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列车 作者:尼可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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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着头看着天空,耳朵里塞着耳机。不知道在想什么。许萱忽然诞生了想逃开的心情,于是加快了脚步。可是即将要走到车门的瞬间,她那想来灵敏的余光扫到了—易铭已经转过头看着她。
就像忽然着了火一样,许萱抬起头,停下想去开车门的手,把钥匙狠狠捏紧。
她看见易铭笑了,微笑在脸上绽放开来。她看见易铭像那次两个人第一次去吃饭一样,稍稍偏过头将耳机摘下,优哉游哉向自己走过来。“好久不见。”“嗯。”易铭顿了一顿,吸一口气,好像考虑了一下要说什么,她站在阳光射过来的方向,许萱看着她觉得好刺眼。心里还在不断的担心不要被什么人又给看了去,犹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咬自己一样不快,“最近怎么样?”
她说的轻松愉快,好像把她冷冻起来,一点都没有伤害到她一样。许萱忽然感受到心底浮起一种更加严重的紧张和怨怼。怎么,好像我最近的自我折磨都是一厢情愿?怎么,好像我对你的怜悯都是多余?
“挺好的,没事。”“哦,那就好。”许萱觉得自己嗓子沙沙的,说出的字眼发音显得奇怪。正是中午时间,来来往往的人还是有,说不定一会儿那伙喜欢易铭的同事们又都来了,她的狐朋狗友们就路过这里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好,拜拜。”“拜拜。”
打开车门,哗得坐进去,嘭的关好门,把PARADA的包放在副驾,点火,
下意识的瞄一眼后视镜,却看见易铭的背影。低着头,一只手拿着一支烟,刚点的,一步一步,向相反的方向,没什么人能看见也不会有人往那边走的方向,慢慢的走过去。
曾经,许萱问过易铭为什么要抽烟。她说,有时候压力大,有时候不开心。许萱没往下问,是什么让她不开心。她和自己在一起的时间里,从不抽烟。在自己面前也不。不管是相处的时间有多长,不管在哪里,什么天气。她是刻意回避的。知道自己不喜欢。
她现在回想起来,那副样子的确。。。
如易铭曾说,失落的样子绝对掩藏不住。”Such a perfect day,you just keep me hanging on.”
从那天起,许萱就不愿意多在学校呆了。只要能有借口逃开,就一定逃开。再也不会每天等着晚高峰过去再回家了,能跑多早就跑多早。再也不想看见,易铭一个人站在风中失神的样子。
她还预计不到,永远不可能预计得到,两三个月之后,她看见易铭写的那些文字时,比看见她身影还痛苦的感觉。人啊,真的永远都不能有愧疚的情感,真的太痛苦了,千万不要去试。
在电脑前打字打累了,许萱走到客厅阳台前动动身体。客厅正好可以看到小区正门前的马路,不远不近,不吵不闹。附近也有数所大学,平常天那些跑出来玩的孩子就够多了。今天天气好,更多。三五成群的男生,手挽手准备去逛街的女生,相依相偎的小情侣,还有,
易铭。
你怎么在我家门前。
许萱呆看着易铭骑车一辆蓝色的公路自行车,停在自己家小区门口,停在一株法国梧桐下面。模糊间,好像看见她带着运动型墨镜,背上背着一个包。看她掏出包里的相机,对着天光云影一阵猛拍。然后收起相机,一只腿直在地上一只踩在踏板上,望着那阳光下的法国梧桐发呆。
“Because you don’t know, what it means to me.”
许萱没去想,易铭来干什么,似乎从来不会认为易铭会有什么不好的企图,吃准了她干不出什么来。不是因为没有胆子,而是不情愿。只是觉得,易铭,我似乎从来没有理解过你。也许只有你做得出这样的,骑车跑到这边来,离学校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是为了拍照。只是为了风雅。只是为了好玩。只是为了兴趣。
我一点都不怀疑你可以自己开车穿越美国;可以一个人骑摩托车从哥伦比亚或者巴拿马出发,一直到阿根廷的乌斯怀亚;可以一个人在大阪住一整年体验日本日常生活;可以在澳洲农场打工放羊,感受荒无人烟的感觉;可以走路到拉萨,朝圣。
你说过的疯狂的行为我都相信你可以做到,但是我从来没有理解为什么。
你的那颗心,我不懂,也许这也是,我们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就算我再贪恋你的温柔你的爱情,你这个人,我却不能拥有。你会因为呆在我身边而不开心,最后彼此伤害。
想着想着,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有点湿润了。模糊间,许萱看不清,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她看见易铭深深吸了一口气,肩膀也为之耸动。她好像看见易铭把眼镜推到头上,用脏兮兮的骑车手套,擦了擦脸。
不可能是汗水,只能是眼泪。
☆、Have you ever heard me sing—
当课少了,每门课的任务也变得稀稀拉拉,日子开始变得清闲,甚至于无趣。
过年的时候,和家里商量了一下,最后打定了去美国读研的主意。易铭觉得自己这样做,有偷懒的嫌疑,有逃避的潜意识。当然是喜欢迈阿密的,但是,毕竟,她最开始想做的事情,想飞奔去的那个方向,并不是这样。她在向相反的方向使尽全力飞奔。哪怕现在看过去,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要往那边去,跳进自己彻底不了解的新世界。人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走得更远。回来也许很难,但是走出去更难。回来,至少有这么一颗心。而出去,离开自己的comfortable zone,则需要更大的勇气。而这份勇气,有可能在一念之差之后就被彻底淹没。
忘记了,放弃了,不见了,人这一辈子就过了。看上去还有大半生,其实已经走在了关键的路口。
“There is no pain, there is no doubt.”
开春的返校,易铭故意坐飞机到北京再转车回天津。非为其他,而是觉得京津之间这条高速公路两侧风景不错。好像在她眼里,差不多四年下来,华北就是这样子。幸好天很蓝,风很大,光秃秃的还没长出树叶的梧桐很漂亮。易铭觉得喜欢。长途巴士旅行有时候就是这点好:它给人一种很稳定的迁徙感,缓慢的过渡,一点一点不刻意的建构心理准备,直至抵达终点。
许萱,如果可以的话,我用这最后的一个学期,建构好要和你永远分离的准备。
与其相信还会再见,不如相信这次是永别,然后向相见努力,这样真的再见面的时候,会感激。
除了对于未来的规划,易铭还干了两件事。大概是对自己二十年来的短发看得厌了,忽然想蓄长发。想蓄成可以扎小辫儿的长度。也许是觉得要有新的出发,也许是觉得应该换个方式生活,也许觉得对过去的自己要告别了,总之,她需要改变。从头发开始吧。
另一件,则是联系上了原先的一位旧识。虽然是素未谋面的电台女主播,但是却有交心的友谊。虽然说建立在电波这种比二次元还二次元的友谊未必靠谱,但是易铭就是喜欢这种感觉。不必看见也好,看见就难免以貌取人,难免会有损坏。好比有时候看到了声优,整个人都不好了。毕竟在易铭的高中时代,这个人和她的节目曾经长久的伴随自己,有一种莫名而坚固的情感存在。
而后,事情就发展成,易铭有事没事,会给这个人写稿子,写乐评。她一方面对散播自己的观点有热忱,另外一方面,也喜欢把自己写的东西给在乎的人看。大部分人都满足于别人喜欢自己推荐的东西,电影音乐,餐馆饭店,各色品牌和服务。从别人的赞扬里获得骄傲感。对于易铭这种动不动就觉得自己生活的很遗世独立、却又不彻底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我要你们来赞扬我。即使我知道这在满足我的虚荣心。但是我就是需要。你不可能要求我二十几岁就彻底没有这种心态,那我以后的飞黄腾达是不会来了。
于是写稿这件事成为她无聊生活的调剂,最多的时候每天可以写上万字。电台主播笑她,你身体里有一个开关被按到了,停不下来。掌故,情感,有病或者无病的□□,全部化在歌曲里流淌。文字也已经不是高中时代和电台主播交流时那般矫情了,人家也觉得很喜欢。只是易铭有时候自己会看自己写了什么,会觉得有些淡然的无奈和绝望在里面。
大学时代,也许教给她的除了任务型的生活作风、一些强悍的技能和心理素质之外,就是对世界的认识开始更新变化。特别是在这最后的学期,身边人不是纷纷申请好的美国大学就是忙着找工作。原来很多充满了自信也被别人看好的人,没有如愿。或者说,如愿的太少太少。找工作的,明显的分为求上进和求安稳两类人。有的人想到艰苦环境去当打工狗,看好以后的发展和经验累积。有的人则天天抱怨工资少,想到自己每天在网购上花的钱就觉得自己养不起自己。有的人两手抓但是两手都不硬,天天折磨自己。
易铭也有参加招聘会,还找过专业的老师看了看自己的简历。人只有在写简历的时候才发现,在别人看来,你曾经经历的很多东西,可能根本不值一提。你的人生在你看来异常丰富,可能在别人看来异常苍白。
真的别觉得自己特别好。易铭一向觉得自己能力出众,强悍又聪明,四家企业收了她的简历,两家给她发过邮件或者打过电话。仅此而已。虽然仅仅是为了想去试一试,看看在别人眼里,即将离开象牙塔的自己有几斤几两,但这个答案的确,很惊悚。
也许我在学校里称王称霸,但是离开这里,立刻恢复白纸一张。
然而好在这一切还可以弥补。换句话说,一封邮件石沉大海没什么了不起,易铭对这件事依旧有掌控力,并非无能为力。只要不是无能为力,就一定可以逃出升天甚至柳暗花明。现在,这些事情只是用来毁灭一部分自信,给你机会重新建构自信。越早摔跤,疤就能愈合的越好。
对于她来说真正无能为力的事,只能和许萱有关系。
春日天气暖和的时候,忽然想骑车去市内类似于赤峰道多伦道那些老城区看看。天光云影的,一定很好看。于是装备齐全就出发了。距离一点都不近,在天津那样几乎没有交通规则的地方,易铭也觉得自己随时随地都能被撞死,但是她必须出门,
不出门,她在寝室里除了写稿子就是玩游戏;如果放弃这两件对身体不好的事,她就只剩下对许萱的思念。你现在在不在?我走到停车场看见你不在,那就在学校里闲逛吗?前段日子我已经闲逛的够多了,现在走到哪里都是与你有关的回忆。
我需要的是强体力劳动和疲倦,这样就不会想你了。就不会想到尽管你如此伤害我,尽管我已经决定遵从你的决定,尽管我已经觉得自己痛不欲生、哭不出来又无法宣泄悲伤—要么彻底不想,要么思念你到靠着厕所隔板哭成一滩烂泥,只要有些什么来替代,我就不会想到尽管如上种种、我依然深深爱你这件矛盾得要将我焚毁的事情。
我克制着我心里对你的爱,包裹在冰块里的滚烫的蓝色的火焰。冰块和火焰本身毫无侵犯,竟然和谐共存。连电台的主播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也对我说,你这是有病。可惜要我现在立刻治愈自己也不可能,我只好慢慢的挨着这疼,我只好慢慢忍受,慢慢等待时间带来改变。等到我离开你,等到我终于等来别的人。。。
鬼使神差,她就骑到了许萱家所在的小区的门口。的确,都是差不多一片地方。这里是你的家,这里有你的生活。你不在学校。我刚才出来看见你的车不在。那你在哪里?会在这里吗?还是在事务所?还是在路上,正在去往某处?
你总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生活着。而我太多太多的情绪,也无法告诉你。曾经不能,现在不能,未来将更加不可能。曾经是我不愿意,现在是我不可以,未来,可能是被我忘记。
拍完照,惆怅如被搅动的浑水中的底层残渣一样浮起。她点燃一根万宝路,把眼镜扶到头顶,压住已经有些长了的头发。耳机里传来尾崎丰的《I LOVE YOU》,听得多了,对日语一知半解的易铭也会唱了,张开嘴喃喃唱到,“I love you 若すぎる二人の爱には触れられぬ秘密がある I love you 今の暮しの中では辿り着けないひとつに重なり生きてゆく恋を”。这首歌真的总是能让人在莫名中流下眼泪来,易铭觉得自己脸上有点湿润,不由得深深呼出一口气。
我多想假装我的生活彻底与你无关。但是看来我一直在骗自己。你就在那里,我的神坛上。
原来真的有一种情感,平时想不起来,想起来就痛彻心扉。平时哭不出来,现在哭得不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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