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列车 作者:尼可拉斯
Tags:年下 都市情缘 七年之痒 边缘恋歌
到底哪一根神经没有搭对?人处在被感性完全占据和控制的状态,自己居然问她,“你会离开我吗?”她没敢想许萱的回答,完全凭着勇气问出这句话。
而许萱倾身而上,轻吻自己的额头。
“不会的,放心吧。”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的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礼物。那时听来,这话就像“我爱你”一样,比这三个字还要可怕,有效,治疗一切。
醒来的时候,惊觉自己姿势有点暧昧的易铭只好接着装睡。不久,许萱似乎起身了,时间还很早,天还不太亮。她能感觉到许萱俯着身体看着自己,呼吸打在太阳穴,你在看什么?若是此刻你再吻我,也许这就是完美的一天,也许我就会睁开眼吻你。就像最开始,就像我还是有勇气,有勇气稍微违背你的意愿推动事情前进。
但是没有。
乖乖回到学校之后,全世界看她的眼光都变了。奇怪的被注目感,人们离开自己不远就开始叽叽喳喳的议论。不用去找任何人核实了,我只是一夜未归,全世界都觉得我和许萱怎么了吗?
“我还想呢!”对着任林栩满脸精光的样子,“真的没有?”“我睡的比猪还要死,怎么可能!”“你难道就不能是被推的那一个?”“纳尼?!”易铭眼睛瞪的老大,“敢情在你眼里我居然是受?!”“咦~~~~好多人都这么觉得呢。”
不久以后,易铭会在心理学的自我学习中,彻底理性化的理解自己所有的过高估计,和过低的糟糕的估计。人总是被自己的情绪推着走,在不知不觉中戴上了颜色不一的眼镜来重新观察这个世界。或者是绚烂一片的阳光一般的明黄,或者暴雨将至的沉暗,而很多时候,人的眼睛,看到的世界都是玫瑰色的。喜忧参半,在两个极端之间游离不定。游离的程度越大,越处于严重的不快当中。
易铭渐渐的感觉,玫瑰色的世界在悄悄的降临。无声无息,像天幕一样,缓缓的,一帧一帧的放下来。一分一秒,遇见一个一个的人,不断的向她核实,你做的事,你的地下恋情,现在已经被大家撕去的一半标签。而剩下的那一半,只能由你们俩来撕去。
就算要公然打开这一扇门,门里的人,只有许萱一个。而她易铭,至多是站在走廊上等待的。其余众人,是在围墙外等待的路人。黄色的地中海式小院子,殖民气息,南美国家。。。
易铭已经躺在床上,刚挂断和许萱的电话。室友们偷听完,也就乖乖滚回去各自看书复习了。易铭仰面躺在床上,半明半暗的状态中,不断浮现的只有一句话,
我到底在做什么?
也许反复利用这些舆论压力对你根本就没有用,许萱。我知道,这样的东西只能让你烦厌。最初我以为可以的倒逼,本来仅限于王媞,仅限于可能的一种压力,不应该是这么多人都知道的事。或者我不喜欢把自己放在众目睽睽下任由他们检视评价。我知道他们也不会怎么样,大家只是说说而已,大家只是需要谈资而已。但,这只是基于一切都好,对吧?
万一都不好了呢,语言会成为一种困扰,解释会成为一种变相伤害。
原来我最应该做的还是,让你能爱上我。可是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去确定这件事。我的所有疑问憋在心里,化在眼神里,总之,你不知道。你不明白,我已经隐约感觉到了,这件事你不会明白的。但是,我还希望着。
希望出现我无力控制的意外事件,让它来帮助我完成心愿
☆、时间的安排尚算可圈可点—许萱
心理学上有情景理论,那有没有反情景理论?或者泛泛地说,都算情景理论,即使我做的是与我原来想的相反的事情,但是却是我的真心实意?是我不曾彻底认识的自己的真实想法?
临近期末考试,两个人见面就集中于上下课时间,易铭没有时间出来约会只能忙着准备考试—正所谓美式教育平时累瘫期末累死的节奏。两个人下课了一起走回去,短暂的相处时间也让人觉得快乐。
自从那次把易铭带回家之后,许萱反而想开多了。相处之日无多,为什么不享受?现在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发现,即使是难再有发展的地下恋情,但是,没有易铭来陪自己消磨的时间,多么无趣。即使最后要分离,我这么做最后会伤害易铭和航宇,我还是愿意,一意孤行。
一意孤行的人心里到底有多少沟壑不能被看清,有多少执迷妄念不能破除,有多少自私自利是无私淡薄之后绝地的无奈的反击。
最后日子到了,由不得易铭承认不承认,都会结束。许萱就当自己做了一个美梦,天亮了,就醒来。
幸而,许萱也没看过王安忆的《长恨歌》。幸而,她不知道易铭看过了。
那日正在办公室出卷子,差不多出完,正在校对时,忽然听到外面李姓大姐头叽叽喳喳的声音,也许又是敲开对门王媞的办公室进去骚扰人家了吧。许萱一向不参与这些小帮小派的事情,和同事们也没有什么深交,于是更加谈不上没事一起聊几句八卦。但是一般来说,李云飞跑去找对门两位同事说八卦,往往声音都很大,恨不得不会来一起分享的许萱不得已分享一样。但是这次没有。良久的危险性的沉默之后,许萱只淡淡听见王媞说了一句,
“你别瞎猜了。”
瞎猜?李云飞大概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是瞎猜,她一定觉得而自己认为的就是真的。不需要证据,不需要理论,只要一句话,一种理论:白痴有自信。
午餐时间。李云飞大概和别人一起出去吃饭了。整个办公区,就只剩下王媞和许萱。许萱正抱着双臂对着微波炉,等待自己的牛肉馅饼。王媞走了进来,许萱对她莞尔一笑,一如两人已经做同事七八年,默契熟悉的无效微笑。许萱快速收起笑容,继续关注自己的午饭,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王媞聊天,从最近班上遇到的奇怪学生,到学院神经病的政策,吐槽永远是人与人之间聊天的最佳桥梁。
两人于是对坐吃饭,刚坐下没多久,许萱手机响了。滑开一看,是易铭,问候她吃饭了没。还真是准时啊。不觉笑容浮上嘴角。许萱自是不知,这样的笑容,王媞极少看见,相识多年,这样的甜蜜笑容,目睹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心里本来咽下的话,此刻觉得必须说出来了。
“你知道,今天早上。。。”
王媞一路说,小心翼翼的,闪躲畏惧的,把早上从李云飞那里听来的八卦说出来。这八卦不是关于别人,就是关于许萱和易铭。说来也怪易铭,老师们都喜欢她,于是导致她在这个小小学院的教室团队里出名异常。特别是,架不住李云飞对她三番五次见人就夸,那孩子好啊,那孩子看的书特别多,那孩子特别好。
王媞说,飞姐看了易铭发的朋友圈,看她的样子,加上老是看见你们出出进进的。。。
是啊,许萱有时候也看见易铭那些酸溜溜的文字,刻骨的,伤痛的,或者有点无病□□的—不过她也快走过无病□□的年纪了,就快要成为真的有病了—许萱也不是一点怜悯没有,只是她想着,如果我去回复了什么,也许有一条线,我就跨过去了。好似一种确认,好似一种互相理解。她似乎明白易铭就是在追求这种东西,于是必须避免。一旦让她得到,就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情,一切失去控制。
而我如此小心翼翼的控制。
如今却发现,早就失去控制了。
李云飞的话无非,易铭是个孩子,而你许萱知道这是师生恋,是不对的,你还这么做,不远不近把她耗在自己身边,你混蛋。
这话说完,许萱呆呆看着面前的桌面,冬日的阳光洒在蓝色的地毯上,好像不够温暖。许萱心里觉得气恼,觉得愧疚,觉得混乱。像偷情被抓包,像做了错事终于被逼承认。许萱想起最近李云飞对待自己的态度,那些鄙夷,那些轻蔑,眼角里都流出一种声讨与妒忌同在的情绪。
许萱的心情还没从混乱中平复,听见大姐头上楼梯的声音,她和王媞浑身一颤,立刻收拾东西,风卷残云一般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去。许萱将门关严,坐在电脑前去无法平静。李云飞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在楼道里碾来碾去,不知道是不是出去吐槽吐得爽了,回来几乎口无遮拦。王媞躲在办公室不想出去招惹,她就跑到隔壁去找别人。通共就四个老师的办公室在楼上。加上她从学院其他办公室拉来的“闺蜜”,说个没完。声音很大。活像不在乎许萱听到与否一样。
她才不关心许萱在不在。不在固然好,在就更好。
也许白皙的皮肤已经发红。也许已经烧起来像艳阳天一样。不知道到底是觉得太冷,还是太热。许萱觉得每听一句,她就在发抖。现在没有恼怒了,她觉得那个女人说的都对。她自己自欺欺人的东西,那个女人已经全部看透。
是啊我就是喜欢她陪着我,不远不近的把她拴在我身边。我知道的,我只是不想去想,我只是沉溺她爱我,
而我并没有爱她这件事。
一切又回到自己开始心动之前的那个点:这件事一旦发生了,就难回头。若是见光了,就是许萱的责任了。无论易铭有多么想替她承担,舆论也好,身边人也好,都会原谅她,但不会原谅许萱。李云飞说的那些话,全如飞刀一样,嗖嗖嗖滑过身体皮肤,道道伤痕。不怕别人诋毁你,就怕确有其事。到时毁灭你的绝不是他人,是你自己的心。
而如今似乎无力回头了。不能回头。走上了钢索,下边全是刀山,不能后退,不能选择别的道路,走钢索的人只能往前走。许萱本来以为自己是在迷雾中走,别人看不见。听了这一番对话,才发现其实大家都是在下面看着。虽然没有人刻意举着刀子等她掉下来,却是实实在在有刀子在那里竖着,由不相识的人竖着。
心慌意乱。别的不说,李云飞这样乱传下去—许萱已经听到了比她做的事更加越轨的字眼,“指不定都做什么了呢”—万一传到航宇的耳朵里。。。
第二天,许萱的烦乱还没终结,易铭却如常在下课之后陪她一起回办公室。许萱来不及想什么,这个人的陪伴带来的安心让她不想抵抗,即使此刻感到的不是安心是烦心。两个人聊着天上楼,易铭叽叽呱呱说着话,“我在老师们中间风评怎么样?”许萱一怔,心里一紧,面上装作若无其事,“我没听到什么不好的啊,怎么了?”
易铭一笑,是她那种固有的骄傲的闷骚的表情,“我是昨天上课的时候,小胖莫名其妙又开始扯淡,说了半天人生道理什么的,忽然就指着我说,像你这样就蛮好,洒脱。我问他嘛意思,他说就是:潇洒、豪放,无拘无束,我就想。。。”
无拘无束,许萱想,你的确是,你无拘无束,无惧无视的爱上了我。
正在上楼,走进楼道,就看见李云飞。这个啰嗦的女人看见了易铭和许萱,只说了一句话,
“易铭,你怎么老是来啊。”
嫌弃的眼神,鄙夷的语调,易铭只是随意回答,扔了一个软钉子,“我来怎么了。”
怎么了?
☆、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易铭
有时候,易铭会觉得,有时间都可以看《东邪西毒》,多看几遍不要紧。因为,这部电影就像《红楼梦》,不同的年纪去看,能看到不同的东西。高中时代看林黛玉哭,觉得是伤春悲秋,多少觉得有些无谓。刚刚进大学的时候,觉得林黛玉非常不勇敢,是逃避现实,但究其深入,却也不能自圆其说。直到现在,忽然觉得林黛玉其实非常勇敢:
不是每个人在已经看到生命毫无希望的情况下,还能把自己的美丽活出来的。命运的诅咒如迟早要崩溃的高山屹立于侧,你如何安之若素?大学时代的易铭经历了缺乏自信、建构自信、过于自信,直到现在慢慢重新审视和修缮自己自信的过程。
很多很多的契机跑进来参与了这件事。当然,包括和许萱的事。当然所有的人都开始对她和许萱议论纷纷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好像这一切和自己其实没有关系。她已经站在远离这个世界这些讨论的地方了,那个叫做易铭的人和自己无关,那个易铭做的事,也和自己无关。整个人,对现实都生出异常无力的疏离感。
仅仅是因为,许萱给自己的忽冷忽热的淡漠态度。准确的是,是最近太过淡漠了。远远不如曾经这个人亲吻自己时,那样温柔和温暖。好像又回到之前,那个夏夜的吻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当你的身心本来就经历着一种巨变和成长的时候,再多出些什么,都会莫名的成为更复杂的催化剂。现在的生活,每天挣扎着把如鬼魅一般穷追不舍的课程任务做完,然后就开始想,许萱你最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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