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列车 作者:尼可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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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萱只是点头,然后回办公室了。在自己的办公室,这样密闭安全的坏境中,她心跳加速的拿出手机,发了一条微信出去。
“生病了?还好吗?”
没有回音。一直等到许萱上完今天的第二节课,已经是中午11点半,才收到回信。“你发的那会儿我在睡觉。还行吧。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
我已经担心了。我第一次发现我可以为你那么担心。我感到,就像最开始那个时候的那种恐惧,对危险的恐惧。
许萱上这一节课的时间里,比之前那节还要心不在焉,她自己都无法察觉好几次叫错学生名字这件事。她带着手机来上课了,理论上是不合适的行为。但是她担心,她想看见,她想一直等待易铭的回音。可是一直没有。她脑海里浮现不止的,是两部对立的电影。一部,是易铭对自己的好,她的温柔她的怀抱,她的乖觉温驯她的机智聪明,还有那些自己无法了解和企及的见识。而另外一部,是那天航宇对自己说的话。
许萱没有设想过,原来丈夫也是会有这样细腻柔情一面的人。光线低沉阴暗的卧室里,航宇对她说,这么多年了,我作为丈夫,最在乎的还是你的幸福。毕竟我觉得,你愿意嫁给我,是我的幸运。所以,我一切都愿意随着你。你不想要孩子,你不想这样,你不想那样,不喜欢晓宇的很多作为,不喜欢和我去那些应酬,都行,我没有什么异议。只要你开心,我没什么不好的。因为我想要的只是一个伴儿,我想你也是。我们不需要像大哥大嫂那样,非要用一个孩子捆绑在一起。你喜欢那些东西,又不想我陪你去,也许我的确不能陪你去,所以。。。我就在这等你吧。我相信我一直是给了你自由的。许萱,其实我别无所求,只是希望老了以后,我们俩变成老头子老太太,能像爸妈那样好好守在一起。今天是我不好,那天和你吵架也是我的错,这段日子我过的太忙了,没好好照顾到你情绪,对不起。。。
沉默寡言的人,一下子能说出这么多话,许萱压抑于,航宇是不是真的把这些话在心里憋了很久很久。也许这半年多来他过的的确不愉快,但是其实。。。
辛晓琪唱《领悟》,里面最让人受伤的一句歌词,在许萱看来是,“当我看到我深爱过的男人竟然像孩子一样无助”。虽然自己谈不上深爱过航宇,但毕竟夫妻多年,享有的共同利益和一起相伴的时光,最终在人生中,是无与伦比的。丈夫疲倦的神态,泛灰的面容,北方男子脊背里透出来的那种几乎将人压垮的挫败感。。。
出轨的男性大多其实不是因为情妇多有吸引力,而是在妻子那里得不到满足,更高的建立于夫妻间的满足,比如,你就不能夸夸我?
许萱承认,航宇把一席话说完的时候,她嘴里只是说,“没事,别往心里去。”自己却向心里去了,浮上心头的是可怕的恻隐之心。
她对自己的丈夫有恻隐之心,她对自己的情人此刻也有恻隐之心。于是午饭时间,她给易铭打了个电话。“你是怎么了?”“啊,可能太累了吧。抵抗力下降。”“任林栩说你上吐下泻的,还有什么症状?”“有点发烧。”“吃药了吗?”“都吃了。”“现在好些了吗?”“好像。。。”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没恶化也没有好。我没再跑厕所了,但是我没退烧。我准备一会儿再吃一点退烧药,”“你先吃点好消化的东西。一点的时候我在楼下等你,你多穿点。我们去医院。”
说完这句话,易铭那边怔怔的应了个好。电话挂点,许萱猛地回过神,一时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人在焦虑的时候,会潜意识的选择逃避的状态。逃避选择,逃避任何要面对真相的时刻,甚至念头。许萱已经开始感受到自己的愧疚了,可是她不想结束,因为选择了一个,就必须伤害另外一个。即使她今天早上来的时候想了那么几分钟,要怎么好好的和易铭和平分手,其中应该包括慢慢的淡化,也无法克制自己在听到易铭生病的时候、那种急切的担忧和想去保护的心情。
当成还债也好,当成弥补也好,当成对自己的宽恕悔罪也好,或者就是我爱上你了,我要保护你。好像一直都是你在关心我,而我,做的远远不及你。这样不公平。我觉得愧疚。
于是在停车场见到如常会提前到地方等自己的易铭时,她的心乍然收紧疼了一下,就像那天航宇说那番话的时候,那般疼痛。若一定有一个人必须是错的,是责任承担者,那就是我吧。
急诊的医生甚为不屑诊断结束,认为不需要留下来输液什么的。易铭坚持留下来输液算了,留院观察什么的,医生恼了,“你要想输液,就去诊所,别在我们这儿占地方,好多病人等着呢,你就是太累了,发烧一下而已。有什么好留院观察的!身体挺好回去休息两天就没事的,占什么床位!占什么资源!”易铭正想说什么,许萱拉住她,
“跟我回去。”
好像念出魔咒一样对不对,易铭?你的眼神瞬间充满惊异,充满不可置信。我也不知道我被谁附体,我不是我自己了,我趁我自己的丈夫不在家,就想把我的情人带回去。你明白吗?说这句话的人不是许萱,是许萱心里不知名的魔鬼。
等到许萱彻底回过神,已经是晚上8点,易铭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许萱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对着黑暗的虚空发呆。好像自从认识了易铭以来,这样的行为变成一种日常功课。我都干了什么?我把她领回来,亲手喂她吃饭,服侍她睡下。现在她躺在我的床上,我丈夫的位置上,而我在干什么?
许萱,你难道不知道再这么走下去就是万劫不复吗?你能给她许诺什么,许诺未来吗?那你又能对航宇做什么,离婚还他自由吗?你有没有想过,易铭还很年轻,她的人生至少还有20年的好时光,她会越来越好,而你呢?她的心会不会因为世界对她全部敞开而改变?到时候你呢,你已经老了,你为此付出的代价将全部打水漂。正经的晚节不保。就算不至于,你只是把她用如此若即若离的方式拘在身边,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对她是毁坏。你明明知道,这样一个人不应该被限制在浅水,这样一个人走得越远就走得越高,留在你身边可能会毁了她以后光辉灿烂飞黄腾达的未来?
真的,她以后会飞黄腾达,所有人都这么看好她,最不显眼的一支潜力股。陪着你会不会是束缚了她,限制了她,阻碍了她。为此,全世界都回来怪你,包括你自己。。。
许萱回身看了一眼家里的挂钟,时间都过了,赶紧去看看温度计。
推开卧室门,易铭躺在那里,呼吸声有点闷,看来呼吸道整个都不好了。许萱走过去,伸出手,轻轻摸进易铭的睡衣。她故意没有把扣子都系上。许萱在黑暗中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脸发烫,心跳过速:实际感受这具年轻肉体的触感,活像做贼。不由在心中埋怨自己,也埋怨易铭,怎么就睡着了,我又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时候给你量体温?一整天脑子都不对。
滑过她身体,光滑皮肤,温度有一点高,感觉上是低烧。手腕放在那方柔软上,好像手腕也变成了敏感带一样。
迅速拿出了温度计,正想看,忽然看见一双在黑暗中也显得清亮的眼睛。
“你醒了?”“嗯。。。不小心就睡着了。”“没事了,感觉你已经退烧了。”黑暗中的易铭似乎微笑了一下,许萱也是,黑暗的温柔和母爱的泛滥让她忘记刚才的纠结。
“许萱,”“嗯?”“你会离开我吗?”
声音有些低,有些哑。许萱心中一动,倾身而上,轻吻易铭的额头。的确不烧了。
“不会的,放心吧。”
☆、Now the drugs don’t work—易铭
世界有时给你重压,芜杂纷繁,黑压压的全部放在心头。犹如写作者再享受写作的过程,每天对着一个字没有的新章节,依旧感到恐惧一样。这些恐怖感受活着由现实带来,或者由你自己施加给自己。
生病这样的事,上大学之后,在易铭身上已经绝少发生。可惜大三之后,锻炼有些松懈,加上这段日子的过度劳累,噌~,她病了。很精彩的复制了年初在家的那一次,半夜跑肚,肠炎带动之下,感冒找上门。在家的时候,易铭只是小幅度低烧。结果这次一直烧到早上,浑身剧痛,好在不再需要狂奔厕所。于是在迷糊间,她只好告诉任林栩,帮我请假,便死死睡去。
想到剩下的日子不多,下个学期又没有许萱的课了,易铭总是想多见她一面是一面。从北京回来,还没见到她呢。这样的欲望压过了被两个要死要活的paper逼迫的压力,这时候许萱让她干什么都行,管他是不是明天就要交纸质版啊。
但是病了。
生病的时候,不论多疼,咳嗽的多难受,多么生无可恋,总是只能一个人受着。易铭从这些时刻,才清晰的了解、此生不忘的明白了:人生啊,很多道路只有一个人走。上穷碧落下黄泉,执念若是太深,抑或目的太可怕,绝无人能够陪你。感同可以,但绝无一起的身受。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病友之间感情都不错。
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午饭时间。任林栩给她带了面,易铭挣扎许久才从床上下来,缓缓吃饭。重感冒的浑身疼痛让她觉得,肌肉经络,骨骼脊髓,全部在痛。啊,我的胃,你疼什么啊,关你什么事啊!
饭毕,易铭正想上去接着睡午觉,电话来了。半眯着的眼猛然睁大,是许萱。“你是怎么了?”“啊,可能太累了吧。抵抗力下降。”“任林栩说你上吐下泻的,还有什么症状?”“有点发烧。”“吃药了吗?”“都吃了。”“现在好些了吗?”“好像。。。”
易铭沉默了两秒,在那两秒之间她只思考了两个问题:一,自己现在好点没有;二,要不要骗她?
我想你关心我,想得到你的怜悯,你的付出。你的金钱地位、人脉关系,我什么都不关心。我只是希望你用你最珍贵的心来爱我。为了你的爱让我此刻为你死去也没有什么可惜。本来就是世间最难得到的东西,我既然得到,其他风景就完全不足留恋了。
但是你不愿意给我,你还不愿意。反正自尊这个东西,在我爱上你的时候,我就决定扔掉了。那现在,不过亲手把它砸碎,看看你是不是会因为自尊城墙的倒塌,而怜悯我对你的开放和内在的痛苦。
肉体的痛苦,才是你能理解的吧。我只能一步一步对你开放,否则你会迷惑。迷惑于我这个复杂到自己也难以理解的生命体。
“。。。没恶化也没有好。我没再跑厕所了,但是我没退烧。我准备一会儿再吃一点退烧药,”“你先吃点好消化的东西。一点的时候我在楼下等你,你多穿点。我们去医院。”
许萱的话对于一个头脑只有百分之七十是清醒的人来说,就是咒语。易铭好像立刻来了力气,穿好衣服就到停车场去了,留下她一屋子迷惑的室友,特别是似笑非笑的任林栩。路上遇见一大把人,看她一副病容,都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也就含糊应过去了。在停车场找到许萱的车的时候,才觉得好像猛然间就有点累了。啊,难道我已经虚弱的只能走这么点路了吗?许萱,你快点过来啊。
许萱的确来的很快,只是在易铭疲倦的等待中,又好像很长。莫名的,想起小时候的一盘卡带,是电影《英雄》的配乐。前几天听,每首曲子原来还是刻在自己心头。谭盾的曲子总是有那么一份高远的悲凉。正所谓全世界要你死,不论你该不该死,就都得死。当整体的趋势滚滚而来,不是由不得你选择,是压根不给你选择,听从命令,接受命运,大踏步去死吧。李连杰站在秦宫,看那漫天黑雨一样的箭射过来。纵使最后秦始皇的眼泪很假,但是不知怎么的,易铭觉得秦始皇很孤独。大概因为太过霸道,权倾一世,于是孤独吧。
高处不胜寒不是指地位之高,是思想之高。
等她正在努力把思维往同样有谭盾、但是马友友更出彩的《卧虎藏龙》上引,许萱就来了。。。
“你想什么呢?”谢圣在她眼前一脸坏笑的摇了摇手,“嗯?没什么。”“嘿嘿嘿嘿。。。”众人一阵坏笑。易铭心底的担忧还是一点一点浮上来。像笨手笨脚的买了需要用滤纸过滤的咖啡,却忘记买滤纸,于是喝到杯底,全是残渣。
她的确是住在许萱家一晚上。两个人的确睡在一张床上。她都不知道为什么醒过来的时候,自己不是乖乖躺在一边,而是躺在许萱怀抱里。两个人的姿势,就像昨天晚上私定终身了一样。努力回想回想回想,并没有啊。她最后的记忆线头停止在,许萱的手掠过她发热的身体,拿到了温度计,惊醒了自己。黑暗中,她看不清许萱的脸,模糊的感受到许萱的温柔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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