留下一部分钱来供给日常—她不很清楚如今物价变得如何畸形,更不清楚家里是如何置办每天的生活用品的—晚上她做功课时当然可以得到王阿姨的帮助,王阿姨自然会替忙的没空的姑姑安慰她,叫她不要担心,现在回上海之后药品方便买了,妈妈会没事的。
她也不再是三岁孩子,开始会对大人的话半信半疑。后来她长大了,真的成了一个作曲家,发表的第一首作品就是纪念母亲的。她给作品起名字叫做《最后的时光》。有评论家赞赏她小小年纪就能写出这样深刻的作品,说从曲子中能够听到对生命的绝望和对往昔的留恋。
她默默接收了这赞赏,想起母亲的容颜。母亲从未老去,她只是憔悴了。
十一月,四舅和小舅从欧洲回来了,可是二奶奶已经在路上去世,一同回来骨灰盒从一个变成两个。十二月,她母亲也快不行了。冬日阴冷的上海,她听见卖报人叫喊着报纸上这样那样的新闻,什么制宪,什么议和,什么会议,什么党派,什么名单,她捂着耳朵跑进家门,看见大人们的脸色不太好。
 
作者有话要说:
{71}东北停战协议。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之将死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大概每个人都会觉得恐惧、却又想提前知道。就好像知道了就不恐惧似的。当人性命将尽时,有的人惶恐至极,有的人疯癫否认,有的人坦然接受,有的人立刻绝望。当然活着的最后时间不会因此在事实上变长或变短,人所能改变的从来都只有主观体验。
傅元瑛觉得自己活了很多年,四十年好像八十年一样。等待显得漫长,慢性病的折磨显得漫长,无所作为的生命显得漫长—尽管家里人不觉得,家里人会认为在他们忙碌的时候自己照顾了整个家—但,那毕竟不是她想要的。所以这一生大概她唯一可以称得上作品的,就是她的女儿。
后来有记者采访姜颍,姜颍说她的音乐事业是开始于母亲的启蒙,因为她的母亲热爱西方音乐,经常在家里播放古典音乐的唱片云云。其实她该把这个启蒙归功于整个家庭,但毕竟母亲去世了,她想将一切的光荣献给她的母亲。
她跑进家,敏感的发现气氛不太对,直觉跑进楼上母亲的房间。她看见她的婶婶,姑姑,亲密的大小两位王阿姨,小姨,舅舅们,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就是没有她的父亲。是啊,怎么会有她的父亲?前两天她听见长辈们议论她父亲在哪里,要不要叫回来了。可是议论着议论着,大家都觉得是叫不回来的。就算能一个电报发到东北行营,他就能抽身回来吗?母亲似乎也认为不要叫了,可是小姑无论如何都要去发这一封电报。
“妈妈!”她扑过去,母亲伸出瘦削的手臂揽着她,“乖。。。”她大哭起来,眼泪跟倒出来一样哗啦哗啦的流,她从来都是一个安静的姑娘,此刻也只是安静的趴在母亲臂弯里哭着小声胡乱喊着“妈妈别走”。哭的用力,脑袋里也发出嗡嗡的声音,对现实的感觉开始变得模糊。她感觉到母亲抚摸着她的头,而王阿姨从后面过来拥抱着她,母亲对小姑说着什么,类似于这孩子的父亲只怕以后依然那样,女儿只能交给你照顾了云云。小姑说说这个干什么,我会照顾小颍的,我会永远永远照顾她。
她哭着,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母亲。傅元瑛微笑着看着女儿,照理该有什么话可说,但她没有。她凝视着女儿这张脸,长的是那样的像她父亲,那张英俊的脸换到了女儿身上就变得清秀美丽,说到姜希泽,啊,姜希泽。。。
“小颍啊。。。”“妈妈。。。”“以后你要。。。跟你爸爸说,”“嗯!”“注意休息,注意身体。。。”
傅元瑛第二天去世了。姜希泽第三天就回来了。听说他是不顾一切的请了假回来。满分疲惫风尘仆仆回到家,把女儿抱在怀里。半个月之后,又回东北了。而姜颍再度变成那个好似父母双亡的孩子。
侄女的丧礼上,傅仪恒时隔一个月再见到王婵月。整整一个月,马上新年了,这算新年礼物吗?王婵月兀自孤独在家疗伤,自那晚的尴尬偶遇之后,她一直就没有见到傅仪恒,自己既没有主动去找,更没有等待对方主动上门。傅仪恒也并非真的要冷落她,她是忙,而且忙的时候还想自己安安静静的思考一下自己到底要怎么办。
她当然不满于只做这样的情报后勤工作,即便此刻没有人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是大部分的同志—毋宁说也包括75%的自己—都相信,未来是属于他们的。她不能眼见宵小之辈爬到自己头上,将本来的大好局势再度断送,沉寂十几年争权夺利的欲望忽然回到了自己的体内,开始燃烧。她自问并非想要取得什么声名地位、大权在握,她相信自己可以接受有能者居之,并且这个有能者不是自己,但是,不能,不能,一定不能那些本性邪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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