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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这样算不算各自背叛了自己的阵营？”于曼丽皱着眉问，她总觉得这就像两个人为了靠近对方，面对着面走，却擦肩而过到了各自曾经在的两处彼岸。“不算，原本就没有决定归属哪一边，更何况，你有站在我的位置上，替日本人做事么？”汪曼春淡淡说，她知道于曼丽心里的隐忧。

　　相向而走，不一定非要擦肩而过，也可以在这段路的中间停下来相拥。

　　“没有。”于曼丽放了心，她想到王天风曾经对她的谆谆教导，开口道，“以前在军校的时候，老师总说要把自己当做武器，尤其是女人，女人天生就比男人有优势，你知道为什么吗？”

　　汪曼春必然知道于曼丽想表达的另一层意思，她的眉皱起来，她不喜欢这样的比喻，下意识地轻贱了女性，把她们的身体和情感当做是战争中的某一项资本，这是懦弱者的行为，汪曼春觉得无比膈应。

　　于曼丽将自己覆在汪曼春手上的手抬起，将纤长手指放在汪曼春的眉心，轻柔地将那团纠结缓缓揉开。她其实习惯了这个样子，但是以汪曼春的骄傲，她做不到理解这种行为，于曼丽也理解。她原本的意思本不是为了说这个，她手上缓慢动作，口中也有同样轻柔的语调说着：“我其实是想跟你说，当年觉得做不到老师教授的那样，说到底心底还有一股子折不下去的劲。”

　　“哪怕我已经不干净，”于曼丽的语气轻描淡写，曾经在她心底惊涛骇浪一般的事情被她用这样平静的语调述说着，汪曼春听着于曼丽柔媚的声调，心慢慢停下来，眉心也在于曼丽的按揉之下散开，只专注地盯着眼前这个女人，“就像当初明台在军校的时候，我第一次和他见面就打了他，之后也打过他。”

　　“别人觉得我该轻佻下贱，但我也无法轻贱自己，哪怕为了完成任务，算是矫情吧。”听到这里汪曼春心里一紧，握着于曼丽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想带给她温暖和安慰，于曼丽看出汪曼春的小心思，为她这样的紧张而感动着，接着说，“无论怎样，都是坐得正站得直，也不怕别人说我什么。”

　　于曼丽说这些话，语气里有淡淡的骄傲，经历了那些事情以后，她依旧把自己活成了世俗里一根挺直的青竹，宁折断而不弯腰。接着她边看着汪曼春边移动放在眉心的手指，贪恋地描摹着她好看的脸部轮廓道：“却没想到，之前不屑一顾的□□用到了你身上，先前觉得不屑却不得已而为之的，如今我却还觉得十分享受。”

　　“原来你只是□□我？”汪曼春眉毛一扬，语调不满。于曼丽勾了勾她眉尾的锋芒，用自嘲的语气说：“是呀，□□你，没想到把自己给赔进去了，倒是爱上你了，在军校的教学里可是大忌。”

　　于曼丽唯独用心去勾引过两个人，一前一后却都陷入了情感漩涡，只是可惜前一个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后一个却实打实地将她的心意兜住，将她温柔相待。

　　“你这是后悔了？”汪曼春有些不放心，听于曼丽的语气感觉她又觉得自己亏了的意思。“不后悔，毕竟吃亏更多的那个可不是我。”于曼丽的目光由汪曼春的脸上逐渐下移。很正常的注视，汪曼春却觉得那目光像是痴缠的热吻，从她身上逐渐趟过去。

　　光是这样想，她就觉得脸红心跳。突然想到之前的意乱情迷，心跳不由自主地就加速起来。爱欲难止，是业障。可是人在尝试了一次之后，食髓知味，回忆是很正常的事情。

　　汪曼春想的并不只有那些，于曼丽富有技巧的调情，她自己的婉转承欢，这些画面都在她的脑内反复出现着，只是远不及此。汪处长在认真地思考着，自己不被睡而反攻之的可能性，虽然依旧没有经验，但是毕竟经历过的她懵懂地记得于曼丽的动作，尝试之后熟悉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正是因为于曼丽一贯妩媚而风情，所以想到她在床上轻声喘息的样子，汪曼春才会觉得无比心动撩人，正想着以怎么样的方式实施着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于曼丽就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自在地说了一句：“曼春，我要走了。”

　　“哈？”汪曼春从自己的思考中被叫醒，有些失望她这么早就要走了，自己心里那点旖旎幻想还没有被满足呢，汪曼春这时候倒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后腰依旧酸软麻痛着。

　　于曼丽只消看汪曼春一眼就知道她心里打着怎样的主意，她倒是无所谓汪曼春想要睡她，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谁在主动她也不十分在意，只是眼下时局紧张，不适合耽于风月。

　　“还有些事要做，我如果在你这里待太久了，有人会起疑心的，”郭骑云那里还有电报需要发出去，如果晚了不回去他们一定会起疑心，万一被有心人看见她来了汪曼春这里，对她们两个都不会是什么有利的局面，更何况，于曼丽打量了汪曼春一眼，镇定地说，“我看你现在精神似乎也很好的样子，应该是不需要以一个病人的身份被我照顾吧。”

　　汪曼春的眼神透亮，之前看起来倦怠的气质也被一股莫名的精神给代替，看上去倒是真的不像一个不舒服的人。汪曼春抿了抿唇，不满地看了于曼丽一眼，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这个聪明灵透的人给摸清了。

　　“我有时间了会再来看你，你自己小心一点，照顾好自己，不要着凉了。”于曼丽嘱咐着，转了身，汪曼春还在腹诽于曼丽的不解风情，就看见已经准备离开的她突然转过头来，神色认真地又补了一句：“腰不舒服就好好躺着，别想着瞎折腾。”

　　“……”汪曼春的脸，终于又耐不住地，一点点地红了起来，温度也越来越高，倒是有了一点发热的样子。

　　于曼丽和汪曼春互诉情话你侬我侬，明台回家以后的日子倒不太好过了。

　　一回家就能感受到明楼的低气压，明台在心里暗自吐了吐舌头，就想绕开明楼直接上楼去。明楼皱着眉喝止了他：“你从哪里回来，要干什么去？”

　　明台浑不怵他，站在原地笑嘻嘻地说：“在外面玩了一圈，有点累了，回来休息休息，洗个澡就去睡一觉。”明楼刚从医院回来，明诚没有什么大问题，郭骑云那一枪万幸没有伤中要害，他也只是失血过多，眼下需要在医院里静养几天而已。想到明诚，再看见明台这样混不在乎的样子他就觉得生气。

　　明台耸了耸肩，以无所谓的态度又问了一句：“还有什么事吗？大哥，我真的累了。”明台知道明楼的底线在哪里，他有恃无恐地刺激着明楼的神经，不知道为什么，他想看见自家这个近乎于神的大哥失态的样子。

　　明楼也没有让他失望，终于被他激怒，却没有打他，只是伸手重重地拍了拍一旁的桌子，声音清晰可闻到惊动了在忙的阿香，只是她过来匆匆看了一眼，知道是大少爷又在训小少爷，也没有多管继续去干自己的活了。明楼语调冷怒：“希望你最好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有信仰是好事，但是你的幼稚迟早会断送了你的信仰。”

　　“我幼稚？”明台笑出声来，与明楼锋芒毕露地对峙着，“大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明楼没有理会明台的装傻，语重心长地说：“记住，我不管你倒底猜得出多少，收收你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也许，对于你，这些能带给你轻薄的虚荣感和满足，但是你这样不计后果的卖弄聪明，很有可能会伤害到别人，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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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 18

 

　　明楼想到医院里明诚少有的面无血色的虚弱样子，对明台的愤怒更甚。王天风那个疯子把明台带去军校的时候他就想着未来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可是他没有想到，明台就是这么大胆，甚至差点超出他的控制之外。

　　明明什么都知道，装出一副冷血无情大义灭亲的样子，自以为能将损伤控制到最低。明台用卖弄聪明的方式向明楼证明着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小孩子，他也有自己的清楚判断和冷静思维。但是他这种极力试图证明的行为，在明楼眼里更是幼稚不堪。

　　他少有这样的失态，平时都是按照自己的构想剧本演戏，喜怒哀乐都不一定是发自本心，但是他这一刻的愤怒却是源于真性情。他的愤怒掺杂着对他来说本不该再有的恐惧，他害怕明台这样伤害到其他的人。

　　他努力地想保全明家，让其他人都能过上舒适无忧的日子，明诚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而明台由于机缘巧合被王天风带去军校，走上了和他极其相似的路，就连大姐也因为对日本人的憎恶转变成了“红色资本家”。

　　一家人各自以自己的方式，去试图救着这个正在风雨飘摇中挣扎的国家，而明楼在这样的背景下，同时也想保全他们这个小家庭，让每个人都能好好地生活着，维持着如今一家团聚的景象，尽管这很难。

　　他每一步都有自己的计划，但是明台却让自己变成了那个未知数，这叫明楼如何不惊惶，又如何不愤怒。

　　明台不是不懂事的人，但他毕竟涉世未深，不懂明楼心里的诸多考量，只当明楼是被他欺骗之后的恼羞成怒。克制住自己耸肩的冲动，明台还是低眉顺眼地说了一句：“好了大哥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明楼毕竟和明镜不一样，明镜刀子嘴豆腐心，舍不得多苛责他，明楼却是从来说到做到，奖励的时候发大把的糖，该惩罚的时候鞭子扬起来也从来不是佯装声势。所以明台很聪明，他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明楼如何看不出明台的这些小算盘，但他没有太多的心思和他周旋，他还要去开会，后续事故原因的调查上务必要将南田之死的矛头从他们身上移开。

　　而转移的目标很明确——汪曼春。

　　提到汪曼春，明楼的心情总是复杂的。他和她之间，曾经有过纯洁美好的爱情，后来他暂且抽身将自己抽离出来再远渡重洋，汪曼春却依旧炽热深沉地爱他一如既往这些年。明汪两家之间纠葛太深，其中复杂的血泪深仇不是他们的爱情能冲散的，况且就算能冲散，明楼也没有那个勇气和底气。

　　父母早亡，他从来都不敢也不愿忤逆明镜。明镜视汪曼春如眼中钉肉中刺，明楼自然不敢再多和她风花雪月。

　　人心都是肉长的，汪曼春对明楼一往情深，说明楼不感动是假的。但他在巴黎就已闻说时局动荡家国将亡，而汪曼春却在那样的时候为汪伪政府效力，成了蛇蝎毒辣的情报处处长。记忆里明媚柔软的少女逐渐被传闻中的残忍魔头代替，明楼身在他乡却心系故国，加入了地下党进行着各项培训，后来卧底进了军统，又借由汪芙蕖的路子进了汪伪政府卧底。

　　环环相扣，步步惊心。不谈阵营尚且都无法再耽于男女情爱之中，更何况汪曼春还走的是跟他截然相反的一条路。曾经的恋人，如今却成了敌人，不死不休。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这样的，明楼心里对汪曼春总有愧疚，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离开了，汪曼春的情况明楼清楚，他知道她兜兜转转却没有停留，他也知道她对他的深情，所以他愧疚。

　　可是也只是愧疚而已。

　　尤其是明楼这次回来，更加深刻地了解到汪曼春的没有人性之后，他心里最后的愧疚与不安也已经被掐去。他劝过汪曼春收手，可是也就仅此而已了，在他心里，汪曼春已经踩进了深渊里，轻易拉不回来。

　　可是他甚至没有去想，汪曼春这样，是因为什么，他就选择了放弃。

　　南田的死显然在他的计划之中，他们私底下部署的死间计划即将被推上舞台，这之前还需要无数的小铺垫，而南田的死显然就是其中一环，至关重要的一环。

　　直接和汪曼春扯上关系，很难也不现实，太刻意的话会被人看出是设计。南田的死对于汪曼春本来就是百害而无一利，但是明楼想到了暗里敲打其他人汪曼春和他们家之间的恩怨，毕竟明家汪家的大小姐不合上海滩的人都是素有耳闻的。

　　那南田的死也就变得不那么单纯，至少汪曼春调查的时候，不会轻易从明台这里下手。调查的面铺开，这潭水越来越浑浊，深陷其中的人也会越来越安全。更何况南田死了以后，汪曼春少了一大助力，行事上需要谨慎克制许多，更有利于明楼拆去她的爪牙。

　　尽管知道汪曼春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人了，在这样费心算计的时候，明楼还是会想起十多岁的汪曼春，笑容明丽地挽着她手臂撒娇，会想起她认真地一针一线给自己绣莲花的样子，也会想起她痴绝地跪在他们家门口告诉大姐她会等到她死的那一天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