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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说·女相gl 作者:欢喜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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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用心,总归是好的。”苏衡征行礼,往晏子鱼那旁走去。
  
 
  ☆、情与知
 
  
  垣市醒来,容芷正在给她按捏头部。
  “殿下,可有觉得哪里不适?”容芷轻问,笑意温和。
  垣市敛了眼,抓着容芷的手坐了起来,一身的撕裂痛感让她一时有些适应不来,往容芷怀中跌了一跌。
  容芷扶着她起来,轻道,“晏君就在旁边,不着急。”
  垣市始才慢慢适应着疼痛,缓缓坐了起来。
  她的榻离晏子鱼的正榻不过十来步距离,她却没有勇气,走过去,就那样端正着身子坐在榻上,不声不言地望着晏子鱼已经放完血,仍旧有着乌紫痕迹,包扎整洁的伤口。
  容芷以一介女子身立身医理司,不仅是垣容女子身立朝堂的晋制,更因她见惯生死,见惯许多人的多变情绪,善解人心。
  或者说,是容人之心,以寻常而待,始才有那么多人愿意与她开解心怀。但眼前的垣市,她看不清,即便是生在复杂的宫中,一个十岁的孩子,绝不该是如此模样。
  “殿下,晏君的伤已经稳住了,日后,精心调理便可。”
  “本宫懂。”
  只要能开口说话,那就好。容芷心底暗松了一口气。
  “本宫还懂,不该来。本宫也懂,有些事,由不了人,即便是身在皇家,权利大过寻常人,有些事,还是由不了己。”垣市的声音抖了抖。
  “可她,可她是…晏子鱼啊……”
  垣市没掉泪,倒是容芷先落了泪。垣市茫茫然地看了一眼容芷,而后下榻,走到晏子鱼的榻边,倚身,靠在了榻边。
  明明人就在眼前,明明那仍有残血充斥浅紫的脸,是自己记忆中的眼眉,垣市怎么看,似乎都和曾经的那个人,合不上了。
  像是突然就被拆碎了,熟悉的眼眉被一部分一部分地拆解了,再也拼不了原来的模样,可原来的她,当真就是她么?
  晏子鱼在掖庭中的那一句话,垣市忽而有些明白了。
  哪一日她得了消息,父皇已经下定决心要封她为皇太女,虽然明白这一天迟早会来,垣市却知晓作为女儿身的自己,尤其是当朝唯一一个以子生池水生下来的孩子,纵使有父皇庇佑,还是为满朝文武所不敬的。
  她并不开心,此举实难,不管臣有何言,民有何言,父皇还是皇帝,力排重异下,未必不会拿人开刀,不管是贬还是杀,对垣市来讲,都不是她乐意见的。
  她没有放晏子鱼回去,与晏子鱼的话也不多,一是心有不解,因为经过一个月的照顾,她似乎很习惯了晏子鱼,连安寝,也到了需要晏子鱼陪侍的地步,她想要找到这个谜团的原因所在。二来,晏子鱼是垣祯在意的人,她保护垣祯在意的人,这是她能够讨好垣祯的一点儿举措。
  最重要的一点,是晏子鱼自己的表现让垣市心觉奇怪。
  按道理讲,垣祯已经很在意晏子鱼,晏子鱼也很清楚这一点,顺着这一条路下去,晏子鱼的未来会很不错,毕竟垣祯是元帝唯一的儿子,即便登不了帝位,至少是个王侯,晏家出一个正王妃自是可能,但是为何,这个人对垣祯表现出的都是漫不经心的敷衍?
  细细琢磨几日,垣市便从晏子鱼对自己刻意的亲近中明白了关键所在,她没有戳穿晏子鱼。
  她想晏子鱼如果一直这样放肆下去,自己总会讨厌她的,等陪侍的习惯淡去,她也就放她回去,届时,再也不相干,垣祯也不会伤心。
  她只是没料想,自己会因晏子鱼的一幅懒睡模样陷了心。
  不由己的心,像是中了邪,她一笔一描的将这人的模样都画上了,放佛只有如此,才可把这个人留在某一种可以永远保留的境地。
  出不去,也没有人会进去打扰,安安静静地纯粹着。
  她想她,不该是个复杂的人,那么那些刻意的亲近,也不该是含有别样用心的,纵使事实上,那一切,皆是别有用心的。
  她当然是个复杂的人,那自己眼中的她,到底是不是她呢?
  垣市想不明白,及至见到晏子鱼醒来坐起,见到她一幅倦然如游天外的不拘模样,方知这个人的纯粹是有的,只是掩藏的太深,深到无人可见。
  可一旦见上,便是如见幽莲盛放,勾了人的魂,再也收不回来。
  蓝色,是适合她的。
  想拘一隅,盛放她的纯粹,她就是这么想的,也是第一次动用自己的权利,把这人留在了身边。
  她是对的,晏子鱼在她面前的纯粹,娇俏,温顾,一一盛放而来,她喜不自胜,权以为自己会永远留住这人,可是她忘了,她始终不是权利顶端的那个人,即便是权利的顶端,所担负的责任也最是顶端。
  她不能走错一步,走错任何一步,带来的,都是无数人的灾难。
  她庆幸自己的权利,也讨厌自己的权利,她为此挣扎,为此学习接受。校场一番话,她明白晏子鱼多为自己着想,但同时也明白了自己,再逃不出与生俱来的枷锁。
  这一隅,想要盛放晏子鱼,所付出的代价,将会更多。
  因为这个人的天与地,太广,她怕自己一不小心,便会跟不上她,眼见她鱼尾一摆,人就出去了,再也回不来。
  她不拘她,而她,也不想拘她,太过明白的事,反而让彼此走远了一些,好容易见上,却是眼前的模样。她后悔,但她不能因此做如何选择,只能将天与地,造的更广,更好,让这个人无论走多远,走到何处,都不会走出去。
  垣市思定,回首,对容芷道,“我都懂。”
  容芷也知道这位殿下自来克己,但从未想过她会克己至此,心思寻思,浅道,“殿下,晏君之事,您无需思量过多,定会好起来的。”
  垣市抿唇点头,“她这样的人,不该命绝于此,自然会好起来。麻烦容太医帮本宫将朝冠戴上。”
  容芷愣然,继而走到置衣架前,将朝冠取来。
  “下臣未曾理过朝冠,如有失礼,还请殿下见谅。”容芷立在垣市已经端坐好的身子,屈膝跪直身子将朝冠落在了垣市头上。
  垣市却望着晏子鱼,并不应话。
  朝冠金器镂空,确实有些复杂,容芷小心伺候,耗了大半刻钟才打理好。
  垣市站起,捋正了衣衫,沉沉看了一眼晏子鱼,转身往外走。
  一路过行,及至殿外,正值暮下,垣市见章公公立在殿旁,走过去。
  “公公,麻烦告知父皇,子鱼长期待在凤翎殿不合适,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医往此处跑,是父皇有了什么,还是移居长阙殿的好。”
  垣市见章公公拧眉,续道,“长阙殿耳目虽杂,但本宫想,父皇会处理好,苏太医和容太医也不会多说什么,对吧?”
  “殿下。”章公公应道,“此事老奴可以传话,但皇上应不应,是另一码事。”
  “本宫明白。”垣市淡道,“晏府已立,商洵此子又是经由晏闻山的门生举荐,本宫不会留她在宫中太久,待她醒来,如何事,如何做,一切礼矩,本宫遵守。”
  “殿下明白就好。”
  “对了。”垣市一笑,冷冷而寒,“再麻烦公公一件事。”
  “殿下请讲。”
  “张茂如何处置,还请父皇,交给儿臣。”
  垣市说完,侧步一抬,头也不回的走了。
  章公公行过礼,直起身,望着垣市的背影,摇了摇头,又笑了笑,再回身,便见元帝从廊下走来,无声之步,也不知来了多久。
  
 
  ☆、收与放
 
  “阿市变了。”
  一进凤翎殿,元帝并未进后殿,而是掀了龙袍坐在御前丹墀上,远目望着殿外暮色见深的宫殿重阙。
  “是殿下长大了。”章公公近前道。
  “随朕坐坐。”元帝拍了拍丹墀。
  章公公笑来,挽着衣袍坐在了元帝之下,“皇上很久不曾这样随性坐了。”
  “归齐离后,朕一心在垣市身上,朝政之事,大多也为她考量。但你知道,广陌的重患,朕一直想亲手解决,眼下看来,总该要交到这群孩子手上。”
  “晏子鱼想得远,所重之处,是基于殿下,也是基于民生,毕竟把握了广陌的商行,比毁了它要好。”
  “可惜这孩子,太自负了一点儿,没什么家底就敢去拼,难不成还真把朕当后盾了?”
  元帝苦笑,“若非朕让苏彻看着,只怕还真要出了大事。原本想让她吃点儿苦头,却不想庶子狠辣,居然用了毒!”
  “江流去晚了。” 章公公道,“不过北防营那边的确疏忽不得,青叶这几年隐约有结部的势头,大抵是林家逼得有些狠了。”
  “林祖擎是有一点儿野心,但朕不相信他会毁了大义,由得他去吧。青叶成势,与朝内也有警醒,省得广陌那帮家伙居安甚久,一门心思只想内耗。”元帝淡道,“有时候,朕看到垣市,总会想起王姐,想着她一身战甲,在马背上的情景。”
  “王女一生,如了愿,总该无憾。”章公公见元帝兴致阑珊,知他念了旧,温和劝道。
  “说起来,晏子鱼倒有几分王姐的不拘真诚,只不过晏子鱼还小,不懂得什么时候该放,什么时候该收。以诚待人,收放不好,与人,总归有些步步紧逼之感,倒是有些皓皇的手段了。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还是豺狼之辈,她这个亏,吃得合适。”
  “平王是容她,再放任她,但平王府一会,平王大抵也该明白了自己的责任。”章公公道,“晏子鱼当时和老奴说,老奴便觉这丫头胆大,只好在,平王是个明理之人,纵使心有不甘,来日总会明白。何况,张茂之妹,也是通透之人,于将来,倒是掀不起多大风浪。”
  “此女甚好,可惜可惜了。”元帝叹道,“说起这事儿,阿市也不知怎么打算?刺杀一事,纵使苏彻有心留人,但同张萂所说,人没留下,事情翻不到台面上来,要贬,还是得找个说辞。”
  “原本可借劫贡一案,但晏子鱼的点子布置下去,只怕查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她估摸着是想亲自去查,但出了此事,大抵一年不能出京了,广陌那边的境况,估计是要缓一缓了。”
  章公公用心思量,蓦然想到一处,计上心来,迎着元帝笑道,“或许,正可借她一伤。”
  “嗯?如何说法?”元帝见章公公起了意,兴致顿来。
  “苏彻不是苏衡征之子么,家学医理,而晏子鱼也需用药,不妨让她借这个出去,一来可避京中锋芒。二来,本就是要动广陌,广陌之地,谁去,都有可能变辄一二。唯独晏子鱼,心中惦念,皆是殿下,而其谋深远,一开始算的,本就是广陌,由她去,再合适不过。”
  “看来劫贡之事,果真是如晏子鱼所说,跟头要栽,事情也要了得快了。”元帝笑来,“张茂不用贬,朕还要赏他,让他直接去陌中闹去,朕就不信,大晋,永远脱离不了夏风了。”
  “这跟头栽了,皇上可有想过,殿下去何处受罚?”
  元帝站起,豪气陡来,“这个,朕早就想好了!王姐风骨,自该由阿市承来!”
  章公公跟着站起,望着元帝,想起他当年戎马之态,心中亦是欢喜。
  垣市回到长阙殿,李林道还等着,径直绕到了书房。
  “殿下是在生气?”垣市坐下,李林道却不敢坐稳了,屈膝案后,挺直了脊背。
  “是生气。”垣市平静道,一抬眼,冷肃肃地盯着李林道,“但现在还不是撒气的时候,该撒气的,是左敬。”
  李林道听垣市论及正事,心头松了一口气,“左敬撒气的手段,殿下想怎么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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