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纪事 作者:若花辞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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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天吃茶,到时辰了,就有孝子贤孙贺寿。陈氏多子多孙,排成一排的分辈分给老人家贺寿,看着就让人心生暖意,气氛其乐融融。由于陈羡之那二货当着众人的面说柏冉和他不分彼此,引得郑国夫人也惦记了,让柏冉也杂进她孙子堆里,给她拜了寿。
祝寿过后便是行酒宴。
酒过了一半,众人皆显出一些醉态来,言辞稍为放纵。柏冉见此便离席醒酒,走到一条通风的小道儿上,却遇上了早早辞出的襄城。
两人算是老相识了,柏冉躬身一拜:“殿下。”
襄城想起她在亭子里的伶牙俐齿,就含着笑意道:“都是客,你与我客气什么呢?”
初雪未化,映在黑夜中,可见一片茫茫,檐下小灯熏黄,荡荡晕开微弱的暖意。二人都披着白狐滚边儿的披风,并不觉得冷。在这般远离喧嚣的静谧夜色中,再相见,倒也没多少防备。
她们见过好几次面儿了,勉强算得上熟人。柏冉还想到初次见时,这丫头还是个挺凶残的熊孩子,现在,站在冬日清冷的月光下,她已初现少女婷婷的体态。柏冉不禁感慨时光飞逝,脑海中很囧的闪现出这位殿下是我看着长大的的奇怪念头来。
柏冉自个儿一哆嗦,赶紧把奇怪念头抽飞,见她退席早,联系皇帝微恙,恐怕是赶回去侍疾的,便好心的说了句:“圣天子自有神明庇佑,殿下毋要过忧。”皇帝那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晚上睡觉没盖好被子着凉了,只是他近十年操心的多,伤脾伤肺,抵抗力大不如前,就痊愈得慢了一点。为人子女,父亲病着,她自然也不好久在外面行乐。
襄城点头,余光瞥见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厅堂,便道:“天寒,柏郎莫多停留 。”相互说了告辞之语,便分离开了。
到了陈府外,马车早已等候,送襄城出来的女官与郑国夫人身旁的婢女代主人道:“今日客多忙乱,怠慢襄城殿下了,他日必置酒席相邀。襄城殿下一路好走。”
襄城略一颔首,扶着婢子的手登上马车。
送行的人目视马车走远了,方入内复命。
马车辘辘,后面跟着十余骑护卫,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朝皇宫驶去。襄城坐在车中,回想这一日所见的人,所言之事,将各人性格初初做了定论,日后与谁要如何相与便渐渐有了头绪。
想着想着,就想到与柏冉说话时边上除了自己的婢子,还有安阳姑姑与郑国夫人的人在,不由便将呼吸稍稍滞了一下,仔细回想适才言语并无出格的,微放下心来。也不知怎么,见了她,就忘了边上还有旁人,似乎眼中只剩了她一般。襄城默默告诫自己,以后不论与谁,千万要记住了,莫要失了灵醒。
就这么一路想着,又因口燥饮了盏茶,禁宫便在眼前了。入宫门,换了乘撵,襄城先回自己宫里换了衣裳,而后找了昭阳宫服侍的内宦与御医来问了皇帝状况,听说热已退下来了,方叮嘱他们好生照看,命他们退下了。
之后,才是去皇后宫里请安,顺带还看了眼小太子司马伦。
一番忙碌下来,到安置时竟比往日还晚了许多。
却说柏冉目送襄城里去了也回到了席上,陈羡之看看四周,悄悄与她道:“伯母今日说近两年不与你议婚实在大善。我昨日在我阿爹书房外听了一耳朵,赵王欲将安兴郡主说与你,”他皱皱眉,“我小时见过她,忒刁蛮,必不好相与。”
柏冉点点头,心却道不一定,你没见过小公主小时才叫刁蛮,现在挺淑女的。
陈羡之继续道:“我还听我阿爹说,赵王似乎欲在边疆做什么手脚……与匈奴相通是不可能的,我估计是赵地离得远,边疆近,且有兵马,若有一日……”
话到这就明白了,柏冉也压倒声儿,对他道:“你阿爹心中有数儿,你莫跟着掺和。”只听一耳朵能听到这么多信息?明显是这货躲在外边偷听来的。
陈羡之白了她一眼,道:“还不是怕你贪图人家郡主生得娇秀,舍不得么。”
柏冉又一次囧,她难道就这般萝莉控么?
“你少胡扯,我知你欲行军伍之事,然则,毕竟未到岁数,等过两年,请你阿爹为你在军中谋一出身,当不是难事。”柏冉严肃道。
陈羡之听罢便怏怏然:“知道知道。”然后威胁着柏冉道:“到时若我阿爹不答应,你得助我。”
这货居然还想着越过他那做大将军的爹就将自己的前程落实,真是无知的少年。柏冉敷衍道:“那时再说。”
陈羡之便当她答应了,十分愉悦地为她满上酒爵。
吃完酒,众人在宵禁前各自回府。
这一年余下的时日都十分平和,因听陈羡之提起边疆,柏冉便将此说给了临淄侯,权作提醒,余下要做的,也与她无关了。
第21章 二十一
柏冉所居房舍为矮式,屋内柜具亦俱为矮式,颇有古风。此时她趿着木屐,批一件月白大袍对壁悬腕。
闵靖远擅草书,走笔龙飞凤舞,狂放无羁;临淄侯擅楷,笔笔力道,霸气内敛。柏冉跟着这两位当世书法名家习字,却又与这二人不同,她写的是行书,潇洒而不失自敛,别具一格气韵。
书法讲究腕力,她比起男子,到底先天上便力量不及,前世时偶然听闻对着墙壁悬腕而书,可增加腕力,日日勤加练习后,对着书案上的纸,便可提按自如,使转流畅,运笔如飞,毫无滞涩之感。柏冉起初是试试,一月以后的确作用显著,便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坚持了下来,每日早起,对着墙壁写半个时辰,而对手腕的控制渐渐的自如后,她由半个时候歪歪斜斜的三百字,到渐成筋骨的五百字,到如今别人看了她的字,根本不会以为,这是一个十二岁少年会有的笔力。
业精于勤,荒于嬉,天道酬勤,可真是至理名言。柏冉并不怕吃苦,她也不觉得每日少睡半个时辰,比他人更用功一些便是苦,她在乎的是她所付出的,能否与得到相匹。她想要的,在一开始到了这个世界后只是简简单单的得以存活下去,到发觉自身身份所带来的优势与缺陷后,则成了保护好自己,握紧可以得到的一切,还要回报给予她这一切的人。
柏冉,比她爹有家族观念多了。她更懂权利与义务从来密不可分,同样,权力与自由也是紧紧捆一块儿的。
为了自由放弃权力对她而言要么是没本事抓紧权力了,要么便是真将心胸至于虚空之中,万事万物皆无差别了。要做到后者,何其难,至如闵氏出了名的好山水、出名士,但若当真朝中无一二清贵要紧职务捏紧着,这世上哪还有什么闵氏?
柏冉落下最后一笔,将笔搁下,退后两步观了一观,便微微一笑,令人收拾了,自出屋去。
屋外长史正候着。柏冉有些意外,大清早的,怎地过来了,面上倒没显露半分,趿拉着木屐直接入书斋。
长史倒不含糊,一进去,便将来意说明了:“大郎,那位内宦的家人找到了,已接来照看起来。”
柏冉精神一振,道:“想法子令他知道,之后就不必管了。”
这所说的那位内宦,就是长恩。当初柏冉见他给自己指点的并非这座宫殿什么来头,有何作用,住了谁,而是向她介绍那些中央衙署的各个用途,她便猜测,这人怕是罪官家眷充奴的。
这里太监地位十分低微,朝臣并无多少结交太监的,大约是以其鄙,耻与之往来。不过,行行出状元嘛,太监混的好的也有混成九千岁,也有废掉皇帝自己立一个的呢。柏冉倒不介意稍微动动便在皇帝身边放一个时不时能透点儿消息出来的小钉子。
官宦之家没入内廷的太监与走投无路打小卖进宫做太监的不同,前者更重视家族传承。她眼下把长恩家人找到了,并送来与他,这对为自己姓氏后继焦心的长恩而言,是天大的恩情,他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咬牙受了。
柏冉奸奸的笑了一下,与她相对而坐的长史身子看得一麻,不觉劝了一声:“大郎,不好这样笑的。”
做完这事儿便是五月了。这年少雨,各地已有旱相,原本旱一年并非大事,各州郡皆有府库存量,到时可赈百姓。坏就坏在前两年虽没旱没涝,但年成也不好,朝廷减过税后,百姓的日子却依旧并不好过,国库也并不充足,今年再旱,难保不出点事。
临淄侯在衙署里和同僚暂定下几套应对之策,回到侯府,就有柏党求见。临淄侯一想,一面应人,一面使人找大郎来。
这回议的也是这将起的旱灾,不过,是赵王会趁这将起的旱灾做什么。
柏义社吞吐几下,到底说了:“东宫在东方,东方青龙主木,前朝时便有‘东宫德正,方诸木滋繁。’若赵王将这句话传遍各州郡……”百姓未必在乎东宫是谁,但他们必然在乎自己吃不吃得上饭,又有些想闹革命的泥腿子,不趁机闹一把才怪。
有人赞同他,亦有人不赞同的。李绥道:“赵王之心天下皆知,但他至今可从未说过一句东宫不好。”不仅如此,年节给东宫上的贺表亦言辞恳恳,以臣侍君之态。闹几场农民起义不是不可能,然而皇帝回因几场农民起义就放弃东宫?剿灭几场跳梁小丑般的农民起义于皇帝而言容易的得很。
“有天命之说,若能利用,再好不过了,且,”柏义辅做了金吾卫比从前谨慎多了,他恭敬地看了眼临淄侯,又瞄了眼那云母屏,从前总觉得君侯书房养了什么了不得的小动物,现在放出来了么?他的目光怀着崇敬转过柏冉,对众人道:“剿灭造反的,即便再不堪一击,也需军队粮饷,国库要赈灾本就不充裕了,到了秋日,匈奴再犯时,可还有银饷发放边关将士?若赵王那时起兵……”边关如今统帅都是赵党,战报是可以杜撰的,战况是可以佯败的。
众说纷纭。
临淄侯转头问柏冉:“你怎么看?”
柏冉道:“借星宿说话是不错,但换一个是否更妥当?紫微星主天下命数。”赵王素来就打的关心皇帝的旗号,这回会改去对付东宫?
众人听罢,心中一齐升起一个念头——赵王,有四年没回京了。
皇帝不让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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